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gzbysh】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一张美人皮》 作者:张宝瑞【完结】 内容简介 中国悬疑小说第一人张宝瑞最新力作《一只绣花鞋》续篇,本书是电视连续剧《告密者》《梅花档案》《秘密列车》的续篇。 这部长篇小说是著名作家张宝瑞的文革手抄本长篇小说《一只绣花鞋》的续篇。1966年初春,公安人员凌雨琦在北京发现了梅花党大陆潜伏头目白薇的踪迹,跟踪她来到恭王府蝠厅,这时,一个黑衣少女用飞刀杀害了白薇,并剥下她的人皮。凌雨琦与黑衣少女对打,人皮不翼而飞。原来白薇是梅花党主席白敬斋的二女儿,她的身上绘有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人名单,只要用美国中央情报局秘制的一种特殊的药水涂抹,每一朵梅花上潜伏特务的人名、地址和联络暗号就会显现! 第1章 故事梗概   这部长篇小说是著名作家张宝瑞的文革手抄本长篇小说《一只绣花鞋》的续篇。1966年初春,公安人员凌雨琦在北京发现了梅花党大陆潜伏头目白薇的踪迹,跟踪她来到恭王府蝠厅,这时,一个黑衣少女用飞刀杀害了白薇,并剥下她的人皮。凌雨琦与黑衣少女对打,人皮不翼而飞。原来白薇是梅花党主席白敬斋的二女儿,她的身上绘有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人名单,只要用美国中央情报局秘制的一种特殊的药水涂抹,每一朵梅花上潜伏特务的人名、地址和联络暗号就会显现!   围绕寻找白薇的人皮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此时中共第一神探龙飞正在黄龙府旧址吉林省长春市近郊农安县辽塔前办案,据悉塔下埋有梅花党的活动经费四箱黄金。关键时刻入塔图被人盗走,辽塔文物保管所所长老金被害,盗图的长春市杂技团演员左雯又被邻居桥本阿菊毒死。携带入塔图的桥本阿菊仓皇来到北京,联络同伙。原来桥本阿菊是日本著名妓女间谍组织的成员,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色情间谍,以后一直潜伏在大陆,成为梅花党的骨干,是梅花党副主席黄飞虎的情人。他们有一个私生女儿稻春阿菊,后被培养成出色的间谍。   北京粮钱胡同13号宅院闹鬼,引起了凌雨琦的注意;她晚上三探这所宅院,认识了神秘的看房女子芳梅娟;并在后花园的小白房子发现了桥本阿菊,还发现屋内有一个奇怪的灯伞。凌雨琦失踪,灯伞失踪。   龙飞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帮助下,发现两个按照入塔图到辽塔盗取黄金的盗墓贼,原来他们是被桥本阿菊胁迫的无赖,两个人先后死去。龙飞寻找凌雨琦,来到13号凶宅。他发现芳梅娟的疑点,芳梅娟爱上了这个英俊智慧的男人。龙飞进入宅院小楼浴室时发现了那个奇怪的灯伞。浴缸移开,露出一个美丽女人的脑袋,原来是桥本阿菊的女儿稻春阿菊;龙飞在追捕稻春阿菊的地穴里,发现了被关押在此处的凌雨琦,龙飞遭到桥本阿菊的阻击,他击毙了桥本阿菊,让凌雨琦赶快去通知公安部门。   稻春阿菊受伤后逃遁。芳梅娟失踪;龙飞返回小楼寻找灯伞时被梅花党特务白蕾击伤,灯伞被白蕾所夺。白蕾在逃跑时被及时赶来的肖克等公安人员截击,灯伞被截获,白蕾趁黑夜逃跑。   原来芳梅娟是白薇收养的干女儿,白薇有遗嘱:如果她有不测,让芳梅娟扒下她的人皮,交给前来接应的梅花党人、她的妹妹白蕾。当白薇被黑衣女子稻春阿菊杀害后,芳梅娟得到白薇的人皮,制成灯伞,还埋藏了白薇交给她的特殊药水。梅花党内有白系和黄系,也都在争夺这幅梅花图。因为谁掌握了这幅梅花图,谁就掌握了梅花党的命运。 第2章 人皮之谜(1)   什刹海初春的夜,梦一般的美。   凌雨琦在什刹海东侧的林间小路上走着,桃花的香瓣洒落在她的肩上,然后悄然飘落,遗失在脚底,这使她更加伤感。什刹海粼粼的清波亮闪闪地像抛撒一大片碎银,一盏盏忽闪不定的河灯,沉浮不定,在河心摇曳。一条小船上传来古琴幽怨的音调,撞击着她柔弱的芳扉。   自从去年凌雨琦的未婚夫路明牺牲后,她始终沉浸在一种哀伤的氛围里,久久不能摆脱。路明那双睿智的眼睛,就像天上的繁星,始终在她的眼前竞相眨眼,挥之不去。不管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慈祥的父亲凌云飞如何语重心长的开导,她也难以忘怀路明这位患难与共的战友。   去年夏天,路明牺牲在女特务梦蝶的刀下,他为了保护那位从海外归来的国民党爱国将军李正人先生的性命,英勇地倒下了。从此以后,凌雨琦更加悔恨梅花当人,他把满腔的仇恨投入在工作上。她从事公安工作已有两年多了,思想和业务进步很快,时常受到上级领导龙飞的称赞,每当她的目光与龙飞相遇时,她总有一种幸福感。她喜欢路明,对路明有感情,但最初萌动的情感是在龙飞身上,这种特殊的感情是从崇拜开始的。早在公安学校上学时,她就听说过这位中共第一神探的许多传奇的故事,当时在学校第一次见到龙飞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没有想到这个如雷贯耳的神奇人物生得如此帅气,高高的个子,文雅英俊,尤其是他那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简直让人迷恋,她为之怦然心动。那次龙飞到公安学校讲课,课余,他被许多同学团团围住,凌雨琦费力挤到龙飞面前。   “龙飞同志,我有一个要求。”她怯生生地说。   “哦,什么要求?”龙飞笑眯眯地打量着这个秀丽动人的小姑娘。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龙飞点点头,“可以,拿本子来。”   “不,签在这里。”凌雨琦转身,用手指着自己的白衬衫。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凌雨琦俏皮地瞪了一眼嘲笑她的同学,说:“笑什么?土到家了,这是一种创新。”   龙飞问:“签在衣服上,不怕洗不掉?”   凌雨琦认真地点点头:“我不洗,留作纪念,若干年后这就是文物。”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龙飞眉毛一扬,笑着说:“好。”说着拿起钢笔在凌雨琦的后背上工工整整写下了“龙飞”两个字。   凌雨琦默默地闭上眼睛,她太激动了。   这一夜,她失眠了。   她一生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   从公安学校毕业后,她被分配到龙飞领导的专案小组里工作,直接受龙飞领导,负责破获梅花档案的工作。   报到那天,她经直走进龙飞的办公室,龙飞正在伏案疾书。   “报告,公安战线新兵凌雨琦前来报到!”   龙飞停下笔,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睛一亮,说:“原来是你。”   凌雨琦眼睛里露出喜悦,“首长,是我,凌雨琦。”   龙飞接过她递过来的资料,说:“你是老将军凌云飞的女儿?”   凌雨琦严肃地说:“他是他,我是我,请你把最艰苦最危险的工作交给我……”   龙飞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姑娘,点点头,说:“好,有个性。你要明白,公安工作既是十分光荣的职业,也是非常危险的职业。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随时准备牺牲自己。”   凌雨琦恳切地说:“南宋诗人李清照有一首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老子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龙飞满意地点点头,“好,有骨气,以后咱们就在一起工作了。”   龙飞严人律己,对部下要求非常严格,射击、驾车、发报、攀越等各种训练项目,他都一丝不苟,要求到位。一次在穿越一条大河的训练中,凌雨琦因为来月经体力不支,游到河中央,将头浮出水面。龙飞见状,从岸上跳入水中,冲到她的面前,将她的头又按入水中。可是凌雨琦体力透支,头又浮出了水面,脸色苍白。龙飞见她实在难以支持,于是将她拖到岸边。   凌雨琦上岸后躺在草丛里,就像一尾苍白的小鱼萎缩在那里,楚楚可怜,热泪簌簌而落。   龙飞默默无语,手扶树干,望着其他学员在河下奔行。他猛地一低头,看到殷红的血顺着凌雨琦白皙的大腿根部淌了下来,他恍然大悟。   凌雨琦对龙飞的爱情是从尊敬开始的,她在龙飞的身上找到了一种真挚的爱的感觉,但是她深知龙飞有着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龙飞的妻子南云是美丽贤惠的女人,人品和敬业精神深受同行尊重;她是龙飞在南京中央大学新闻系读书时认识的中共地下党交通员南振发的女儿。龙飞也非常喜欢这个机灵有个性的漂亮姑娘,但他对她的感情近似兄妹,他像一个大哥哥那样呵护这个小妹妹。有一次查夜时,他在凌雨琦甜睡时的手心里发现自己的照片,才真正了解到这个痴心姑娘的心迹,他把她介绍给了自己部下、未婚的路明。   路明是一个机智又有耐心的小伙子,生得有些滑稽,为人厚道,26岁还没有男女深刻交往的经历。路明早就注意到这位才貌双全颇有个性的姑娘,但介于自己是工人出身,决得门不当户不对,因此没敢动交往的念头。凌雨琦因为一门心思在龙飞身上,也从未考虑过路明,因此龙飞建议她考虑路明时,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眼睛肿得像两颗烂桃子。但是当她真正觉得龙飞难以逾越后,才认真考虑起路明。   路明自有他的可爱处,自从龙飞把他介绍给凌雨琦之后,他格外上心,处处将自己的优点展示给凌雨琦。龙飞也主动给他们创造条件,尽量安排他们一起出差,执行任务。俗话说,相处两三年,母猪似貂蝉。何况路明又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凌雨琦渐渐地喜欢上路明了。特别是凌雨琦的母亲对路明格外满意,觉得他憨头憨脑,做事细腻稳妥。一年后,两个人定了婚,可是谁想到路明去年在执行任务时光荣牺牲……   凌雨琦心绪有些混乱,走上了银锭桥。烤肉季饭庄在一片灯火之中,行人熙熙攘攘,时时传来欢声笑语。   凌雨琦站在石桥中央,手扶着桥栏,她感到双手冰凉,实际上她的心更苍凉。   龙飞目前不在北京,他到吉林省长春市郊农安县的黄龙府旧地去办一个重要案件。据知情人透露,梅花党东北分部在建国前将一批金条埋在那里的辽塔下,作为蒋介石反攻大陆时梅花党的经费。龙飞此去已有多日,毫无消息。凌雨琦惦记龙飞的安全,龙飞的助手肖克劝慰她说:“龙飞属龙,是个福将,不会有灾祸。龙飞去黄龙府,就是到了家,上天保佑,不会有差错。”   但是,凌雨琦依旧不放心,这些天她忐忑不安,右眼总是跳;俗话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灾。她平时不信这些,可是随着右眼不由自主的跳动,她就坐立不安了。   忽然,凌雨琦眼睛一亮。   有个女人一闪而过。   这个女人30多岁,身穿一件宝蓝色旗袍,挎着一只小白皮包,行色匆匆。灯晕里她是瓜子型白皙脸庞,镶着一对黑杏仁般的大眼睛,微呈弧形的织细鼻梁,微微往上翘的樱桃小嘴,透出一股惊人的风韵,眼角眉梢露出一股杀气。   这个女人好面熟。   凌雨琦的两只眼睛紧紧锁定她,她好像刚从烤肉季饭店出来,用眉梢打量了一下四周,迅疾地闪进一条胡同。   凌雨琦紧紧追了上去。   她在拼命追忆。   那个女人又拐进另一条胡同,凌雨琦和她保持一段距离,亦步亦趋。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在内部的多幅照片中见过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薇。   白薇是梅花党主席白敬斋的二女儿,梅花党大陆支部的负责人,龙飞在南京中央大学新闻系的同桌同学,旧日恋人。   凌雨琦一片欢喜,不期而遇,没想到千里寻他不见,不经意间,一条大鱼出现了。   她悄悄地拉开身边的小挎包的拉锁,攥紧了里边的小手枪……   她的激情在燃烧,热血往上涌,奔腾着,就像地下的岩浆即将喷发。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回头看看,没有人跟踪和注意她,环顾一下四周,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赶路。   白薇匆匆穿过几条胡同,朝西疾走。   凌雨琦思忖:她到哪里去?是回她的栖身之处?还是和其他的特务接头?   凌雨琦太清楚白薇了。她不只一次听龙飞讲述过她的特殊经历……   风雨飘摇的1948年秋天,南京,这个历尽风霜的帝王之乡,在人民解放军隆隆的炮声中震颤。秦淮河畔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如今显得凄清。画船、粉妓不知流落何处,家家闭户,楼巷一空。只有大自然仍旧展现着它的美貌,红枫、黄栌、白杨、银杏……紫金山上紫红、深红、橘红、橙红、翠绿……中山陵一头钻进浓浓的秋色之中。莫愁湖畔的榆柳,雨花台上的花木,呈现出各种各样斑斓的色彩:青的碧绿,绿的碧绿,黄的金黄,红的鲜红,恰似蜀锦齐纨一般,簇拥着画栋雕梁,锦绣幕帘。   南京中央大学门口,出现一个青年学生,他身穿笔挺的西服,系着一条花领带,显得潇洒英俊;他就是龙飞,当时18岁,刚到中央大学新闻系报到。   一辆黑色轿车嘎然而止,车上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穿着黑色旗袍,旗袍上绣满了梅花,她拎着一个沉重的黑皮箱。   这个女学生问:“同学,新闻系在哪儿报到?”   龙飞说:“我也是新闻系的,咱们是同班同学。”   她高兴地说:“太好了。”   龙飞说:“我帮你拿,新闻系在二楼,你叫什么名字?”   “白薇。”   龙飞问:“白色的白,微笑的微?”   白薇到:“我可不爱笑,草字头,下面一个微笑的微。”   龙飞笑道:“噢,头上顶着草才微笑。”   白薇问:“你叫什么名字?”   “龙飞。”   白薇眉毛一扬:“一定是属龙的,属龙,又腾飞,这条龙够狂的。”   龙飞说:“我是雨天龙,不能腾云驾雾,你是本地人?”   白薇支吾着说:“我也说不好。”   “那是江湖人。”   白薇问:“你呢?”   龙飞还回答:“苏北人。”   两个人来到二楼。   白日,教师内上文学课,老师正在讲屈原的《离骚》。白薇在座位上埋头看《色情间谍》,龙飞坐在她身后的座位上。   老师叫道:“白薇。”她惊慌中答了一声“到”,匆忙站了起来。同学们哄堂大笑,《色情间谍》的书落在地上。   龙飞恐怕别的同学看见,悄悄地把书拾了起来,放进自己的座位里。   老师眯缝着眼睛问:“屈原跳的是什么江啊?”   白薇回答:“密西西比河。”同学们又哄堂大笑。   老师又问:“后来人们用什么形式纪念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   白薇回答:“划船。”   同学们又是大笑,一个同学戏谑地说:“还游泳呢!”   龙飞小声提醒白薇:“划龙舟、吃粽子……”   同学们又是一阵大笑。   老师说:“好,你坐下,注意听讲。”   这时,下课铃响了。   龙飞在操场上找到白薇,把《色情间谍》的书还给她,他说:“白薇,这种闲书还是少看,要注意听课,我不愿意你出丑。”   白薇脸一红:“你真是(咸)闲吃萝卜淡操心,你也来数落我。”   “我没有那个意思。”   白薇拿着书蹬蹬地走了,龙飞望着她的背影有点怅然。   第二天她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下课铃声响了,楼道里,白薇追上龙飞,她问:“龙飞,昨天你不生我的气吧?”   龙飞笑笑说:“没有。”   白薇说:“我昨天身体不太舒服,今晚你有事吗?”   “没有。”   白薇说:“我请你吃南京板鸭。”   晚上,一家餐馆内,龙飞和白薇正在吃板鸭。   白薇说:“我很喜欢吃板鸭,我天生就喜欢吃鸭子,什么北京全聚德的烤鸭、便宜坊的挂炉焖鸭、还有什么咸水鸭,是鸭子我都喜欢吃。”   龙飞说:“白薇,你怎么喜欢穿饰有梅花的旗袍,咱们班上的同学穿的旗袍上的图案有牡丹花、树叶、菊花、玫瑰花。”   白薇说:“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嘛。新年快到了,学校搞联欢晚会,话剧社要排演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让我演朱丽叶,你演罗密欧怎么样?我看你的派头演罗密欧挺合适。”   龙飞苦笑道:“这可是爱情悲剧,结尾太悲惨了。”   白薇忧郁地说:“悲剧更能给人以震撼的力量。”   龙飞说:“雨果的《悲惨世界》、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看后都给人带来一种忧郁的色彩。”   白薇说:“这都是文学作品,文学作品都是骗人的,骗读者和观众的眼泪,现实生活又是一个模样。龙飞,我就喜欢和你合作,你就做我的罗密欧吧!你英俊,又有男人的魅力,你演最合适。”   龙飞说:“好,我答应你,我可是丫环的身子丫环的命,演不好可别怪我,别又拿身子不舒服搪塞我。”   白薇说:“人家真的是身体不舒服嘛,这星期体育课都没上,来,给你块板鸭吃,哟,这可是块鸭屁股!”   两个人开怀大笑。   元旦联欢晚会上,龙飞和白薇在台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两个人绘声绘色的表演引得观众一片热烈的掌声。演出结束,同学们抱以掌声和鲜花。白薇牵着龙飞的手频频谢幕。   晚上,龙飞送白薇到胡同尽头,四外无人。白薇颤声说:“龙飞,今晚我太幸福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你就是我的罗密欧!”   龙飞和白薇来到一条街市,附近停着一辆黑色豪华轿车。龙飞问:“你为什么不住在学校里?”   白薇咯咯地笑着:“我不告诉你,这是一个小秘密!我的秘密太多了,就像一个个问号把你拴住了……来接我的车来了,拜拜!”她说完,轻盈盈地飘走了;龙飞疑疑惑惑依依不舍地望着她。   春天悄悄地来到南京,绿瑟瑟的树林在飘动,败叶在腐烂,黄色的、紫色的、粉红色的野花在潮湿的草丛中开始探头出来。整个原野上,从乡村的院落里,从渗透了水分的耕地里,从高高的山脊上,到处可以闻到一种潮湿的发酵似的气息。无数嫩绿的幼芽从褐色的泥土里钻出来,在融融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田野里灌溉的潺潺的流水声,就像是一曲悠扬的音乐。一条蜿蜒的小河,奋力挣脱一切束缚,水草、泥石、横木,永无休止,不知疲倦地向前奔流着。野雁在盎盎地呜叫,啄木鸟在笃笃笃地敲,弯腿的小山羊在曲曲的嚼,银灰色的马在山坡上徘徊,河旁洗衣农妇快活的交谈,车夫赶大车的吆喝声,都给这清新单调的乡村田野增加了兴致。   龙飞坐在白薇驾驶的轿车里,行驶在从南京到山东的路上。他的心里涌起一阵阵莫明其妙的激动。   白薇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龙飞十分紧张,仔细搜寻着前方。   轿车驶过一片村庄,白薇感到被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她叫声不好,立即刹车,打开车门,俯身探视。   龙飞也打开车门,下了车,他往前望去,惊呆了:只见在重重雾云之中,浅黄色的路面上,狼藉着一片银灰色的野鸽子,个个心情沉重地凝望着,谛听着,许久不肯离开。   白薇凄楚地用双手从车底捧出一只血淋淋的野鸽子尸体。   这是一只洁白野鸽子,头顶有一缕黑色的毛,洁白如雪的肚皮上溢满了殷红殷红的鲜血;鲜血“滴滴答答”淌落到白薇宝蓝色的皮带裙上,落到坚实的黄色的土地上。   “它死了,一个小生灵离开了这个世界”。白薇悲哀地说。   龙飞见到这般情景,也感到凄楚,一只野鸽子,它毕竟是小生灵啊!   “这是命运的安排,天降大雾,送走飞翔的生命”。龙飞劝慰道,扶起白薇。   白薇颤颤巍巍地双手捧着小鸽子的尸体,来到路旁,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挖了一个小坑,又找来一丛小草铺在坑底。   “这便是它的墓穴”。白薇说完,把小鸽子的尸体轻轻地放入坑内,又找来一捧野花,紫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白色的,纷纷扬扬洒了一坑,然后堆起一个小土丘。   “白薇,你看!”龙飞指着她的身后。   她回头一看,怔住了。只见那片小野鸽齐刷刷地转到这一边,个个昂着头,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褐红色的双爪站立于地,一副庄严的样子。   白薇见了更加感动,于是双膝跪地,在那小土丘上磕了三个头。   她一回头,那片小野鸽不见了,浅黄色的土路上,留下一片浅浅的爪痕。 第3章 人皮之谜(2)   “奇了,真是神奇!”白薇叫道,走到轿车旁边,最后看了一眼小土丘,然后依恋不舍地上了轿车。   白薇踩了油门,轿车原地不动。   她下了轿车,走到后面,只见车尾被撞,水箱漏了,水洒了一地。   “糟糕,车被撞了,走不成了”。白薇沮丧地说。   龙飞听了,慌忙走出轿车,跑到后面一看,果然如此。   “怎么办?这荒天野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白薇焦急地望着后面,茫茫大雾,没有车的影子。   龙飞说:“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会有个车来,把这辆车拖走”。   龙飞睁大了眼睛朝前后张望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辆车通过。   白薇感觉有点冷,从车早拿出一件夹克衫披上。   龙飞从轿车的后背箱里拿出两瓶汽水,一瓶递给白薇;白薇接过汽水,拧开塑料盖,“咕嘟嘟”一仰而尽。   “龙飞,有车来了”。白薇叫道。   龙飞也听到了汽车喇叭声,他奋不顾身跑上去,只见一辆小轿车飞驰而来。   “停下,停下”!龙飞叫道。   轿车飞也似开过来,车内有人嘟囔着:“找棺材板钱呀”!   龙飞听见了,跳起脚骂道:“你他妈才找棺材板钱呢”!   白薇站了起来,对龙飞说:“可能是人家见你是男的,不理睬,我站到路中央拦拦试试”。   龙飞闪到一边,白薇来到马路中央,前后环顾。   天下起霏霏细雨,小雨丝丝,渗入松软的泥土,渗入泛青的潮湿的庄稼地,渗入炊烟袅袅的农舍。   这是地道的春雨,清新,滋润。小雨丝丝,飘落在白薇的头上、肩上,滑落下来,飘洒开来,浸湿了她褐色的夹克衫,浸湿了她宝蓝色的背带裤。   龙飞从轿车的后背箱里找出一把花伞,悄然来到白薇的身后,撑开花伞,苍黄的底衬,一朵飘飘欲飞的大梅花。   龙飞闻到了花了芳香,好像是从白薇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的雨,白白的雾,诱发了她身体的芳香,在风中飘散着,在雨中潇洒着。   龙飞有些甜醉,有些朦胧,他朦胧着双眼,小心地撑着花伞,拼命地吸吮着……   又一辆大卡车飞驰而来。   “师傅,我的车坏了,帮帮忙……”白薇的声音像乡间的风铃声。   卡车内的师傅瞟了她一眼,又望了望龙飞,把烟屁一吐,开走了。   白薇回头发现了龙飞,叫道:“你怎么来了”?   龙飞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撑着花伞,慢慢地退身,退到轿车旁,隐到轿车后面。   又过了有一袋烟的工夫。   龙飞听到拖拉机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老农民驾驶着拖拉机来了,拖拉机上坐满了男男女女。   “姑娘,雨天站着可别冻着,饿了吧?”老农民把一个贴饼子塞到白薇的手里。   白薇问:“老大爷,前面有修理汽车的地儿吗”?   老农民回答:“有,有,大概有60多里路吧”。   拖拉机开走了,一股浓烈的柴油味儿飘荡在空间。   天黑了,像一面黑色的大网罩了下来,夕阳灿烂的景色消逝了,黛色的山峰也消逝了,路面上变得安静了,只有蟋蟀在草不厌其烦地叫着。   潮湿更重了,白薇躲进了轿车,打开了轿车内的顶灯,橘黄色的光晕泻在她无奈的脸上。   龙飞从车后背箱内取出面包、牛肉罐头、香蕉和白薇一块吃。   白薇勉强吃了一瓣香蕉。   龙飞打开牛肉罐头,用勺子挖了一块熟牛肉递给白薇。   白薇说:“我己多年不吃肉,平时就吃一些新鲜青菜”。   龙飞说:“那我到附近庄稼地里找一点青菜给你吃”。   龙飞说着,打开车门,摸进附近的庄稼地。   月亮在青色的氛围中悄悄地升起来了,晚间的雾,轻轻地流动,升到树梢,像纱一样,又映出了闪动的月亮的影子。   龙飞在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珍珠式的露珠,从白杨的肥大而嫩绿的叶子上,从爬在老槐树上重重上垂的淡紫色的藤蔓穗上,悄悄地降落下来。   龙飞终于摸到一片萝卜地,挖出一颗水灵灵的大萝卜。然后捧在怀里,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轿车。   白薇见到这么一个圆呼呼的大水萝卜,喜出望外。   “肯定是心里美”。她说着,用水果刀削开了萝卜。   果然是一个心里美大萝卜,淡紫色的萝卜心,夹杂着浅白的条纹。白薇削开一瓣萝卜,递给龙飞。   白薇滋滋有咪地嚼着,声音细微,嚼得很小心,好像在品味一件美丽的小巧的瓷器。   龙飞心里很快活,在这温馨的春夜,与白薇同栖于乡间马路的轿车内,真是别有味道。   白薇吃完萝卜,用手帕拭了拭嘴,微笑着对龙飞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可不许偷看”。   龙飞笑着说:“我闭上眼睛”。   白薇从手包里夹出一张卫生纸,然后打开车门,滑下轿车,来到右侧的土沟里,悄无声息地蹲下来……   龙飞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他的心有点颤抖,心跳过快,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白薇站了起来,龙飞看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一闪即逝……   白薇钻进了轿车,心情开朗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她眉毛一扬,说道:“慈禧西逃到河北一片庄稼地,要方便了,贵妃和宫女们围成一圈,把慈禧围在中央,手纸是一片玉米叶子……人就是这样,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我觉得,让人体的自然之泉,倾泻到广袤的土地里,滋润了大地,又养育了五谷杂粮;五谷杂粮又养育了无数的人,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从低级向高级,不断递进,多么有趣;就像人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任其自然……”   白薇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打丌了轿车内的音乐。这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乐曲忽而激扬,忽而沉缓,在这寂静的原野上回荡着。   龙飞嚼着萝卜,忘情地欣赏着这乐曲;他的生命仿佛融进了这乐曲中,仿佛来到了奥地利那青翠色的田野,看到了尖角的木屋,金子一般的小河;看到了牧羊女挥动着鞭子,在白絮一般的羊群中穿行。天,湛蓝湛蓝;云,自由自在。远处,偶尔传来一声声望乡的牧笛声……   龙飞竟把萝卜和萝卜根都吞进腹中。   白薇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的魂被谁勾走了?”   龙飞的思绪回到现实之中。   白薇说:“如果女人是一只船,她希望男人是一个纤夫,拉得慢和快其次,她看重的是男人为自己流汗卖力气的样子。另外,她更希望有尽可能多的船,看到她的男人为了她而身体竭力前躬的神情和造型。”   龙飞笑道:“如果男人只是一只船,总是把事业这张帆高高挂起,而使这只船快速前进的,常常是隐身于船后的螺旋桨——女人。”   白薇说:“我看你总是生机勃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你就是在憧憬中生活的男人。希望是什么?是可怕的妓女,无论谁,她都一样牺牲了无价之宝,然后将你丢掉!”   龙飞关掉轿车车厢里的灯,他悠悠地说:“希望是一种要付出代价的奢侈品,只要用智慧和劳动才能将希望变成现实。只要存在着希望,生活就有动力。生活上处于困难的时候,事业上遭受挫折的时候,被敌人围攻和被朋友出卖和抛弃的时候,只要希望之火不灭,就能找出路,走出困境。我认为,男人生命的最强烈的光芒,不是来源于他大获成功的时候,而是来自于他濒临绝境仍然凛然坚持的那一瞬间,来自于他从失败中踉跄站起来的那一瞬间。”   白薇幽幽地说:“这段话还真有点男子汉的味道,像男人身上那种浓烈的烟草的味道。”   龙飞说:“白薇,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我觉得你有着充裕的物质生活,你的生活自由自在,你有什么忧愁呢?”   白薇幽幽地说:“我孤独,这也算是一种忧愁吧。”   龙飞说:“忧愁,说到底是人患得患失本性的自然流露。没有得到的,担心得不到;已经得到的,又怕再失去,于是就贯穿了人生。正如《诗经》上所云:‘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秋’。一个人如果不能从忧愁的蛛丝中解脱,不但难以有大的成就,而且也不能享受人生的真真快乐。与其为泼出去的水惋惜,不如再提一桶水。人生不满百,愁一愁,白了头;笑一笑,十年少。”   白薇侧着身子,仔细地谛听着。龙飞以为来了生人,警觉地望着四方。   白薇说:“我听到了水的声音,龙飞,你听,但愿不是幻觉。”   龙飞努力使自己静下来,他也仔细地谛听着,果然是水的声音,流水淙淙。   白薇惊喜地说:“可能是一条河,一条大河,奔流不息的大河。”   龙飞说:“奇怪,白天怎么没有看到?”   两个人蹑手蹑脚下了车,朝水响的地方摸去。白薇走得挺快,很快把龙飞甩在后面。   走了没有三四里地,走上一个高坡,白薇站在高坡上叫道:“啊,真是一条大河!”   龙飞紧跑几步,也奔上高坡,只见眼前出现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缓缓地流着,对岸有一片密密匝匝的树影;皎皎月下,河中映出树的倒影;旁边有一座石桥。   白薇欢快地跳下河堤,龙飞也随她下了河堤。   白薇由衷地说:“这河水多清凉,我要下去游泳,洗一洗身上的秽气。”   龙飞说:“这河水看样子挺深,下去有危险,再说水太凉。”   白薇咯咯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冬泳冠军,曾经横渡玄武湖。龙飞,你背过脸去不许偷看。”   龙飞顺从地将身子背转,望着石桥。   这石桥显然也有历史,饱经车辆驴马的践踏,灰索索的一片。   “龙飞,好了”。   白薇已“扑通”跳进水中,浪花飞溅。   龙飞见地上狼藉着她的衣裤、鞋子。   白薇像一尾小白鱼尽情地在水中翻腾、穿梭。   白薇游泳的姿势确实很优美,两只雪白的手臂似两只白浆,有节奏地划动着。她乌黑的头发披洒在水中,像一朵黑色的睡莲。   白薇跳跃着,脸上都是水珠;她在水中盘旋着,两只银葫芦一起一伏。龙飞看怔了,这仿佛是美人出浴图。人生如何此美好,她真是精雕玉琢的精品。   龙飞怕她有闪失,于是脱掉衣服,只穿一条内裤,也跳入水中。   平滑的河水不像他想象的冰冷,反而有些温暖,暖暖的水流滋润着他的肌肤,使他产生一种异样舒服的感觉。离河岸的地方,水并不深,脚底能踩着一些碎石,有点扎脚。   龙飞向白薇游去刚游了六七米,便觉得跃入一个深渊,脚踩不着底,水流淌急,浮荡着一些摇摇欲坠的水涡。这些墨绿的水草摇拂着他的身体,他的脸,痒痒的,松松的。   白薇忘情地嬉游,奋力向远方游去。   一群亮晶晶的东西涌了过来。龙飞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河鲫鱼;它们成群结队,很快游走了。又有一只小精灵游了过来,龙飞抓住它,原来是一只墨绿色的青蛙。它鼓着两只眼睛,露出白馥馥的肚皮。   龙飞放掉青蛙,放眼朝前望去,白薇没了踪影。他有点慌了,大叫:“白薇!白薇!”   白薇没有应声。   龙飞的两只脚先是颤抖,紧接着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奋力往前游去;游着,游着,忽觉右腿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住了。他感觉是白薇的手,温温的,软软的。龙飞向下摸去,摸着一个绒绒的东西,再一伸手,手滑掉了。他再一次下滑,拦腰抱住了一个白鸟般的柔软的身体,体温尚存,微微颤抖着。   白薇原来被河底的小草绊住了。   龙飞费力挣脱了纷乱的杂草,挟着她向上游去,一忽儿浮出了水面。白薇己筋疲力尽,任凭他游到岸边。龙飞费力把白薇推上岸。   白薇玉体横陈,就像横卧在沙滩的裸身美人,她美丽动人的胴体在溶溶的月光下,闪烁着莹莹的光。肚脐处有一朵金色的小梅花。   原来白薇在裸泳。   龙飞翻身上岸。   白薇看到龙飞,露出灿烂的一笑。   “要是没有你,我已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白薇凄凉地说。   “怎么会呢?”龙飞听了一阵激动,眼里含满了泪,他忘情地扑到白薇身上。   “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龙飞在白薇脸上落上无数的吻。   白薇也伸出两只雪白的臂膀,揽紧了龙飞,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龙飞觉得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她的爱抚使龙飞心荡神移;夜幕的黑暗更激起了情欲,他两眼朦胧,双颊火红,膨胀起来的身体战栗着……龙飞深深感到白薇粉白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杏仁般的苦香味,以及她纤白的手指的力量。   “我爱你,小飞……”她呻吟着,完全沉醉在这热烈的生气盎然的热吻之中。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她觉得她的身体飘飘地往上浮,忘记了周围的存在……   龙飞几乎淹没了白薇,他紧紧地揽定白薇的娇躯,在她迷人的身体上吻着……忽然,白薇猛地翻了一个身,呜呜地哭起来。龙飞不知所措。   “小飞,你原谅我吧,到时候我会给你的。记住,我的生命和你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白薇说完,抱起衣服,向夜的深处走去,一忽儿便消逝了。   长时间的静默。草虫似乎停止了奏乐。河边的一只青蛙,忽然用力地叫了几声,以后,归于一片寂静。   几天后的一天傍晚,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天际。玄武湖波粼粼,龙飞与白薇同乘一舟,龙飞操浆,小船徐徐而行。   龙飞问:“小薇,你今天怎么心事重重?”   白薇叹了一口气。湖岸上,一棵老槐树后,白敬斋府上的总管金老歪正摇着一柄纸扇,偷窥着这些情景。   下午,阳光融融,龙飞在人行道上匆匆走着。一辆豪华黑色轿车尾随在他的身后。轿车内,金老歪叼着烟卷,坐在司机旁边指手画脚。白薇放学驾车恰巧路过此地,看到这些情景。金老歪乘坐的轿车忽然开足马力朝龙飞撞去……   白薇看到这个情景,不顾一切驾车朝金老歪的轿车撞去……金老歪轿车内的司机发现情势危急,东倒西歪地驾车躲闪,接连撞翻了几个小摊,撞倒了几个路人。白薇驾车撞去。龙飞看到这一情景,惊呆了。   白薇醒来时已躺在医院的病房。龙飞正焦急地坐在一旁。   白薇略微挪了挪身子,“哎哟”一声。   龙飞问:“怎么了?”   白薇说:“好像是摔着臀部了。”   龙飞说:“那可是关键部位。”   白薇笑着说:“去你的,你尽拿我开心。男人都坏!”   龙飞说:“未必,你爸爸也是男人。”   白薇说:“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爸爸。”   小护士拿着药盘走进来,她说:“小姐,该换药了。”   白薇对龙飞俏皮地说:“小飞,因为是女人的关键部位,你先回避一下。”   小护士说:小姐,你这位先生真不错,背着你又化验又打针,真是如意郎君哟!   白薇一听,脸上飘起一团红晕,说:哼,男人对女人过分热情,必心怀不测。   龙飞笑道:“你还不如说我图谋不轨呢!”他对小护士说:“上药轻点。”   小护士说:“嗬,真知道心疼人。”   白日,中央大学新闻系课堂。龙飞望着白薇空空的座位,有点怅然。   她伤好后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上课了。   清晨。龙飞起床了,正在刷牙。送奶工南振发骑着送奶车经过他的平房宿舍门口。   南振发叫道:“送奶喽。”   龙飞推门,只见窗台上放着一瓶牛奶。他拿过牛奶,走进屋,打开牛奶,滚出一个纸团,他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写道:   国民党新成立梅花特务组织;你的同学白薇是这个组织主席白敬斋的二女儿,又是梅花党的联络员。你要设法弄到记有这个组织人名单的梅花图。   龙飞看后,吃了一惊。他迅速来到门口,可是哪里再有那个送奶工的影子。他迅疾走进屋,关上门。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坐立不安。   晚上,龙飞躺在床上,屋内一片黑暗,他没有开灯。   这几天白薇又没有来上学。   窗外一个人影一闪;窗户开了,扔进一个小纸团。龙飞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   事不宜迟,明日下午2时莫愁湖东畔。   一号。   第二天下午2时许,龙飞来到莫愁湖东畔。岸上的一个花伞下,白薇身着三点式玫瑰色游泳衣正在看一份画报。一忽儿又出现一个时髦的年轻漂亮女郎,她身着三点式大金梅花装饰的红色游泳衣,戴着一副墨镜,来到白薇的身边。她叫黄栌,梅花党副主席黄飞虎的大女儿。   黄栌说:“小薇,你也来了?”   白薇说:“老同学见面不容易。”   黄栌坐到白薇旁边,小声问:“带来了吗?”白薇点点头,把画报递给她。   白薇说:“文化周刊又推出一批明星,又靓又潇洒。”   黄栌柔声道:“是吗?真是各领风骚数百年啊!”她接过画报,四下瞧瞧,起身走了;她朝白薇招手:“拜拜!”   白薇说:“拜拜!”   龙飞走了过去,问:“白薇,你怎么在这里?”   白薇见到龙飞,有些惊慌,问:“小飞,你怎么来了?” 第4章 人皮之谜(3)   龙飞说:“你一连几天没有音讯,我是旧地重游,睹物思人。”   白薇说:“最近家里事多,身体又没有完全恢复。”   龙飞指着她肚脐处的那个金色的梅花纹身问:“这是什么?”   白薇有点紧张,掩饰道:“这是一种纹身,我喜欢梅花。”   龙飞问:“为什么喜欢梅花?”   白薇喃喃地说:“因为它开在凄冷的冬天……”   白薇换了衣服,二人在一棵老槐树前坐下。白薇从皮包里倒出一堆美国罐头和巧克力。   白薇说:“这是爸爸从美国带回来的罐头和巧克力,你尝尝。味道跟咱们中国的就是不一样。”   龙飞说:“我还没见过爸爸呢。”白薇听了,心头一沉,若有所思。   龙飞说:“你到过我宿舍,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白薇心事重重地望着湖面。   龙飞笑道:“你该不是蒲松龄笔下的狐仙,不会没有家吧?”   白薇笑道:“我是侠女,以四海为家。”   这时,几个小地痞凑了上来。地痞甲说:“嗬,小姐们,盘子还真够靓的!”   地痞乙说:“可不是,那双小奶子跟小高桩柿子一样。”   地痞丙说:“这打扮还够洒的,跟光屁溜儿差不多。”   地痞丁说:“哥几个,上呀!开开荤。”   地痞们围住白薇,动手动脚。龙飞见状大怒,奋勇上前,他会些拳脚工夫。他一脚将地痞甲踢入湖中。其他的地痞呼的从怀里拔出菜刀,朝龙飞扑来。   地痞乙说:“我们是菜刀帮的,哥几个,咱们谁也甭含糊,朝这个小白脸,开刀!”   地痞们扬刀围定龙飞。龙飞左突右撞,情势危急。   地痞乙扬刀朝龙飞脑后劈来地痞们围定龙飞,扬刀乱砍,龙飞危险。   忽然,地痞们纷纷应声倒地。原来白薇在一旁冷眼观战,悄悄拔出头发上的梅花针,几支梅花针扎中了地痞们的左眼,地痞们呼啸一声抱头鼠窜。   龙飞对白薇赞道:“没想到你还会打暗器。”   白薇笑道:“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呐。”   二人走出莫愁湖走入停在路旁的雪弗莱轿车。   白薇驾车,龙飞坐在一边。白薇说:“想不到你拳脚也不错,拜的哪里的山门?”   龙飞回答:“小时候在家乡的寺庙罩跟一个老和尚学的,雕虫小技。”   白薇说:“姑娘本性爱绣花。”   龙飞说:“明年新年,我建议学校话剧团排演《白蛇传》,我演许仙,你演白娘子。”   白薇叹了一口气:“可惜不能如愿了。”   龙飞问:“怎么?”   白薇说:“现在外面很乱,共产党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爸爸要送我到美国去读硕士学位。”   龙飞叹了一口气,望着车窗外的夕阳说:“难道我们的爱情就像落日的晚霞一样?”   白薇叹了一口气:“不会的,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雪弗莱轿车又行了一程,白薇将车停住,对龙飞说:“好了,离学校不远了,你该下车了,咱们后会有期!”龙飞下车而去。   白薇趴在方向盘上抽泣着,她的双肩颤抖着。   雪弗莱轿车时入紫金山,飞快沿着山道疾驶。一路上那些哨卡的士兵一见白薇车上的标志,都举手敬礼。在淡淡的晚霞中,紫金山更显得幽奇,山林之中,透出几抹淡绿,几团水红,山腰上的白色别墅,时隐时现,素雅淡泊,勾勒出一个虚幻的魔鬼世界。那便是梅花党总部。   白薇驾车来到后山腰一座别墅里,这是一个白色的洋楼群,周围有火红的野枫林。两个便衣特务朝她打了一个匪子。白薇伸出嫩藕般的左臂,朝他们一个飞吻,然后把汽车停在院内。一个胖胖的家伙从楼里走出来,他五十多岁,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一口黄板牙,斜挂着一只左轮手枪。   白薇问道:“金老歪,老头子叫我回来干什么?”   金老歪是白敬斋的副官,跟随白敬斋多年,此人原是河南一个土匪头子,打得一手好枪,有“神枪金老歪”的雅号。他一见白薇回来了,一躬腰,说道:“局势不妙,共军快过来了,老头子正召集紧急会议,大小姐和黄飞虎也到了,就差你了。”   白薇撞上车门,匆匆走上台阶,说道:“我换换衣服就来。”说着,拐过右边的一条游廊,朝后边走去了。   白薇来到后面的一幢小楼里,这是自己的房间,她迅速脱下西服裙,换上便装,又轻轻搽了一些薄粉,往柔软的头发上撒了点香水,一扭身出去了。   白薇来到主楼的客厅内,客厅内烟雾腾腾,梅花党头子白敬斋正在主持会议,客厅里密密匝匝坐着40多人。白薇一眼发现了姐姐白蔷。白蔷正坐在屋角的一个沙发上,此时斜靠在带银点儿的蓝绸沙发靠垫上,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夹着一只美国香烟。她穿着一条白底子、粉红色玫瑰花的绸裤,露出两只小巧玲珑的脚,拖着一对嵌金镶珠的小拖鞋;上身穿一件飞行色的长衫,袖口宽大,银线滚边,珍珠作纽扣,外面套一件银狐色的坎肩,前面有一处心形的缺口,露出半双象牙般的乳房。她头发浓密,黑里透亮,一双又大又黑的水汪汪的眼睛,笔直的鼻子,珊瑚的嘴唇,珍珠般的牙齿。   白蔷看见了妹妹白薇,朝她一招手,白薇来到姐姐旁边,坐在沙发扶手上。   “你好吗?”白薇轻声问白蔷,并吻了她脸颊一下。   “凑合混吧。”白蔷放荡地一翘腿,说:“腐败,国民党,完喽!”   “嘘!”坐在左边的黄飞虎用手势制止了白蔷说话,示意她专心听白敬斋讲话。   黄飞虎中等身材,四十多岁,原是军统局的专员,现在是梅花组织的第二号人物。他给人最突出的印象就是有一副虎脸和两颗呲出的虎牙。他的衣着简单朴素,穿湖蓝长衫,手里摆着一对铜球。   白敬斋年过六旬,有绅士风度,雍容华贵,一脸肃穆之情。他身穿月白色长衫,那副不断泛光的金丝眼镜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   白敬斋的声音不紧不慢,在客厅内回荡:“国难当头,人人有责。共军长驱直入,挥戈南下,国军节节溃败。国军将领平时营私舞弊,虚度年华,私囊饱满。正当国家用人之际,却仓皇溃败,一败涂地,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这些饭桶庸才,却一泻千里,国府不保,蒋总统训示……”   说到此时,客厅内大小头目唰地站定,一起立正,客厅内鸦雀无声。   白敬斋抑扬顿挫地说道:“潜伏,退避三舍,以图东山再起。”   一忽儿,众人坐下。   白敬斋又说下去:“今日我请诸位前来,就是希望诸位在共军压境之际,休要惊慌失措,要镇定魂魄,积极发展精英,部署退却,以求布下网络,伺机完成反攻之大业!”说到这里,白敬斋干咳一声,用眼睛瞟了瞟白薇,说;“你把那笔美元拿来,我给诸位发些活动经费。”   白薇站起身来,拎着那只乳白色的小皮包,走了出去。   白薇回到自己房间,扭亮了台灯,只见龙飞端坐在沙发上,正冲着她笑。白薇慌得急忙抽出白朗宁手枪,慌张地问:“你……你怎么来到这里?”   龙飞镇定地说道:“多日不见,我很是想你,于是钻到你的汽车后背箱里跟了来。”   “你呀你,真是无知,白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父亲知道你来,一定饶不了你!”   龙飞故作惊慌地说:“那我赶快走吧。”   白薇将门掩上,小声说道:“你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了,我实说了吧。这是蒋总统设的一个秘密据点,连中统、军统都不知道。”   “那可怎么办?”龙飞哭丧着脸,眼泪几乎挤下来。   白薇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龙飞看着她,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相持了有一刻钟,屋内沉默。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她穿一件淡青色薄纱洋服,脸庞似满月,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像映在溪水里的星星,均匀的身段,使人想起河边的垂柳。   白薇见龙飞有些紧张,急忙说。“这是我的丫环翠屏。”   翠屏的眼睛盯着龙飞,大眼睛一眨不眨。   白薇灵机一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我跟父亲全盘托出,就说你是我的情人,也把你吸收到我们组织中来。”   龙飞喜形于色道:“那自然好。”   白薇又问;“你是三青团员吗?”   龙飞答道。“我还是国民党员呢!”   “好极了,咱们明早一起坐飞机到美国洛杉矶去,那里有我们组织的一个基地。可是你的父母怎么办?”   龙飞说:“我父母在菲律宾经商,不在国内。”   “那可太好了!”   翠屏催促说:“二小姐,老爷让你快过去呢。”   白薇对龙飞道;“你先坐在这儿等我,开完会后我便对父亲讲。翠屏,你好好招待一下龙先生。”翠屏点点头,白薇来到楼上,取出美元又回到客厅。   龙飞望望翠屏,他绝对不相信在这戒备森严的魔窟里,还会有这么一个纯朴清纯的小姑娘。   翠屏见龙飞盯着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出门去了。   龙飞想听听客厅里白敬斋在讲什么,于是走出白薇的房间,朝前面走。这时,天已大黑,主楼里灯火辉煌。   龙飞穿过竹丛,正碰见几个巡逻的特务迎面而来,他忙掩到竹丛里。一个特务扭亮手电,叫道;“我明明看见一个人影一晃不见了,八成藏在竹林里。”说着,手电光往竹林里乱晃。几个特务都扭亮手电,在竹林附近照来照去。龙飞藏在竹林深处,大气不敢喘一口。   两个特务钻进竹林搜索。眼看一个特务的一只脚几乎踩到龙飞的身上。   这时,竹林后走出一人,那人叫道:“老总们在找什么呀?”   两个特务一听,抽身出了竹林,一个特务嬉皮笑脸地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翠屏姑娘呀!大黑天的你钻到这儿来干什么,八成是跟相好的幽会吧?”   “嚼烂你的舌头,人家在这儿解溲呢!”翠屏答道。   “你们房里不是有厕所吗?”另一个特务说。   “小姐正在用呢。”   “哈,哈……”几个特务嘻嘻笑着远去了。   翠屏来到竹丛里。小声叫道:“龙先生,龙先生!”   龙飞从竹林里出来,翠屏用手捉住他的手,返回白薇的屋中。   翠屏呼地关上门,胸脯急促地起伏,脸憋得通红。   龙飞望着她,有点奇怪。   翠屏说。“你一会儿肯定会暴露。”   龙飞问;“你是谁?”   翠屏答道;“我的代号叫白菊花,柯原同志指示我,在关键时刻协助你工作。”   “原来你是我的同志!”龙飞一阵激动,上前紧紧握住翠屏发烫的双手,在这样的环境里,两个共产党员相遇是多么令人高兴和激动的事情。   翠屏严肃地说:“时问不早了,明日凌晨,这个秘密据点将撒消,党指示我到台北。我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好,我们现在开始工作。”她像一个老练的指挥员发布命令。   她说:“白敬斋的客厅内,搬开北侧中问的单人沙发,沙发下面有一问密室,壁上有一幅梅花图,下端轴里有梅花党的人名册,梅花图后有个通道,进通道不久有个三岔口,左边通向秘密军用飞机场,右边通到后山,记住,往右拐。我现在去后面放火,引开敌人。”说完她出去了。   一忽儿,有人喊:“着火了!着火了!”   龙飞连忙赶到前面客厅,空无一人。他搬开那个单沙发,只见是棱花板,他用力撬开地板,现出一个精美的地穴;地穴也就十平方米,堆满了枪支弹药。他轻轻跳了进去。地穴的东壁上果然有一幅梅花图,上面写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画面上晓月冷梅,凄婉动人。龙飞伸手去拿梅花图的底轴,打开袖口,掏出一卷纸,展开一看,果然是个名册,为首的是梅花党核心人名单,上面写着:   白敬斋、黄飞虎、黄栌、白蔷、白薇……还有许多陌生的名字。看着,看着,忽然,那张人名册自己燃烧起来,眼看要烧到龙飞的手,龙飞赶紧撒手、那张人名册化为小片灰烬。   上面传出翠屏的声音:“龙飞,快走,敌人来了!”   外面人声嘈杂,枪声混做一片。原来梅花图的底轴有一个导线,一直通到客厅内白敬斋的虎皮椅底座上,就在龙飞拽出人名册的同时,白敬斋椅下的警铃响了。白敬斋正在后院指挥救火,听到警铃叫一声:“不好,有共党的探子,快跟我来!”众人一齐抽出枪支,随着白敬斋跑来。   龙飞在地穴内白知情势不妙,急忙撕下梅花图,只见现出一个洞口,他爬了过去,里面越来越宽,黑乎乎、湿乎乎,他拼命地朝前飞跑,跑了十几里,只见现出两个洞口,他想起翠屏的吩咐,朝右边的一个洞口飞奔。   后面枪声大作,子弹嗖嗖飞来。   龙飞又跑了一程,见上面隐隐有亮光,前面是一片绝壁。他费力推开上面的草丛,攀了上去,只见周围黑甲乎站着十几个人。   龙飞一看,不由暗暗叫苦:坏了,又落在敌人手里了。   这时,只听一个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叫道;“龙飞同志,快上车吧!”   龙飞睁眼一瞧,正是中共南京地下党负责人柯原,他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游击队员正守候在那里,旁边停着一辆吉普车。   柯原命令道:快上车。龙飞钻进吉普车,司机将车飞也似开走了。   龙飞问:“上哪儿去?”   司机头也不回地答道:“苏北解放区。”   吉普车行了约摸七八里,后面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南京解放后,龙飞跟随华东野战军的首长驱车来到紫金山梅花党的秘密据点,只见这里已成为一片废墟,被炸得难以辨认。   白敬斋、白薇等不知去往何处,翠屏也不知下落,柯原同志再也没有回来。   龙飞想:柯原、翠屏同志肯定牺牲了……   凌雨琦正在跟踪白薇,忽然看到白薇一闪,不见了踪影。   凌雨琦左右环顾,没有发现白薇,心下一沉,正恍惚间,猛听到头上有轻微娇喘之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在一座院墙前一闪,消失了。   凌雨琦仔细望去,这里正是恭王府的西侧院墙,她也攀了上去,她趴在墙沿上观察,只见院内黑黝黝一片,楼阁亭桥都隐在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到哗哗的水声。   凌雨琦下了院墙,听到北面好像有动静,于是深一脚浅一脚朝北摸来。   凌雨琦在黑暗中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这恭王府早期是乾隆皇帝年间大学士和坤宅第,嘉庆四年和坤获罪,宅第被没收赐予庆郡王,咸丰元年改赐给恭亲王奕忻。这后花园又名萃锦园,恭亲王奕忻调集百名能工巧匠,增置山石林木,彩画斑斓,融江南艺术与北方建筑格局为一体,汇西洋建筑及中国古典园林建筑为一园,封为王府之冠,某些红学家认为此园可能是曹雪芹笔下《红楼梦》中大观园的原型。   凌雨琦进入一个院落,前面有一水池,水声来源于此,进入第二个院落,是座四合院,正前方有一石山,山系太湖石构,山上有一厅,面阔三间,听前有一邀月台。厅东两接廊,转向南下,续进一个曲廊,中接东西两厢,岩下有一石洞,有一团白影一闪即逝。   凌雨琦疑是白薇,飞奔过去,踪迹皆无。这时她忽然想到恭王府有闹鬼的传说。那还是在北京女13中上中学时,她听班里的一个女生讲:恭王府有个看门的老头一天傍晚在院里巡视,经过湖边时,发现湖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留着一条粗粗的长辫子,在那里凄凄地哭。老头走了过去,那女子仍然在哭。老头心想:这女子哭的如此伤心,一定有什么伤心事,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湖边,别想不开跳湖,我得管一管。于是走过去问:“姑娘,你有什么难过的事,别想不开,跟大爷我说说。”可是那个白衣女子听了,没有理会,仍然在哭,而且哭声越来越大。老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女子转过头来,老头一看,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原来那女子转过头来,仍然是一条粗粗的大辫子。   凌雨琦一想到那条粗粗的大辫子,就心惊肉跳,不由得攥紧了枪柄。   历史上王爷一般都风流潇洒,妻妾成群,奴婢众多,经常有绝色女子被王子王孙欺负跳井跳湖自尽的,冤魂飘荡,自不必说。   凌雨琦还想起路明讲的一个故事:据说当年恭王府里有两个人,两情相悦,商量着私奔,在一个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位女子独自一人来到府里的后花园,正用锄头挖出自己的积蓄时,被王府兵丁抓住,最后两个人双双喊冤而死。因此只要是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位女子的影像就会在王府的某个角落再度出现……   凌雨琦想到这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她抬头一看,正见前面有个白衣女子款款向她走来,衣裙飘动,两只眼前闪着绿光。 第5章 人皮之谜(4)   凌雨琦举起手枪,小声喝道:“不许动!”   那个白衣女子果然不动了。   凌雨琦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凝眸一看,哪里是什么白衣女子,是一块假山石。   凌雨琦顺着石路下了这座小山,看到有几间建筑,前后出三间,两侧又出单房,单房比正厅略前,形成曲折对称类似蝙蝠的平面。   凌雨琦曾和路明来过此处,这里便是恭王府有名的蝠厅。蝠厅内一片黑暗。   白薇到哪里去了?   这个梅花党的女魔头原来藏在这里,她已经消失近半年了,一直等待她出现,因为在她的身上隐藏着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人名单,这是人世间唯一留存下来的一幅梅花图,那幅正图在1948年秋天,龙飞夜探南京紫金山梅花党巢穴时毁掉了。   这幅梅花图是台湾梅花党主席白敬斋到主席黄飞虎梦寐以求的,也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苏联克格勃、英国军情二处及多国情报机构争夺的目标!   凌雨琦想到这里,感到责任重大,不期而遇的老狐狸,不能让她溜了。   白薇藏在哪里呢!   凌雨琦将身体贴在地上,仔细谛听着四周,希望能听出一点线索。   初春的夜还有一些寒意,她娇弱的身躯横卧在这饱经风雨的土地上,野花野草的芳香一阵阵袭来,还夹杂一些泥土的芳香。   又过了有一袋烟的功夫,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凌雨琦探起身来,朝后面望去,只见一个人影倏忽一闪;她趴在地上不动,人影越来越近,离她约有十几米时,忽然换了方向,一个鹞子翻身,扑向蝙厅房顶,伸手如此敏捷,令凌雨琦惊叹不已。   凌雨琦已看清那个身影,是个20来岁的年轻秀丽的女子,身穿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媚眼。她身材窈窕,轻捷灵活,就像是旧式武侠小说中飞檐走壁的女侠。   凌雨琦见她一招哪吒探海,将双脚勾住檐柱,身体就如一弯明月,左手攀住窗棂,右手从腰里抽出一杆旱烟管,她用手又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烟管头,将烟管伸进了纸窗。   凌雨琦看得呆了。   那女子一忽儿轻灵地一纵,双脚沾地,呼地推开蝠厅的正门,闯了进去。   凌雨琦赶快起身,轻轻移到蝠厅门前。只见西厢亮起一片光晕,凌雨琦贴着窗棂用舌尖舔开一个口子,用右眼贴住那小窟窿,凝神望去,只见那女子已来到一个床前,一盏小油灯立在床头。她手持一柄利刃正在忙碌着。   凌雨琦仔细一瞧,不禁大惊失色。   一个美丽白皙的女子玉体横陈,旁边的衣物狼藉,进来的陌生女子正用尖刀收拾她的胴体,鲜血染红了床单。   凌雨琦见情势紧急,大喝一声:“不许动!”拔枪射击。   那女子大吃一惊,纵身一跳,躲过子弹,一回手,一只飞刀嗖地朝凌雨琦咽喉锁来。   凌雨琦见一道白光在眼前一闪,知有暗器袭来,一低头,飞刀齐齐钉在墙壁上。   那女子又一挥手,又一只飞刀袭来,嗖嗖有声。   凌雨琦匆匆转身,情急之中大叫:“龙飞,肖克,快来助我!”   那女子一听,放下那床上女子,双手一扑,越窗而过,朝山上飞奔。   凌雨琦不肯放过她,紧紧追来。   那女子对路径十分熟悉,她穿过邀月台,下了滴翠岩,进入秘云洞。   凌雨琦追人心切,也追入洞内,洞内有些潮湿,漆黑一团,凌雨琦猛觉有风势,她将头一侧,那女人的一只脚踢了过来,原来她正贴于顶壁。   “砰!”凌雨琦朝她开了一枪。   那女子又不见了踪影。   一股奇特的香气袭来。   凌雨琦只觉得这香气奇异,从未闻过这香气,清澈温馨。   前面有一片光亮,凌雨琦出了山洞,正见那女子飞身跳上水塘,大有一苇渡江之势。她轻捷地穿过池塘,转眼间穿过浣云居和海棠轩,上了一段城堡式城垣,这便是有名的榆关。   那女子在榆关上稍停片刻,朝凌雨琦一扬手,又一只飞刀袭来。   凌雨琦用枪柄一挡,飞刀磕落于地。   这榆关是山海关长城的象征,在园中设此关是表示园主不忘清兵从山海关入主中原的丰功伟绩。   那女子转眼即逝。   凌雨琦飞身上了榆关,那女子已无踪迹。她因惦记蝠厅右厢床上那女子的安情况,于是返回蝠厅。   这时,蝠厅灯光通明,恭王府管理处的值班人员已经赶到,几个人正围住那具女尸。   凌雨琦向他们亮出工作证,急忙来到床前,只见床上鲜血淋漓,只有一具血肉之躯,惨不忍睹,如果不是看到身旁血染的衣物,这具尸体男女性别都难以辨清。   女子的人皮被人剥下,不翼而飞。   凌雨琦目瞪口呆。   管理处的一个保卫干事在一旁干呕。   据管理处的值班人员介绍,蝠厅一直无人居住,常年闲置,没想到有外人在此居住,平时也未发现踪迹。   凌雨琦用电话叫来肖克等公安人员,肖克吩咐将这血肉之躯送到公安医院检查。   现场搜索结果,只有那女人的衣物和一个皮箱,皮箱内有几件那女人换穿的衣物,没有任何证件和文字之类东西。在皮箱的夹层里发现一只白郎宁小手枪和一些子弹。   在另一侧的夹层里,肖克还发现了一支针管,针管里有半管绿色的药液。   肖克颜色严肃,有些沉重地对凌雨琦说:“这就是有名的绿色药液,注射后人就会变成绿色的尸体,这是梅花党人的杀人武器。这具女尸看来是梅花党人,那么那个黑衣女子又是何人呢?”   凌雨琦手里拿着那件宝蓝色旗袍,擦着旗袍上的血迹,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就是那个女魔头白薇?”   第二天凌晨,医院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死者三十四五岁,女性,颈部有严重刀伤,她的人皮被人用刀剥离……   她就是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头子白薇。   白薇的身上纹有梅花党人名单,只要用中央情报局试制的一种特殊药水涂抹,就会呈现许多梅花,每朵梅花都有一个特务名字和街头暗号。   凌雨琦想:我只顾追捕那个黑衣女子,却忘了白薇身上的梅花图,失误啊失误!   那么又是何人乘此空隙潜入蝠厅割去了白薇的美人皮呢?   这张没人皮如今又在哪里呢!   正在吉林省长春市郊农安县黄龙府旧地办案的龙飞这天夜里做了一个梦……   这是农安县政府的招待所二楼,龙飞居住的房门忽然被风吹开了,恍惚间进来一个白衣女子,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卷进一般奇香。这个女子悄然飘到龙飞面前,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龙飞的额头,然后飘然而去……   龙飞惊醒了,扭开电灯,屋内空空。他走出房门,来到走廊里,走廊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   龙飞揉揉眼睛,又走向楼梯,只见楼梯上也空无一人。   龙飞返回房间,把门锁上。   昨天晚上可能忘记锁门了,风把门吹开了,他想。   他回到床上,掀开窗帘,窗外一片漆黑。   龙飞又睡着了。   黄龙府是金代的陪都,历史上这里是东北地区的交通要冲、商贸中心和军事重镇,曾是东胡,鲜卑,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的重要活动舞台。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消灭了渤海国,回师路过扶余府,想在这里住两天,庆祝胜利,不料却一病不起。这天晚上,他们的行宫上空黑气蔽天,不见星月,忽然,在漆黑的行宫上空出现一片金光耀眼的黄云,好像一条巨龙在空中腾飞往复,盘旋不去。后来直向行宫飞来,众人一片惊讶,再看那黄龙一头扎进行宫大帐,金光顿失,一片黑暗,四周一片静寂。皇后述律平和文武百官赶紧跑进行宫,这时的大辽国皇帝已经一命归天了。皇后述律平为了纪念这位大辽国的开国皇帝,便在他驾崩的行宫所在地修建了一座升天殿,因为辽太祖驾崩时有所谓黄龙出现,便把此地改名为黄龙府。公元1121年,辽国被金灭之,这里成为金国的军事重镇和物流周转中心。   龙飞初到这里时,心里总不是滋味,靖康之耻使他难以忘怀。北宋末年,金兵南下,占领汴京,俘获宋徽宗、宋钦宗二帝。靖康二年,二帝和上万名宫廷,宗室和京城妇女在金兵押送下北迁黄龙府附近。一路由宗望监押,包括徽宗、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贵妃等沿滑州北去,另一路由宗翰签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大臣等,沿郑州北行。其中福金帝姬作为蔡京家中的女眷也在遣送之列,金国皇子斡离不命令奴婢李氏将福金帝姬灌醉,乘机对她实施强暴。福金帝姬是靖康之难中第一个被金军统帅蹂躏的宋朝公主。宋徽宗的妃子曹才人如厕时,被金兵乘机奸污。   一路上数千宫女,民间美色被金兵奸污,到达金国都城上京后,她们被移送到供金国君臣享乐的洗衣院,金国皇帝的各大御寨,赏赐给金军将领,甚至流落民间,被卖为奴或娼妓。   钦宗出发时,被迫头戴毡笠,身穿青布衣,骑着黑马,由金人随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但受尽旅途风霜之苦,还备受金军的侮辱。钦宗时时仰天号泣,辄被呵止。日暮宿营时,被金兵所缚以防逃跑。4月10日,自巩县渡黄河,驾车的人对随行的同知枢密院事张叔夜说,将过界河。张叔夜悲愤难抑,仰天大呼,扼吭而死。五月下旬,过太和岭时,钦宗等人都被缚在马背上。7月20日,徽宗、钦宗在燕京相见,父子抱头痛哭,悲愤不已。徽宗原以为生活可以就此安定,不料9月,金人又将徽宗父子迂往更远的上京,因为南宋势力渐强,金人怕他们夺回徽宗父子,而在同南宋的交涉中失去讨价还价的筹码。这样,徽宗父子不得不再次承受颠沛流离之苦。   建炎二年(1128)八月,徽、钦二帝抵达上京,金人命他们身穿孝服拜祭阿骨打庙,这被称为献俘仪,实际上是以此羞辱北宋君臣。然后,又逼着他们父子到乾元殿拜见金太宗。接着,金太宗封徽宗为昏德公,钦宗为昏德侯。此外,韦贤妃以下300余人入洗衣院,朱皇后不堪受辱,投水而死,男子则被编入兵籍。 第6章 人皮之谜(5)   不久,金人又将徽、钦二帝赶至荒凉偏僻的边陲小镇五罔城,他们从此就居住于此,直至去世。生活稍稍安定后,徽宗又有了读书写诗的雅兴。徽宗喜好读书,有时竟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有一次,他读了唐代李泌的传记后,知道李泌为国尽忠,复兴社稷,后被奸佞嫉恨。徽宗读后感触颇深,并令大臣抄写一份,赐给韦贤妃。然而,徽宗对这一切醒悟得太迟了。   在五国城期间,徽宗还与钦宗在宴会上饮酒赋诗,自然是寄厚望于钦宗。徽宗平生爱好写诗,再加上做因徒的伤感,也流溢于诗词之中。被流放期间,徽宗写诗较多,但流传下来的仅有十几首。其中,《在北题壁》流传最广: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钦宗孤独,凄凉之感跃然纸上。   徽宗在五国城生活了3年,绍兴五年(1135)病死。钦宗异常悲痛,身心受到沉重打击。绍兴十二年(1142)三月,宋金关系有所缓和,韦贤妃由五国城归宋。她离开时,钦宗挽住她作的马车车轮,请她转告宋高宗赵构,若能归宋,自己当一太乙宫主足矣。高宗担心其兄回来后威胁自己的帝位,表面上高嘁迎回徽、钦二帝,内心却巴不得他们客死异地,因而他终生都在与金人议和,根本无心恢复中原。   宋钦宗赵恒也于公元1156年(绍兴二十六年)病死了五国城,享年57岁,葬于永献陵。龙飞一想到宋徽宗这段悲惨的往事,心里总是涌起许多酸楚,他不禁想起岳飞的《满江红》词:“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岳飞是军事家,但不是政治家,他一心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可是没有想到,徽钦一返,赵构何处去?宋高宗赵构实际上不想一直捣毁黄龙府,收复失地,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恒重返故都,哪里还有他“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境遇?真正杀害岳飞的是宋高宗赵构,天波冤狱,谁来哭诉?龙飞深有感触,作了一首《忆秦娥》词:   西湖暮,岳武墓前断肠路。断肠路,凄风苦雨,衰草哭诉。雄师直指黄龙府,二帝迎归知何处?知何处?古刹声远,天波雨住。   龙飞缘何到黄龙府?事出有因。   前几天,龙飞接到密报,有人举报北京湖广会馆经常闹鬼,有时发现有电台电波,夜里有黑衣女鬼出现,时常听到女人凄惨的哭声。龙飞知道位于北京宣武区虎坊桥的湖广会馆是北京四大凶宅之一相传是明朝张江陵故宅,张江陵即明代著名改革派张居正,字叙大,号太岳,湖广江陵(今湖北省沙市郊区)人。万历十一年(公元1583年)三月,明神宗诏夺张居正职务,并撤消他的二子张简修锦衣卫指挥的职务。5月,张宅被查抄,饿死十余口人,张居正长子张敬修自杀,三子张懋修投井未死。明神宗在刑部尚书潘季训的乞求下,特地保留了一所空宅,田十顷,以抚养张居正的八旬老母。   湖广会馆在张居正旧居的前身是一片乱坟岗子,相传有一个麻风病老头在此地看坟,时常闹鬼,后来老头遇到两个乞丐讨饭,老头饥寒交迫,哪里有饭给乞丐。路过一位白发奇士,塞给两个乞丐一些碎银,打发乞丐散去。老头惊问奇士如何如此慷慨。奇士告诉他:“你没看见他们没有腿吗?”老头呆了半响,叹道:“难道我遇见鬼了?”奇士一本正经地说:“他们两个就是鬼啊,是从坟下的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头一听,翻了翻白眼,吐出一大口唾液,吓死了。   湖广会馆在历史上颇有名气,曾国藩60岁时是在湖广会馆中祝寿的。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城,这里是美军司令部所在地,1912年孙中山在这里正式成立中国国民党。湖广会馆的大戏楼总是名伶荟萃,建于清朝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谭鑫培、余叔岩、梅兰芳等京剧艺术表演大师都曾经在此地演出过。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龙飞借故到湖广会馆戏楼看昆曲《牡丹亭》,当他走进戏楼时,只见冷冷清清坐着二十多人。初春的戏楼内还有几丝寒意,幕布拉开,演员登场,饰演杜丽娘的演员眉清目秀,身段苗条,一口精美地道的唱腔。掌声虽然稀疏,但还算真实。   飞龙抬眼望了望四周,观众中多数是老者,有的磕着瓜籽,有的自言自语,有的随声附唱,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戏演到一半,龙飞溜出了戏楼,朝乡贤祠走来,这是一座中院,祠上有文昌阁。进入祠堂,龙飞感到一股寒意袭来,仿佛空气中凝结着血腥味,祠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龙飞正在观望,梦觉脖颈间有湿迹,伸手一摸,然后凑到鼻下一闻,有腥气,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一瞧,是鲜血。   他大吃一惊,朝上望去,只见顶壁上有血滴下。   龙飞飞快奔上二楼,只见文昌阁内地板上趴着一人,凑近一看,是个中年男子,他的胸前中了飞刀,尚有几丝气息。龙飞扶起她,叫道:“你是什么人?被什么人所伤?”   那中年男子吃力地睁开眼睛,手指着阁中供奉的文昌帝君神位,断断续续地说:“阿……阿菊……”话未说完,便断气了。   阿菊?   龙飞在口中反复自语,他猛地想起日本间谍组织阿菊,这是日本札幌妓女间谍学校的代号!   龙飞非常清楚,甲午战争以后,在日军高层的支持下,日本黑社会组织玄洋社在札幌开办了一所语言学校,名为俄语学会,以后该校又增设了汉语课程,校名也改为俄华语学校,重点培养女间谍,训练她们用美人计获取情报的本领。由于这些女间谍很多都以妓女的身份作为掩护,人们便把她们统称为“阿菊”,这所学校也被称为“妓女间谍学校”。   日本情报机构在中国的东北、北京、天津、上海、武汉等地开办了大量的高级妓院,把一大批女间谍派往这些妓院当妓女,她们被统称为“大陆阿菊”。这些大陆阿菊年轻貌美,引来中国的达官贵人、纨绔子弟、高级军官和秘密社团的头目到妓院寻欢作乐,成为日本情报机关的猎物。大陆阿菊充分施展床上本领,把猎物玩得神魂颠倒,从猎物口中套出了大量情报。   龙飞从兜里摸出手电筒,来到文昌帝君神位前。他在神像嘴里发现了一个小纸团,他展开纸团,只见上面用钢笔写有一首七律诗:   黄袍加体上金銮,龙啸平沙胡马前。   府卧羞花福挂帅,塔生舍利绿披肩。   黄尘遮日徽钦泪,金帐避风妃子悬。   梅子熟时无觅处,花期无语有谁怜?   龙飞思忖一会儿,忽然悟到这是一首藏头诗:黄龙府塔黄金梅花。意为在吉林长春郊区的黄龙府旧地藏有梅花党人留下的黄金!   龙飞非常惊喜。他知道蒋介石在逃亡台湾之前在大陆埋藏有许多金库和武器库,以备将来反攻大陆所用。梅花党肯定也在大陆设有这种金库,这首藏头诗揭示了这一秘密!   梅花党人为什么把金库的位置写成藏头诗藏于湖广会馆文畅阁文昌帝君神像的嘴里?   这具男尸何许人也?   又是谁杀害了这个男人?   死者在临死前呼出的“阿菊”,是日本妓女间谍的代称,难道日本间谍机构也参与了这场间谍战?   龙飞深知梅花党人的背景复杂。1948年国民党反动政府在崩溃前,曾秘密成立了一个特务组织,因为国民党党旗酷似梅花,故称梅花党。蒋介石最初的本意是想让梅花党取代中统和军统。这是一个极为诡秘的组织,基本上是单线联系,主要任务是潜伏大陆,蒋介石计划退到台湾海岛,反攻大陆时以作为策应。每个梅花党人都有一颗梅花标志,或在肚脐、乳房、臀部印有一秘密梅花,用特殊药水涂抹才能显现,或戴有梅花像章或发卡,或穿有梅花样式的衣饰,总之,梅花是他们的旗帜和标志。梅花党主席白敬斋是浙江绍兴人,中统出身,是蒋介石的谋士。他有3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长女白蔷,次女白薇,三女白蕾。梅花党副主席黄飞虎是山东临沂人,行伍出身,原是军统少将,他有两个羞花闭月的女儿,长女黄栌,次女黄妃,这5个女子各有姿色和手段,是梅花党的联络员,号称“五朵梅花”。白蔷的背景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白蕾的背景是苏联克格勃,白敬斋和黄飞虎的积怨很深,都想独揽大权,蒋介石是让他们互相牵制。黄飞虎和日本情报机构来往密切。   就这样龙飞来到了吉林长春郊区农安县,这里是黄龙府的旧地。他住在县政府的招待所。这天清晨,县公安局侦察科长朱江就来到他的房间。   朱江见龙飞眼圈泛红,问道;“老龙,你昨夜没有睡好?”   龙飞揉了揉眼睛,笑道:“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啥梦?给俺说说。”   “没什么。”龙飞当然不愿意说出实情。   “走,吃早饭去。”   “算了吧,快带我去看看辽塔。”   车里,龙飞问朱江:“这个辽塔这些年修过没有?”   俺也不清楚,这得问问辽塔文物保管所的所长老金。俺小时侯穿开裆裤时,就在塔跟前玩。这座神塔是俺们农安人的骄傲。无论俺们走到哪里,想起家乡,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座古塔。   龙飞说:“听说这座辽塔建于辽圣宗时期,用了8年建成。”   “这座塔是八角十三层实心密檐式古塔,通高44米;塔座为八角形,各层塔背都有泥塑的脊兽,在古塔的十三层的八个角上,挂有104个风铃。”   龙飞笑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朱江憨厚地笑了笑,“听说你来,俺事先请教了老金。”   “老金在么?”   “一会儿俺们就去见他。据老金讲,建塔的同时还在塔下建了一座黄龙寺,当时在东北地区是最大的佛寺,可惜后来毁于战火。”老龙,你快看,这就是那座辽塔!   龙飞往前看去,只见一座雄伟精致的古塔矗立在眼前。这座古塔果然气势不凡,巍峨壮丽。   朱江把车开到塔后面的文物保管所门口,两个人下了车。朱江上前敲门。   没有人应声。   朱江感到纳闷,他对龙飞说:“俺昨天给老金打电话,跟他说好咱们今天上午来,他咋的没在呢?”   龙飞闻到空气中有一种血腥的味道,他叫一声:“不好!”用脚踢开门冲了进去。正见一个50多岁的男人倒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柄匕首。   龙飞过去摸了摸男人的口鼻,气息皆无。 第7章 黄龙鬼影(1)   经公安人员勘测,屋内没有搏斗的痕迹,老金去世有4个小时左右,文件柜内的一些资料不翼而飞,地面上有自行车的轮胎痕迹,自行车轮胎的痕迹是单程的痕迹。   龙飞说:“一时还搞不清楚,这是来时的痕迹还是离去时的痕迹,总之,没有往返的痕迹”。   朱江说:“屋里和街面上都是这一种痕迹,自行车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东面的一条河里,匕首上没有发现手痕,看样子凶手是一个老手”。   龙飞沉思着。   朱江说:“凶手并没有拿走老金的钱包,也没有摘去老金的手表,而是拿走了文件柜里的一些资料,估计这些是梅花党特务干的”。   龙飞点点头:“而且是一个女特务干的。”   朱江抬起头:“咋见得?”   龙飞用鼻子闻了闻:“空气中有年轻女人的气息。”   “她为什么要骑着自行车来呢?又为什么要杀害老金呢?”   龙飞点燃了一支烟,“为的是不露其他痕迹,老金手里一直掌握着重要情况,老金是本地人吗?”   朱江摇摇头:“不是,他一直独居,整天扑在工作上。他这个人学问大了,对古塔很有研究,平时待人非常和气,跟谁也没有红过脸。”   龙飞说:“派人搜索一下这条河,看看有什么线索?再查看一下河的对岸和下游,作进一步侦察。”   朱江说:“我去安排。”他出屋去了。   老金的遗体暂时放入县医院的太平间。   龙飞一直陷入沉思之中。   敌特为什么要杀害老金?仅仅是因为盗窃文保所的资料?还是因为在盗窃过程中被老金发现而杀害老金?   老金是否掌握着辽塔的重要信息?   龙飞一面派朱江等人寻找凶手的线索,一面把重心放在辽塔上。   龙飞找来几个民工开始在古塔北侧的塔基前挖掘,他希望能找到一条暗道直通塔底,看看究竟有没有金库。   几个民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掘的进度十分缓慢,因为塔基的周边的地形都是石头,很难施工。龙飞又怕这样难掘会导致古塔的倾斜、倒塌,于是请来有关的建筑学家和文物专家征询意见。专家们看到这种情况,也觉得地形复杂,地质结构十分坚硬,如果盲目施工凶多吉少。   文物专家认为,这座千年古塔应留有有关资料,资料上面可能会有某种标识。可是资料被敌特盗走,怎么办?   令龙飞深为不解的是,敌特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前来盗走资料,为什么不在老金离开时前来盗图,难道自己前来执行任务走漏了风声?内部有敌特?   思来想去,龙飞决定先在老金身上下功夫。他找来老金的有关档案,没有发现疑点,老金本身是贫农出身,长春市文物学校毕业后一直从事文保工作,系中共党员,多次被评为文保系统先进工作者,工作一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的妻子几年前因病去世,没有子女。   龙飞向北京打了电话,电话中他得到一个如雷贯耳的讯息:梅花党重要人物,自己的旧日恋人,梅花党主席白敬斋的二女儿白薇已经被击毙,她的人皮不翼而飞,那幅纹有梅花图的人皮不知落入何人之手?飘落何方?   龙飞的眼前浮现白薇与自已交往、交锋的各种场景,他本意是劝白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向人民缴械投降,重新做人,但他内心深处也深知这种希望渺小。人生以来,善人变恶易,恶人变善难上难!如今白薇离世,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是喜?还是怜悯?或者是……他说不清楚,他感到人生的残酷,短促和祸兮福倚,福兮祸伏。   梅花党大陆支部的总负责人叶枫死了,如今二号人物白薇也匆匆离世,那么白敬斋这个梅花党党魁又会派谁来领导大陆的梅花党呢?或者在大陆还有潜伏更深的梅花党头子?   龙飞向北京总部要在叶枫住处截获的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殊药水,这种药水如果涂抹在白薇身上,她身上的梅花图就会显现;如果涂抹在某些梅花党特务身上,那么一种特殊的梅花标志也会显现。   下午3时,北京至长春的中国民航运来特殊药水,只有一个小瓶,由专人驾车送到农安县龙飞的手中,这时已经是傍晚5时多;龙飞迅速赶到农安县医院太平间。   老金的遗体慢慢拉出来,龙飞掀开尸单,只见尸体冻得硬梆梆的,死者的眼睛半睁着,似乎有几分愤怒。   龙飞用手慢慢合上他的眼睛,费力解下他的衣服,打开药瓶,一种浓烈的刺鼻气味扑而来。他屏住呼吸,戴上橡皮手套,把药水轻轻洒在老金的尸身上,然后用手轻轻地涂抹着。   药水涂抹到老金的右脚心时,显现出一朵精致的梅花形,只有两厘米左右。   龙飞的眼睛一亮。   原来老金是潜伏在此处的梅花党特务!   那么敌特为什么要杀害他呢?   龙飞马上联想到梅花党内部的两大派系,以白敬斋为首的白系,以黄飞虎为首的黄系。长年以来,各有各的背景,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互不相让。   那么,老金究竟是白系?还是黄系?尚不清楚。   朱江前来报告,在河的下游的河滩上发现一辆独轮车。   县公安局的一位公安人员驾驶一辆小货卡车停在县政府招待所门口,卡车后厢停有一辆独轮车。   龙飞一见,喜出望外,说:“凶手很可能是杂技演员,独轮车可以用大块儿布包起来携带,这样既方便,又无需担心途中引起行人的怀疑;作案时骑着独轮车,作案后又骑着它压着来时的车辙离开现场。这样一来一回轮胎的痕迹留下两条,就可以伪装成普通的自行车只骑了一个单程的假像,骑独轮车就可以迷惑我们,又不留下凶手的脚印”。   朱江问:“老金难道不反抗吗?”   龙飞说:“老金肯定是在熟睡之中,或是凶手做了一些手脚。”   朱江又问;“怎么会是杂技演员呢?”   龙飞回答:“一般人不会有这样高超的技术,地形复杂,行程又比远,凶手从容作案,又从容离去,只有杂技团演员才有这样的本事。”   朱江说:“全国的杂技团有几十个,这可怎么查?”   龙飞沉吟了一会说:“先从长春杂技团查起,凶手异地弃车,还不知道我们已掌握他的作案工具,很可能是附近的杂技团……”   长春市的晚上荡漾着一种早春的气息,繁星竟相眨眼,仿佛在戏谑月亮,又像是向世人挤眉弄眼,传递春消息。长春市人民剧场里此时已是人头攒动,精彩的杂技节目正在表演,一位身材窈窕、眉清目秀的姑娘正在表演独轮车杂技。只见她两脚熟练地驾驶独轮车,头上顶着一摞彩瓷碗,最顶层的一只碗里盛满了水。她虽然左右扭动,碗里的水未洒半滴。   全场响起雷霆般的掌声,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向空中扬着帽子,有人在大声喝彩。   一般人不会注意,台下左侧通道门开了,进来了3个人,一个人是剧场保卫科长,另外两个人是龙飞和朱江。   龙飞两眼紧紧地盯着蹬驰轮车的姑娘,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起伏着。   保卫科长小声对龙飞说:“她就是左雯,家住吉林市,性格内向,不大爱与人交往,今年19岁。”   龙飞点点头。   忽然,蹬独轮车的左雯身体摇晃了一下,她勉强稳住,身子一歪,几只碗落地,啪地摔碎,她从独轮车上摔了下来,身体歪在一边。   全场哗然。   有人吹口哨,有人高喊退票。   龙飞等人冲上舞台,龙飞用手在左雯鼻息处摸了摸,气息皆无。这时,左雯七窍流血,翻了白眼。   经过医生化验检查,左雯系食物中毒身亡,胃内有带毒的西红柿和面条。   龙飞在医院的太平间内,用那种特殊药水在左雯的尸身涂抹后,并未发现梅花的标志。   左雯没有往杂技团员工宿舍,她性格孤辟,在红杏街的一个小院租住一间只有十平方米的南屋。   龙飞和朱江赶到这个普通的小杂院,只见院内收拾整齐,院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是水龙头,北屋有三间房,门上锁,南屋窗户挂着深蓝布碎花窗帘,门上着锁。   龙飞砸开锁,推开门,一股雪花膏的香气扑面而来。屋内摆着一个单人木床,被褥整洁,木桌上摆着几本书,有农村卫生医疗手册、杂技艺术等。大衣柜内整整齐齐挂着几件左雯的衣物,下面三个抽屉内也是左雯的衣物,叠得井井有条。窗户上有一扇玻璃碎了,用报纸糊着,有些漏风。桌上还有碗、碟、勺、筷等物。   龙飞和朱江检查一番,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线索。   朱江已和当地派出所和居委会取得联系,居委会的刘大妈介绍说,房东姓乔,40多岁,单身一个妇人,平时深居简出,待人和善,生得富态;她多年在此居住,也没有见到有什么亲友前来走动。姓乔的房东和左雯相处融洽,有时看到她们结伴而行,一同到菜市场买菜,如同母女一般。   龙飞建议先跟房东取得联系,了解一些左雯的情况。   可是房东一夜也没有回来。   龙飞觉得此事蹊跷,于是决定搜查房东的房间。   经过仔细搜查,在地下搜出一个皮箱,皮箱内有两瓶春药,还有一个小像册,龙飞打开像册,众人目瞪口呆。   原来像册内有3幅左雯的裸照。   照片上的左雯正在手淫。   不堪入目。   此时,那位姓乔的女房东正坐在长春至北京的火车上闭目养神。她并未睡熟,而在回味着往日的难忘情景……   她是日本人,叫桥本阿菊,是阿菊组织的高级间谍,已在中国大陆潜伏多年。她的父亲曾是日本江田岛海军学校的副校长,海军上将,表面上温文尔雅,内心凶狠残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桥本阿菊从小生长在这个日本武士的家庭中,受到严格残酷的教育。她生得小巧玲珑,细润如玉,灵气十足,聪慧过人。她的母亲是个漂亮的艺妓,在京都温泉与吉野邂逅,一见钟情,生下桥本阿菊。吉野立志要把自己的女儿教育训练成超人的机器、帝国之花,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桥本阿菊3岁时,父亲便把她投进水里,学会游泳,5岁时请进家庭教师,教她文学与历史。8岁时让她赤身裸体在雪地里狂跑,10岁时带她进入解剖室,观看医生如何解剖人体。14岁时教她开枪驾车,滑雪射箭,投掷飞刀。16岁时桥本阿菊已成长为多情妩媚、风姿绰约、婷婷玉立的日本丽人,男人见到她都要多看几眼,铭记她的风韵,惊羡她的气度。   一个融融春夜,喝得酩酊大醉的吉野将军回到家,闯进浴室,看到如花似玉的女儿胴体,兽性大发,强暴了自已的亲生女儿。   妻子闻讯起来,女儿已然失身,她羞辱万分,悬梁结束了自已35岁的生命。   酒醒的吉野伏在妻子的身体上痛哭流泪,这时的桥本阿菊一夜之间仿佛突然变得成熟了。她拼命夺去父亲用来结束生命的尖刀,与父亲抱头痛哭。为了悔过自新,吉野用刀剁掉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不久,父亲送她进入日本阿菊间谍学校。   由于桥本阿菊已经被逼吃禁果,因此在上学校的艳遇课实际操作时,进展顺利,考试满分。她成为同学中的佼佼者,经常受到学校的表彰,有一次还有幸被天皇表彰。   她们的训练基地是日本北部海边的一座秘密的山间别墅群,高高的围墙上是密密麻麻的电网,建筑的形状十分奇怪,是白色的菊花状,山坡上种满了樱花。来自日本各地经过精心挑选的100多个女学员,个个神采奕奕,矫如捷燕,丰姿动人。她们被授以性谍报的技巧,这是一堂难以启齿的训练课程,旨在完全清除她们对性的抑制,教导她们如何给对方以最大的乐趣,如何表演和享受性行为的各种花样和反常动作。她们还要掌握英语、俄语和汉语,并且熟练地使用隐藏的录音机和暗藏的摄影机。美丽的外表和身材只是一种必要条件,她们还必须有魅力和智慧,适应与社会各阶层交际的能力,为了适应新的社会生活和性生活环境,她们专门阅读对方所在国家和地区的男人杂志,并研究该国报纸有关两性的报道。她们大量观看该国最近放映的色情电影,以了解该国最具特色的性习惯。她们每天早晨从七时早餐开始到晚上十时最后一节课结束,中间吃饭和两次十五分钟休息,除了这些稍微松弛的片刻外,都是紧张的训练和学习。她们都住在阴暗的楼房里,宿舍内的铁架床仅由狭窄的金属衣帽柜隔开。天蒙蒙亮,她们就要到野地里进行穿越峋嶙岩石的越野跑步,接受特殊的体育课程,包括高速驾驶各种车辆、跑车、涸水等课程。   手枪射击是训练课程中的常规课程,除用自动枪射击,还学会使用无声毒气枪,这种小型新式武器只有四英寸长,有效射程为25尺,发出声音同捻手指的声音相似,它能在4秒种内杀死人,事后很难查明死因。这些,桥本阿菊自已还掌握一种独特的杀人技艺,那就是飞刀。她的出色表演使教员和同学们常常目瞪口呆,一个同学直立在树前,她能在20米外准确地把飞刀插在她的双腋之下,距离只有8寸。   她们还被授予如何用毒药杀人,如何用酒、甜食和香烟麻醉对方,当对方被麻醉以后,使用哪种解毒药。   桥本阿菊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上性教育课时的情景,她被带到二层楼上。这是一套公寓,每一套公寓包括一间卧室和一间浴室,漂亮的落地窗直视外面的后花园,那里开着绚丽的花朵和青翠欲滴的植物。在浴室门旁的梳妆台上有面大镜子,镜子是双向玻璃,浴室门旁有一个隔间,里面放着摄影设备,一道通向走廊的便门可以进入这个隔间,门上没有把手,用特殊的钥匙开门。   桥本阿菊刚进入房间不久,一个壮壮实实的日本男青年走了进来,他长着浓黑的头发,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见到她,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显得很灿烂。   “上午好。”他客气地问好。   桥本阿菊也嫣然一笑,笑得不太自然。   “我叫山本,北海道人,我也是日本帝国军人,军衔少佐。”他小心地坐在床上。   “哦,”她移了移身体,两只雪白的小脚丫并在一起。   “你是哪里人?”   “我……东京人,”她显得有些急促不安,眼神慌乱。   “你,长得真美,像神话小说中的女人。”   听到他的夸奖,桥本阿菊显得有点骄傲,她拂了一下头发。   “第一次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没有说话,脸颊飞快地红了一下。   山本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为了大日本帝国的事业……”   桥本阿菊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你对我温存一些……”   山本像个小孩儿似的点了点头。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脱去她的和服,把和服整齐地叠起来,放到一边,然后轻轻地褪去了她的衣物……   “你真像是一尊雕像,圣洁无比……”他啧啧说道,也熟练地脱去衣物。   山本结实雪白的肌肉令桥本阿菊神往,她有点兴奋。   山本轻轻地把她摁倒在床上,就像把玩一件心爱的美玉一般小心地抚摩她的身体……   当她在摄像机前看到与山本云情雨意的镜头时,觉得真是一幅幅绝妙的春宫图。   几年后,她从这所秘密学校毕业,开始奔赴世界各地,主要战场是欧洲;当时她的公开身份是驻这些国家大使馆的二秘,由于她的美貌、迷人的身段,加上惊人的技巧,她战果辉煌,屡屡得手,受到陆军部的多次嘉奖。   在这期间她的人生历程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1936年夏天,在她回国度假暂时歇息时,她突然接到一个紧急任务,陆军部长官让她设法接近一个神秘人物。   这个神秘人物来自古老的中国,他是中华民国政府驻日本大使馆的武官,上校军衔,他的名字叫黄飞虎。他的真实身份是国民党军统上校,军统特务头子戴笠的亲信。 第8章 黄龙鬼影(2)   桥本阿菊接到这个任务以后,寻找到有关黄飞虎的资料,黄飞虎生得英俊魁梧,原籍中国山东荣成县天尽头,父亲是商人。他后来成为黄埔军校二期毕业生,是国民党上将陈诚的部属,以后加入军统,成为戴笠的的红人。他多次参与筹划谋杀共产党著名人物、民主人士和国民党叛逆者的行动。此人会非凡的武功螳螂拳,性情豪爽、酗酒、好色,粗中有细、大智若愚。   桥本阿菊还打听到近日日本外务省有一个招待酒会,在帝国大饭店举办,将邀请一些国家驻日外交官参加,黄飞虎也在被邀之列。   融融之夏、夜色迷人,一场盛大的招待舞会将在日本东京帝国饭店的大宴会厅举行,翩翩公子、美色娇娃、人才荟萃。一些国家的外交官携夫人、女儿也参加了招待舞会,日本首相携夫人翩翩起舞。   桥本阿菊今晚打扮得格外妖娆,她穿一件藕红色饰有大朵白色莲花的和服,薄如蝉翼,粉嫩的肉色隐约可见,高高的云鬓斜插着一枚金蔷薇饰物。   桥本阿菊看过黄飞虎的照片,很快她那一双慧眼就盯住了一个高大潇洒的中国男人身上;那个中国男子身穿中山装,穿着一双意大利生产的棕色皮鞋,一双机灵的小眼睛透出几分诡诈,他正与另一个中国人交谈,手里端着鸡尾酒杯。   桥本阿菊像一条鱼一般游到黄飞虎身边,朝他鞠了一个躬,用中国话说:“先生,我请您跳舞。”   黄飞虎转过脸,看到这个身材轻盈的日本女人皮肤透明如玉,两颗眸子如水晶般明亮,眼睛一亮,来了兴致,立刻说道:“非常高兴您的邀请”。   两个人开始翩翩起舞,黄飞虎舞姿潇洒,刚柔并济;桥本阿菊走如游龙,行似捷燕,从人看到他们配合默契,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黄飞虎轻轻地说:“你的中国话说得很好”。   桥本阿菊嫣然一笑,“我学过中文,中文好听,就像吟待”。   “哦,你现在哪里就职?”   桥本阿菊又是灿烂一笑,“大学毕业后正在找工作。”   “你是东京人?”   桥本阿菊俏皮地将头摆了摆,“不,是京都人。”   “东京壮阔,京都显得神秘,像北京的古老胡同一样,幽深,静谧……”   “你呢?在哪里就职?或是在东京上学?”桥本阿菊故意发问。   黄飞虎笑了笑,“在驻日使馆讨口饭吃,一介武夫。”   “是中国武士?”   “不,是耍手艺混饭吃的。”黄飞虎猛地扬手,桥本阿菊来了一个漂亮的旋转。   黄飞虎两只眼睛紧紧盯住对方,像两道探照灯的灯柱晃得对方有些晕眩。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桥本阿菊娇羞地露出两口笑涡。   “因为你长得美,我欣赏美。”黄飞虎一本正经地说。   “我真的很美吗?”桥本阿菊挺了挺隆起的小胸脯。   “你的身体很柔软,像一条水蛇。”   “蛇好像不是优等动物。”   “每一种动物都有优劣之分,不分什么优等和劣等。你叫什么名字?”   “樱花。”桥本阿菊说完环视了一下周围。   “樱花?多么富有灵气的名字,可惜重名太多了。”   “每种樱花都有自已的丰姿,远近高低各不同。”   “是嘛。”黄飞虎兴致勃勃地回味着这句对话。   黄飞虎又问:“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桥本阿菊露出洁白的牙齿,“你是查户口的?还是作采访的?我出身平民,父亲是狩猎的。”她不禁笑了起来,甚至发出咯咯的声音。   黄飞虎感到她全身都在颤悠。   “我感觉你有一种贵族的气质。”   “你那么重视人的出身吗?”   黄飞虎摇摇头,“也不是,中国有句老话,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   桥本阿菊笑得更响了,“我也听说中国有一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这里的空气有点不好,我们出去走一走。”   黄飞虎点点头,于是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宴会厅。   外面的空气果然清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鲜花的芳香,两个人走进翠绿欲滴的后花园。溪水发出淙淙的声响,偶尔有金鱼翻动的声音。她们走上一座板桥,四周一片静谧,可以闻到绿色植物原始的味道,天空像墨汁一样漆黑,月亮不知隐到哪里去了。   黄飞虎此时有些心旌荡漾,他牵着对方的手开始发抖。   桥本阿菊将小巧的身子紧紧贴近他,小声地说:“我有点冷,夜气袭上来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黄飞虎。”黄飞虎机械地回答着,他的身体已经积蓄了巨大的力量,澎湃着,汹涌着,奔腾着……   桥本阿菊用纤纤玉手紧紧揽住了黄飞虎的腰身。   黄飞虎再地按捺不住,猛地把桥本阿菊掀翻在地,急吻如雨。   “你,轻一点,柔一点……”桥本阿菊娇声地说着,任凭对方用粗大的手掌剥脱她的衣物……   当两个白色的身体交融在一处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快乐的呻吟,路过这里的一个艺妓看得目瞪口呆。   就这样,桥本阿菊成功地驾驭了这个中国男人,黄飞虎也愉快地入侵了她的身体。   几次交锋都是在温泉、大海深处,高山之巅进行的,桥本阿菊终于忍不住了,于是问黄飞虎:“你为什么总是选择这样的地方?”   黄飞虎微笑着回觉:“我喜欢大自然,在床上做太俗气。”   桥本阿菊成功地在黄飞虎的钥匙链上安装了一个微型窃听器,每次都有收获,她成功地把一次次录音整理出来交给她的上司。   秋高气爽,他们驾车来到日本西北部的一个山间温泉区。   温泉的水十分温馨,温泉池面上滑动着两只小碟,一只碟里盛放着蚕豆和泡菜,另一只碟里放着一只高脚酒壶,壶内有清酒。   黄飞虎显然已经沉醉,大白肚皮在水面上一起一伏,他眯缝着双眼,沉浮着。   桥本阿菊像一只玉鸟轻轻地伏在水面上,那一扇雪臀像半只小白葫芦飘来荡去,她的头时而沉入中,时而露显出来,乌黑的头发像一道黑瀑飘来荡去。   她看到黄飞虎已经大醉,于是飞快游到岸边,像一只小白鱼一样跌了上去,然后蹲在衣物箱前熟练打开了锁。   她迅疾地挂到黄飞虎的裤带,找到那串挂在上面的钥匙,小心翼翼地取出微型窃听器上的微型磁带,装进新的磁带。新的磁带是从她的下体取出的,这一取一递,动作十分细微,是在极短的时间完成的。   然后,她又跳入池中,拍打着水花,游到黄飞虎身边。   她小心翼翼地望着黄飞虎。   黄飞虎的眼睛似睁非睁,一直眯缝着,脸庞一片红润,呼出的浓重气息扑卷着甜甜的酒气。   忽然,黄飞虎睁开了眼睛,啧啧赞道:“你干得很漂亮。”   桥本阿菊听了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我说,你干得很漂亮!”黄飞虎加重了语气,一脚蹬翻了放着酒器的碟子。   桥本阿菊预感到不祥之云,说:“我听不明白……”   黄飞虎又一脚蹬翻了另一只碟子,蚕豆、泡菜纷纷挤入水中。   “樱花落了,菊花开了。你的春天结束了,落叶之秋来临了……”   桥本阿菊听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双腿一下松了,她的面色变得苍白,“飞虎,你在说醉话!”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阿菊,你不要再说梦话了。”黄飞虎扭过头来,怒气冲冲地望着她。   桥本阿菊见他一反常态,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转过身来,意欲溜走。   黄飞虎一只手像一把铁钳封住了她的左臂。   “我不想让你当演员。”   桥本阿菊瘫软如泥,身子在水中飘,像一块绸子,又似一条汗巾。   “你全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在执行任务,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黄飞虎泠冷地说:“我将如何处罚你?”   桥本阿菊叹了一口气,“各为其主,无可奈何,可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做梦都在想你……你处死我吧,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等我生下孩子,你再处决我。”   “什么?你有了孩子?……”一种莫名其妙的惊喜袭上黄飞虎的心头,转眼即逝。   黄飞虎淡淡地说:“我不处死你,你的阿菊组织也会处决你。”   “为什么?”桥本阿菊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你盗取的都是假情报。”   “什么?假情报?那都是你们中国政府对付日本政府的决策呀?”   “可惜是假的,中国的军统不是吃干饭的。”黄飞虎露出鄙夷的冷笑。   “桥本阿菊,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从你第一次给我安装窃听器时,就被我发现了,我们只能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桥本阿菊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抬起苍白的脸庞,望着黄飞虎的眼睛,“飞虎,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此时擒拿我?为什么不继续将计就计,迷惑日本政府和军界呢?”   黄飞虎笑了笑,“我们内部也有你们的奸细,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但是我必须在遇到危险之前明明白白地擒拿你,别以为我是一个白痴。我也可以真真切切地告诉你,我喜欢你,谢谢你我的激情,让我重新焕发雄性的力量!我不会忘记这些令人难忘的时刻的,今世作人,下世作鬼,也心甘情愿!”   桥本阿菊听到这里,心里涌起一阵激动,眼眶湿润了,她轻轻地擦去泪水,“飞虎,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的父亲是江田岛海军学校的副校长吉野海军上将,他会帮助你的。”   黄飞虎听了,涌起几分激动,“看来,你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桥本阿菊听了,又叹了口气,说:“情为何物?义向何方?今生我和你算是有缘分的,缘分缘分,缘是天意,分在人为啊!”   不久,在桥本阿菊的父亲吉野的帮助下,黄飞虎安全地回到了中国。   桥本阿菊没有失信,可是她受到了严厉的惩罚,险些丧命。吉野与东条英机颇有交情,东条英机为之说情,桥本阿菊逃脱被处决的命运,被流放到北海道一个偏远的山村。第二年,桥本阿菊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婴,取名为稻春阿菊,稻春阿菊是黄飞虎和桥本阿菊崎形情感的结晶。   桥本阿菊不论在什么岁月里,也没有忘怀这位中国男人,更没有忘怀她们共同度过的岁月。   然而,在中国南京的黄飞虎也没有忘怀这个风姿绰约的日本女人。他有时会在梦中恍恍惚惚见到她,她穿着雪白的和服,笑盈盈地走过来,碎银一样的白色樱花漫天飞舞……   以后,黄飞虎随国民党政府撤退到重庆,他也有过这种梦境。   一次,黄飞虎奉命去武汉执行任务,当时武汉已是日军的沦陷区。黄飞虎来到一家古玩店,古玩店经理徐飞是军统驻武汉站的站长,此时已是晚上八时半,武汉市街道上冷冷清清,虽然正值盛夏,武汉素有“江南火炉”之称,由于是战争期间,人们只有摇着大蒲扇在屋内忍受闷热。   驽,驽,驽,黄飞虎有节奏地敲门。   门半开了,露出一个尖尖的脑袋,一个秃顶的小老头。   “已经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我找姨妈,姥姥病了,我跟她弄点钱。”   小老头左右瞧瞧,说:“进来吧。”   黄飞虎随他上了二楼,屋内灰暗,一个八仙桌,硬木椅子,两侧是柜橱,摆着寿山石、巴林石、翡翠、玛瑙等玉石件,右侧有个小门直通里间。   黄飞虎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摸出一柄中山剑状的寿山石,啪的放在石桌上。   “这可是真货,寿山荔枝冻。”   小老头眼睛一亮,露出笑容,刚才暗语已对上,又见到军统的信物,低声说:“你是从重庆来的?”   黄飞虎点点头,“戴老板让我向你问好。”   小老头听了,眼圈一红,说:“败得惨啊,弟兄们剩不下几个了。”   黄飞虎正色道:“你就是徐飞,徐老板?”   小老头点点头,把一杯香菜茶给他。   黄飞虎一饮而尽,低声问:“这里说话方便吗?”   徐飞道:“方便,这里是军统的秘密据点,没人知道,后面有暗门,直通街上。老伴早病死了,只有一个女儿,住在后面。”   黄飞虎道:“上锋的任务你已经知道了吧?”   徐飞点点头,“我这里有电台,上峰交给的任务是暗杀日军驻武汉的司令官藤野将军,上峰让我配合你。我已派人打听清楚,藤野住在黄鹤路111号一座神秘的别墅里,周围警卫森严,他平时深居简出,不喜欢参加社交活动。”   黄飞虎沉吟半响,“这个人罪大恶极,杀害不少中国同胞,还亲自处决了两个国军将官。”   徐飞说:“他有一个绰号,叫黄面阎王。此人面黄肌瘦,身高不足1米60,力大无穷。”   黄飞虎说:“我在路上曾想过一个暗杀他的方案……”   “什么方案?”   “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这时,从屋外走进一个16岁模样的姑娘,生得小巧玲珑,眉清目秀,穿着一个大红肚兜,穿一条粉红色短裤,睡眼惺忪。   “爸爸,刚才我到后院上厕所,好像看到有生人进来。”她声音轻柔,语气飘然。   “什么?”徐飞听了,有些紧张,他小心地盯着黄飞虎,“你是不是带来了尾巴?后院是秘密通道,我去看看。”   徐飞从右侧门出去了。   小姑娘怯生生望着黄飞虎,也不敢说话。   黄飞虎和蔼地对她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不要害怕。”   小姑娘点点头,“我知道,我爸爸很少笑,今晚他笑了,他一定是见到了好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霞姑,叔叔,我回房睡觉去了。”说完她走了出去。   四周静寂,黄飞虎能听到自已粗重的喘气声。   空气里湿湿的,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蚊子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悄无声息。   咬人的蚊子从不声张,黄飞虎想。 第9章 黄龙鬼影(3)   这时,传来一声苯物倒地的声音,似乎是从后院传来的。黄飞虎受过严格的训练,也经历过不少变故,他敏感地感到这是不详之兆。   他左右环顾,迅速闪进里屋,一条暗道直通楼梯下面,通着后院,旁边有个门,里面一个房间。   黄飞虎迅疾闪进那个房间。   柔软的单人床上,躺着那个叫霞姑的小姑娘,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两只眼睛望着屋顶,若有所思。   屋内陈设简单干净,床头有个大衣柜,柜前有个大镜子,有一人高,左侧有个桌子,桌子放着书籍、花瓶等物。   黄飞虎示意霞姑别出声,他悄悄打开大衣柜门,钻了进去,又把柜门轻轻关上。   霞姑没有任何动静。   一会儿,楼梯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两处楼梯都涌上来日本宪兵。   一个日本宪兵军官闯进了霞姑居住的房间。   霞姑害怕坐了起来。   暖色的光晕里,霞姑俨然一棵翠绿欲滴的水葱。   “花姑娘的!”宪兵军官露出焦黄的牙齿,迅疾地脱去军装。   霞姑吓得大汗淋漓,竟尿湿了床单。   宪兵军官扑向霞姑,三下两下,就把霞姑脱了个精光。   霞姑大声哀叫。   哀叫声撕裂了长夜,躲在大衣柜里的黄飞虎吓得不敢吱声,只好用双手捂紧耳朵。   宪兵军官渲泄后,望着瘫坐在床面如土色的霞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得意地穿好军装。   霞姑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小兔子萎缩在床上,瑟瑟发抖,轻轻缀泣。   衣柜内躲藏的黄飞虎听到屋外闯进一个人,紧接着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八格牙鲁!”一个女人的声音。   宪兵军官走了出去。   黄飞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动未动。   柜门被打开,刺眼的灯光照了进来,黄飞虎暴露无遗。   “原来是你,飞虎!”   黄飞虎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似乎是梦里,这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悦耳。   他睁开眼睛仔细一看。   眼前站着一个身穿日本军服的时髦女人,正是桥本阿菊。   “桥本……”黄飞虎也恍惚了,刹那间,浑身像触了电一般。   桥本阿菊凶悍的眼睛里透出脉脉含情,她喃喃自语着,“飞虎,你让我思念好苦……”   黄飞虎真想扑出衣柜,与这个日思夜想的日本女人紧紧相拥,他恨不得撕碎这个女人,把她整个捏在手里,此情此景,百感交集。   桥本陌菊的眼眶里涌出泪花,像一个处于立正姿态的军人一样久久伫立,她的腰际挎着一柄日军军刀,挂着大佐的军衔。   这时,门外传来粗重的脚步声。   桥本阿菊果断地合上柜门,就像毅然地关上了一个世界。   “报告,店主被击毙,管帐的被抓获,除了这里有一个女孩,是店主的女儿外,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桥本阿菊果断地说:“好,抬走死者尸体,敌方据点被摧毁,这里已暴露,立即全部撤回宪兵司令部!”   那个日本宪兵指着床上的霞姑说:“这个女孩呢?”   “乳臭未干,已经成为皇军的渲泻工具,要她有什么用?立即撤退!”桥本阿菊说完,跨出门去。   不一会儿,日本宪兵撤去,周围又恢复死一般的沉寂。   黄飞虎从心里感激旧日的日本恋人救了他的性命,心内感激万分,说明这个来自樱花之乡的俏丽女子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即便两国交战,狼烟四起,她把对自己的真情放在首位,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热泪盈眶,心潮澎湃。   霞姑依旧瑟瑟发抖,黄飞虎掀开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从兜里摸出一些钱放在床头。   “你在这里还有亲戚吗?”   霞姑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小声地说:“叔叔,我好冷……”   在这炎炎之夏,她居然喊冷。   黄飞虎又把枕头垫在她的腰际。   黄飞虎轻轻捶摸她的额头,冰凉,“叔叔问你,你在此地还有亲戚吗?”   霞姑淌出泪水,“有一个姑姑,在医院里上班。”   黄飞虎说:“拿着这些钱找你姑姑去吧,叔叔还有要紧的事儿,叔叔不能陪你了。”   黄飞虎觉得此地险恶,不能久留,于是快步下楼出了前门,此时已是晚十时许,街上依旧行人寂寥,他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这天晚上,日本驻武汉司令官邸,这是一座神秘的别墅,法国建筑风格,以前曾有一位法国王室后裔栖身此处。抗日战争爆发,那位法国贵族携眷匆匆回国,日军首领这座城市后,成为日军司令官藤野先生的秘密住宅。   西厢已改造为日本建筑装饰,盈盈灯下,藤野正与一个四岁左右的日本女孩嬉戏,这个秀丽的日本小姑娘亲密地依偎在藤野怀中,手里拿着一个中国的民间玩具小拨浪鼓。   塌塌米席上摆放着一个盛着青酒的酒壶,两个铜制酒杯,碟里是荔枝,甜瓜、菠萝和糖果。   小姑娘用日语与藤野对话,壁上挂着藤野平时使用的指挥刀。   小姑娘俏皮地拨弄着藤野的卫生胡。   这时,灯灭了,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搞的?灯怎么灭了?”藤野大声地叫道。   一个卫兵手提长长的蜡烛走了进来。   “可能是用电超量,掉闸了。”卫兵一边说,一边把蜡烛立在一个空碟内。   藤野吼道:“八格牙鲁,快去叫人修理!”   卫兵呐呐而退。   小姑娘用纤纤小手去摸烛苗。   藤野赶快抱住她,叫道:“不行,烫手!”   小姑娘嘻嘻笑着,缩回了手。   藤野拿起碟里的一颗荔枝,剁去皮,塞进小姑娘的嘴里。   “米西,米西。”   小姑娘咯咯地笑了。   别墅的大门前有人敲门。   卫兵开了门,门口立着一个中年中国男人,拎着一个电工使用的工具袋。   “这里的电路出了故障,我是来修电路的。”他不紧不慢地说。   两个卫兵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个叫道:“证件。”   那个电工从兜里摸出证件,两个卫兵分头看了看证件,放他走了进去。   一个卫兵带着他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南门,门前立着两个卫兵。   带电工走路的卫兵说:“修电路的电工。”   门口的一个卫兵搜查了一番电工,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放他进去。   卫兵带他来到电闸前,电工开始干活儿。他用手电筒照了照闸盒,又从工具袋里摸出一个钳子。   卫兵见旁边的树丛里有响动,提着三八大盖枪走过去。   电工旋风般扑到那个卫兵身后,用钳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那卫兵就软绵绵倒下了。   电工就是黄飞虎装扮的。   黄飞虎迅速将那个卫兵拖到树丛里,取了他的三八大盖步枪,然后飞奔进了房间。   大厅内空无一人,一片黑暗。   黄飞虎见里屋有光亮,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和笑声。   他急奔进屋,正见藤野搂着小姑娘玩闹。   黄飞虎急忙闪到一边,躲到暗处,用枪瞄着藤野。可是小姑娘晃来晃去,总是挡住黄飞虎的视线,这样持续了几分钟,黄飞虎沉不住气了,他缓缓地拉动扳机……   忽然,一股巨大的气浪扑来,香气袭人,一个人猛地把他掀翻在地……枪丢弃一边。   黄飞虎急忙从腰里掏出一个铁钳,正要砸向对方,对方用轻柔的声音喝道:“你敢砸我?”   黄飞虎听这声音十分熟悉,仔细一瞧,正是桥本阿菊。她穿着一件雪的浴袍,披散着瀑布般的头发,浴液的香气弥漫开来。   黄飞虎再看藤野,他已不知去向,只有那个小姑娘怔怔地坐在那里,两只深邃的大眼睛深情地望着黄飞虎。   桥本阿菊一指那小姑娘:“那是我们的孩子,她叫稻春阿菊,你要开枪,很可能打中她……”   黄飞虎险些叫出声来,他没有想到,那次艳遇,他竟和桥本阿菊播下了种子。   黄飞虎有些犹豫和茫然,这时,尖利的哨声响了。   桥本阿菊一拉黄飞:“快跟我来。”   黄飞虎跟着她穿过一个通道,来到后面的一个二层小楼,桥本阿菊拉他进入一层一个房间,喘息未定。   黄飞虎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房间。”桥本阿菊牵他走进一个浴室,借着融融目光,掀开浴盆的底板,原来有个地穴。   桥本阿菊说:“我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个秘室地道,没有跟任何人讲,你快钻下去,走到尽头,有个地沟的出口,你快逃命吧!”   “那你呢?”黄飞虎担心地问。   “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   黄飞虎深情依依地在桥本阿菊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跳了下去。   桥本阿菊听到他最后的声音:“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桥本阿菊的泪水涌了上来,她装好浴盆的底板,然后放满了温水,褪下浴袍,从亮地走入浴盆……   黄飞虎的刺杀任务没有完成,为此受到记大过处分。   以后他再也没有听到有关桥本阿菊的音讯,也没有听到女儿稻春阿菊的消息。   一年复一年,春去秋来,光阴似箭。   桥本阿菊在长春开往北京的列车上,望着飞逝而去的白杨、庄稼,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1945年夏天,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战争结束了,她像许多日本人一样精神崩溃了。她混迹于日本开拓团逃难的行列里,一路上饥寒交迫,路有冻死饿死骨,茫茫荒野,狼哭鬼嚎,妇女披头散发,儿童衣不蔽体,战败国的滋味实在难以启齿。   数万人的开拓团路过一个小乡镇时,桥本阿菊再也难以忍受这种饥饿和屈辱,于是偷偷逃了出来。天已擦黑,她摸到一个小巷的尽头,正见前面有星火闪动。   一个车夫靠着一辆洋车正在吸烟,大烟斗的碎烟叶发出呛人的气味,车夫一副驴样脸,半脸麻子,有些驼背,衣衫破旧。   “车夫,我要赶路。”   “去哪儿?”   “长春。”   “长春,这么老远,还有一百多里路哩。”   “你拉不拉?”   车夫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拉,还被喂饱肚子呢!”   桥本阿菊掀开衣间,解开腰带,说:“我这有宝贵东西……”   车夫以为她要出卖身体,摇了摇头,瞅也不瞅,哼了一声,说:“谁稀罕女人那玩艺儿,烂杏干一样,没劲儿!”   桥本阿菊瞪了他一眼,“你撒泡尿照照,看看这是什么?”   桥本阿菊从内裤腰上揪下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她拿着金项链在车夫面前晃了晃,说:“你他妈有眼不识金镶玉!”   车夫看到这条金光闪闪的链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哎呀,妈呀!这可是纯金的!”   他想夺这金项链,被桥本阿菊闪过。   “拉不拉?”她昂着头问道。   车夫不迭地点头,“拉,就是到北京、上海也拉。”   桥本阿菊把那条金项链物归原处,系好腰带,大模大样地蹬上洋车,坐好了,叫一声:“大哥,启程!”   车夫拉着她,一路小跑,一直往长春奔去。   将近半夜,车夫见前面又是一片高梁地,他减慢了速度,把车拉进高梁地。   桥本阿菊问:“你怎么往庄稼地拉?不往马路上走?”   车夫擦了擦汗,笑道:“老子已多年没开荤了,我想要你这个日本娘们!”说着,双手往上一抬,洋车掀翻了,桥本阿菊落于地上,头着地,双脚朝天,旗袍底下暴露无遗。   车夫如狼似虎般扑到她的身上。如果依照桥本阿菊训练的功夫来说,就是3个车夫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这个东洋女子自有她的算计。   车夫以为占尽了便宜,顺顺当当就把眼前这个漂亮女子征服了,他舒舒服服地过足了瘾,望着桥本阿菊丰白皙的身体,竟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他提起裤子,系好了腰带,转身欲走。   桥本阿菊喝了一声:“你站住!”   车夫征了一下,不敢再往前走了。他回过头,望着半卧在高梁地上的她。   “你是个爷们吗?”   “是啊!”车夫挺直了腰板。   “那你走什么?”   “我,谁说我走啊,这黑灯瞎火的,你是不是害怕了?”   “干完事,提了裤子就走,你还是男人吗?”桥本阿菊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你说怎么办?这洋车是我的饭碗,给了你,我喝西北风去!我是光棍一根!”   “我不要你的洋车。”   “那你要什么?”   车夫显然不明白了,他站在那里扶定了车把。   “我……我是你的人了……”桥本阿菊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你……是我的人?”车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睁大了眼睛。他掏出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对”桥本阿菊点点头。   车夫的眼睛里露出惊喜,“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娶不上老婆哩,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给我送上个又美又俊的老婆来了,还是个东洋妞儿。”   车夫走近了她。   “我问你,你在日本有没有男人?”   桥本阿菊摇摇头。   “原来你还是个雏儿呢!我算捡个大便宜了。”车夫的眼睛里放出光采。   桥本阿菊整理好穿装,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车夫把她扶到车上,坐稳了,叹了一口气,“兵败如山倒,如今日本战败了,日本的女人也没有了依靠,一个个像逃命的母狗。”   桥本阿菊白了他一眼,“你可不能这样说,我可是金枝玉叶,我们家在日本是大户人家,书本网。你叫什么名字?”   “二傻子。”车夫擦擦鼻涕,笑出声来。   “这是你的名字?”   “人家都这么叫我,我自小就没有名字,两岁时父母都病死了,是舅舅把我养大的。”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叫啥?”车夫歪着脸,啾着她。   “赵日。”   “好听,多好听的名字!我今后也有名字啊!”二傻子激动得跳了起来。   桥本阿菊给车夫起的名字寓含着极大的嘲讽,“赵日”谐音为“找日”,就是找的意思,二傻子哪里想到那么多呢。   二傻子双手抄起车把,问桥本阿菊:“咱们上哪儿?我听老婆的。”   “长春城里。”桥本阿菊一指前方。   “好,我听老婆的。”说完,二傻子飞快地转动着双腿,这双腿由于注入了巨大的活力,就像两个飞快旋转的车轮,转动着,奔跑着,不知疲倦,勇往直前。   这两个车轮不久就融入金色的晨曦之中,破霭而出的红日,跳跃着,奔腾着,把万道霞光洒满大地,撒向人间。   桥本阿菊就像小孩子一样,脑袋歪在一侧,睡熟了,一忽儿,竟轻轻打出鼾声。   二傻子回过头,看到老婆秀色可餐的模样,噗哧一声,笑了。 第10章 山重水覆(1)   就这样,桥本阿菊潜伏中国北方的名城长春,混迹于许多平民之中。   国民党政府的接收大员莫德惠率领文武百官接管了这座城市,车夫二傻子和桥本阿菊正式登记结婚,栖身于一条拥挤的小巷中,住在一个杂院的东屋里。二傻子照样拉洋车,桥本阿菊每天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有时他挎着小蓝到街头卖点花生、瓜籽等食物。   二傻子拣了个名字,赵日。不过,他很少叫这个名字,他还是希望人家管他叫二傻子,因为这个名字才真正有味道,叫起来顺嘴,听起来顺耳。   桥本阿菊日夜思念着组国,思恋早已回国京居东京的女儿稻春阿菊,稻春阿菊正由母亲照顾。当然,她也经常思恋黄飞虎,有时在梦中与他相会。每当二傻子如饥似渴地扑到她的身上,她就会出现幻觉,好像是黄飞虎在给她诸多安慰。   她始终没有跟阿菊机构取得联系,阿菊组织就像一个影子消逝了。   1947年的严冬显得格外凄冷,白天的温度是摄氏度零下33度,上午10时许,桥本阿菊在家寂寞难耐,于是上街买菜,她穿过几条马路,来到一处建筑物前,这就是著名的原满洲国皇帝帝宫,几年前她曾经到过这个帝宫,那时她还是一个妙龄少女,她随同关东军司令部参谋长一道进京,当见到那个忧戚满面的满州国皇帝爱新觉罗·溥仪时,她禁不住笑了。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竟然作了皇帝,简直就像一具木偶,她倒是觉得皇后婉容端正娴雅,颇有东方女人的气质和风韵,智商也显得比较高;据说皇帝疲软,皇后与他不同床。皇后喜欢吸毒、骑马、射猎,桥本阿菊曾经和皇后一起骑马,在长春郊外的草原上纵马驰骋,这时她才真正看到皇后的笑容。皇后喜欢女扮男装,有一次演京剧《西厢记》,皇后扮演张君瑞,皇后说桥木阿菊扮演崔莺莺,皇后的婢女扮演红娘,这出中国京戏演得惟妙惟肖,爱新觉罗·溥仪看时都笑出了眼泪。日本人给皇帝建了新宫,但皇帝不愿去住,他生怕日本人在那里安装了窃听器。他喜欢自由,但命运去让他不自由,因为他不自由,所以他总是闷闷不乐,就像关在豪华鸟笼里的一只孤独的鸟,形影相吊,茕茕孑立。如今桥本阿菊觉得自己也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她留恋旧日的生活,所以喜欢一个人在这座昔日的帝宫前徘徊,帝王宫前寻常事,流莺空落百姓家。   桥本阿菊正在帝宫门前左右眺望,只见一行轿车嘎然而止,停在帝宫门前,轿车里接连走下来一些国民党高级军官,还有一些具有绅士风度的文化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黄飞虎!   一个身穿便装衣冠楚楚的男人走进帝宫。   “飞虎!”桥本阿菊激动地叫道。   黄飞虎站住了,缓缓转过身来,他看清了桥本阿菊。   “阿菊,怎么是你?”黄飞虎扶了扶墨镜,走近了桥本阿菊。   桥本阿菊热泪盈眶,紧紧地拥住了黄飞虎。   两个人紧紧相拥,桥本阿菊的眼泪湿了对方的肩膀。   黄飞虎立即跟随从人员交待几句,留下一辆轿车,轿车载着他们二人驶入一家豪华饭店。   一进房间,黄飞虎还未来得急问桥本阿菊近年来的遭遇,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抱上了床。   云情雨意,颠鸾倒凤,这些中国古典小说里常用的男女交欢的俗语,也难以揭述他们此时此刻的神交。   云雨初散,黄飞虎问道桥本阿菊几年来的境况,桥本阿菊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散落着。   黄飞劝慰道:“阿菊,别伤心了,当年你们日本军人屠杀南京城时,死了几十万人,奸淫中国女人数万名,南京惨案,震撼世界!这是战争,血淋淋的战争!战争有国界,情感没有国界,你虽然是日本人,但是我喜欢你,我们是有缘份的!”说到这里,黄飞虎轻轻拭去桥本阿菊脸上的泪水。   “稻春阿菊呢?”   桥本阿菊听了,惊喜地叫道:“飞虎,你还记得我们的孩子的名字!”   “当然记得,刻骨铭心。”   “她很好,算起来也有9岁了,藤野先生与我父亲是同学,后来他因战事失利受了处分,被贬回国,我就把稻春阿菊托咐给他一同回国了;她一直住在东京我妈妈家里,妈妈会照顾好她的。”   “那太好了,我也想这个小家伙,那天晚上的情景总在我的脑子里转啊,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充满了智慧和坚韧,挺像你的。”   桥本阿菊依偎着黄飞虎光滑的胸膛,揉弄着那一撮浓黑的胸毛,“这小家伙的个子像你,长得可高了,我们日本人个子一般都比较矮。”   “这需要人种改良。”   “去你的,真坏!”桥本阿菊消级地揪了一下黄飞虎的耳朵。“我听说,前些年日本政府从中国辽宁征集了数千美男子运往日本,算是改良日本人种的前奏。”   “只是传言吧,辽宁的许多美男子的籍贯都是山东。”   “说来说去,又回到你们山东了。”   “可不是”黄飞虎眉毛一扬。   “山东是中华民族的发源地之一,是中国文化的资源地,孔子、孟子、孙武、诸葛亮、孙膑、王羲之、颜真卿、李清照、辛弃疾、张良、左宝贵、荀子等名人都是山东人,你可不知道,山东人有多伟大,对中华民族的文化贡献有多么大!”   桥本阿菊一听,笑得更响了。   “据我所知,娼妓制度也来源于你们中国的山东,当年春秋初期齐恒公的相国管仲首创娼妓制度。”   “你还挺懂中国历史,那是为了发展经济,吸引外资,繁荣商业,有些山东女人做出牺牲也是值得的。”   桥本阿菊拟过枕头,垫在黄飞虎的后背,小声问:“你是不是又升官了?”   “看出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这是你们中国的老话,我瞧你那喜形劲儿,觉得你又升迁了。”   黄飞虎翻身下床,拿起一只水杯,倒上水,一饮而尽。   “不瞒你说,我现在是将军了,军统少将,当年你救了我的命,我才有今天。”   “可是我却惨了,日本是战败国,如今被美国人控制着,我们的阿菊组织也不知怎么样了?飞虎,我跟你去南京吧?”   黄飞虎幽幽地说:“你的出身和身份不太合适,虽然我爱你,喜欢你,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可是我是感情难容,我也是有老婆的人……”   “你有老婆?有我漂亮吗?我要跟她比一比,何况你们中国一夫多妻制,一个男人可以娶多个老婆,你们当年的袁大总统就有十多个老婆,几十个孩子呢。”   黄飞虎放下水杯,一骨碌又挤到床上,他抱住桥本阿菊说:“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又不是袁大头,更不是皇上,古代的皇上当然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哟!我是黄飞虎!”   桥本阿菊一推黄飞虎,“那你说怎么办吧?”   黄飞虎说:“你不是现在也有丈夫吗?”   桥本阿菊啪地打了黄飞虎一个耳光,“放屁!那是丈夫吗?那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哟!”说完,趴在床头,呜呜哭起来。   黄飞虎沉吟半响,他拍着桥本阿菊的肩膀说:“阿菊,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桥本阿菊听了,一骨碌爬起来。   “蒋介石为了对付共产党,最近要成立一个新的组织。”   “什么组织。”   “叫梅花党。”   “梅花党。”   黄飞虎点点头,“国民党气数已尽,我估摸坚持不了多久了,共产党站住脚后,我们也不能叫他们安生。这个梅花党的任务就是选择精英,潜伏,潜伏,再潜伏,卧底,卧底,再卧底!每个人都是单线联系,多是年轻漂亮的女特务,每个人身上都有梅花标志,有梅花纹身的人,只须一种特殊的药水涂抹才能显现。蒋总裁让我和一个叫白敬斋的老中统一同负责。”   桥本阿菊眼睛里放出光采,“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加入你们的梅花党?……”   黄飞虎点点头,“你是日本阿菊组织的老特工,如今又在长春站住脚,很符合我们的条件。”   “那我是日本人,我对中国人有罪孽呀。”   “将功折罪嘛,我知道你手上沾有中国人的鲜血,同时也沾有中国共产党人的鲜血,你对共产主义视同洪水猛兽,你的父亲在一年多以前剖腹自杀了,你没有退路,只有和我们联合起来干,一起对付共产党,对付苏俄,对付共产主义!”   “对我的过去……”   “没有关系,到时候我会和蒋总裁、白敬斋讲,你今后可以发展组织,吸收成员,积蓄力量,但一定要单线联系。我是你的上家,必要时我会指定专门的人跟你联系。”   桥本阿菊说:“我在日本可是大佐军衔呢?”   “你刚干不要计较什么名利,你那个大佐军衔是空的,我先委任你为梅花党吉林分部上校主任。”   桥本阿菊叹了一口气,“潜伏,就意味着又要受苦,我要陪着那个糟糠男人又要混多少年!”   黄飞虎脸色转而严肃,“这是一种使命,是一种神圣的责任。”   桥本阿菊说:“那你也在我的身上印上梅花的标记吧。”   黄飞虎说:“好,正好我带着工具,印哪里呢?”   桥本阿菊像一条银白色的蛇一样卧于床上,她得意地欣赏着自已雪白如玉的胴体,月光从她光滑的背脊一直泻到臀部,她说,“就印在左边的臀部吧。”   黄飞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铁匣子,他熟练地打开这个小匣子,小心地取出一根银针,然后俯身用小银针小心翼翼地在桥本阿菊雪白的左臀刻了一朵精致的小梅花。   “好痒。”桥本阿菊娇嗔地叫道。   黄飞虎说:“一会儿这朵纹身梅花就会自动消失的,以后只要用美国中央情报局研制的特殊的药水涂抹才会显现。”   “谁有这种特珠的药水呢?”   “这是梅花党内的机密,我也不能告诉你。”   桥本阿菊向黄飞虎讲述了自己的居住情况,黄飞虎告诉她,为了便于掩护,他会告之有关部门将她们安排在独院生活,说完,黄飞虎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钞票递到桥本阿菊的手里。   “这是一些活动经费,不要让你的丈夫知道。”   桥本阿菊将头一扭,“哼,他算什么丈夫?只不过是我的泄欲工具。我现在的任务呢?”   “弄清楚长春附近共军的人数和装备情况,有情报就送到长春悦然药店的邮箱里,那里是军统的一个秘密据点。”   下午3时许,桥本阿菊才回到家,中午黄飞虎请她吃的海鲜全席着实喂足了她的胃口,她已好久没有尝到这种美味佳肴了。   车夫赵日还没有回来,她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就再也不愿意动弹了。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远处有打炮的声音,一忽儿又消失了,她听人传言共军要攻城,国民党守军人心惶惶。   她顾不得这些,只顾回味着与黄飞虎会面的一幕幕情景。忽然,她想到了那朵可爱的小梅花印迹,于是撩开旗袍,掀起左侧内裤的边缘,真是奇迹,黄飞虎用那根神针刻的小梅花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浅粉的光晕。   真是奇特,这个梅花党奇特,比日本的阿菊组织奇特,妙不可言。   想到这里,桥本阿菊油然升起一种自豪感,她又找到了组织,虽然这个组织不是自已的上司阿菊组织,但是更为奇特,更为玄妙,更是不可琢磨。一想到这里,多年缠绕她的困惑、惆怅、忧虑云消雾散……   二傻子拖着疲备的脚步回来了,他把洋车拴在院里的一棵老槐树上,把铁链系好,上了铁锁,走进屋。   桥本阿菊正歪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小镜子,镜面模糊,镜柄陈旧,她正在欣赏自己的芳容。   二傻子拿着脸盘,斜了她一眼,走到院里的水龙头前接了半盘水,洗了一把脸,用毛巾擦了擦。   “把你的手好好洗一洗,尽是生铁味。”桥本阿菊也没看她一眼,说道。   二傻子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儿,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抄过肥皂在两只手上搓了几把,然后用毛巾擦干了。   二傻子来到外面临时搭的一个小厨房,打开炒锅的锅盖,空空的,于是返回屋里。   “嘉薇,你怎么没做饭,都擦黑了。”二傻子埋怨道,他平时就叫她这个名字,户口本上的姓名是李嘉薇。   桥本阿菊放下镜子,两只胳膊交叉在一起,一蹬腿,说:“今个儿你做饭,老娘我没心情。”   二傻子见她气呼呼的,立刻换了一到笑脸,说:“好,我去做,不过我就会下面条。”   “我可不帮你揉面。”   “我自己揉。”二傻子说完,拿起一个盆,从面口袋里盛了几小碗面,舀了点水,揉起面来。   二傻子一边揉面,一边望着桥本阿菊,问:“是不是上街去了?逛累了?”   桥本阿菊没有理解他,依旧沉漫在和黄飞虎相见的情景里。   黄飞虎,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国男人,有军人的威严,武夫的坚韧,出身的高贵,可眼前这个临时丈夫,矮小、驼背、干瘦,洗不净的汗渍,卑锁、粗糙,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味。   二傻子揉完面,用刀切成一条条,他的动作笨拙,但总算完成了面条。他从硫柜里摸出一块干黄酱,用暖壶里的水泡了,找了一块猪油,炸了一盘黄酱。   “开饭喽!”他煮好面条,招呼着桥本阿菊。   吃过饭后,桥本阿菊觉得肚子里不舒服,拽了几张手纸,来到院内西北角的茅房。   她来到茅房前,问了一声:“里面有人吗?”   无人应答。   她拉开茅房的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她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这个茅房也就四五平方米,左侧有个蹲坑,旁边有个纸篓,上面开了一个天窗,门上的锁早就坏了,无人修理。全院七户人家,都用这个茅房。   桥本阿菊打开了茅房的灯,灯光昏暗,肯定是为了省电,五瓦灯泡,发出幽幽的光,灯泡就像一个受气包孤零零地吊在那里。   桥本阿菊觉得它有点像二傻子,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   桥本阿菊熟练地掀起淡蓝色的旗袍,褪下内裤,蹲了下去,两只眼睛盯着那扇破旧的木门,她生怕有别的人冒然闯进来,她的耳朵谛听着周围的动静。   黄飞虎要给我买的独门独院是什么样子呢?   肯定要比这个状况好多了,茅房也不会是这般样子,居住的不会是一间只有十二平方米的小东屋了。   这时,几只雪白的蛆虫沉着茅坑的坑壁爬了上来,萎缩在坑沿上,仿佛在窃窃私语。   桥本阿菊看到这些小动物,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眯缝起眼睛,依然想着黄飞虎,回味着她的气味,黄飞虎正端着酒杯滋滋有味地讲述着,一副灿烂的样子……   渲泄是一种享受,有着莫名其妙的快感,前后渲泄更是淋漓尽致的痛快。   忽然,房顶传来声响,桥本阿菊的耳朵细微,再小的动静,她也能听见,这是职业训练中的一个项目,要是在平时,她手一扬,一支飞刀早飞了上去。   她略一抬头,看到了两只如饥似渴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焰。   双目对视,那双眼睛转眼即逝。   桥本阿菊听到咯的一声,紧接着是飞奔的脚步声。   是只色狼!   桥本阿菊掏出手纸,飞快地擦腚,然后穿好内裤,放下旗袍,出了茅房。   她望望茅房的屋顶,空无一人。   院内也是空无一人。   她定了定神,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二傻子正靠在床上打盹儿,口水淌了下来。他挺乖巧,已收拾好碗筷。   桥本阿菊进屋带来一阵风,把二傻子惊醒了。他朝她憨憨地一笑,坐了起来。   桥本阿菊吩咐地说:“烧洗脚水,给老娘泡脚!”   二傻子怔了一下,平时都是桥本阿菊给自己烧洗脚水泡脚,如今怎能么反倒命令起他来了。   二傻子滚下床,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嘟囔着:“今儿个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长本事了。”   他到厨房里捅开了火炉,提着水壶到院里灌了满满一壶水,然后放到火炉上。   桥本阿菊正在床上用鸡毛禅子弹着床上的灰尘和泥渣儿。   “你瞧瞧,你跑了一整天,怎么带来这么多土渣渣儿。”   二傻子像被训斥的孩子一样一声不吭,默默地站在那里,他用小眼睛注视着桥本阿菊的一举一动。   桥本阿菊弹完床,往床上一坐,两条腿盘在一起,俨然一副菩萨打坐状,一挥手:“二傻子,去瞧瞧水烧好没有?”   二傻子出了屋,一忽儿端着盆走了进来,盆里有半盆温水,一条毛巾搭在他的肩上。   桥本阿菊把盘着的腿放下来,伸展了一下两只脚,快活地叫道:“脱鞋!” 第11章 山重水覆(2)   二傻子轻轻地为她脱去鞋,又脱了袜子,露出了她的两只白皙的脚丫。   二傻子把她的两只脚放进盆里,问:“水合适不?”   桥本阿菊点点头,笑道:“水温还挺合适,有点眼力价儿。”   二傻子憨憨地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我老婆这双脚就像两颗嫩笋。”他为她洗着脚,用肥皂在她的脚上蹭来蹭去。   洗过脚,二傻子出门倒水,进门时正见桥本阿菊穿着一双拖鞋扭秧歌。   “二傻子,你瞧瞧我这步比你们当地的秧歌队怎么样?”   “真不赖,我老婆扭得比她们强多了。”   “像什么?”   二傻子抬起脑袋,思想一会儿,说:“像仙女下凡,不,像嫦娥奔月!”   桥木阿菊停止了扭动,“快,快给我倒点清水。”   二傻子知道她要洗下身,于是倒了一盆清水进来。   “你回避一下。”她朝他叫道。   “我,我是你的老公,我回避什么?”二傻子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桥本阿菊撇了他一眼,掀起棉旗袍,褪下内裤,洗了起来。   洗完以后,她忽然想起什么,撅着白皙柔软的小白腚,朝二傻子叫道:“你过来……”   二傻子听了,又惊又喜,走近她,“干什么?”   桥本阿菊用手指指臀部,“你看看我屁股上有什么变化?”她是想让二傻子看看那上面有没有梅花的痕迹。   二傻子俯下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再仔细瞧瞧。”   二傻子用两只手扶着她的两侧臀部,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这时,他只觉眼前一片光亮,仿佛有光在环绕,一个雪白的水蜜桃在跳跃;他感到全身的热血在沸腾,所有的毛孔都敞开了,一股股快感的热浪推涌着他,他再也不能自持,用尽全身的力气,揽紧了这颗水蜜桃……   “不行,不行,我来事了……”桥本阿菊拼命挣脱了他,摔倒在地上,她首先想到的是把旗袍放下来,遮住那“桃子。”   二傻子呼哧呼哧喘着气,两只眼睛虽然小,但是似乎要喷出火焰,他琅琅跄跄地爬到在地,支吾着说:“老……婆,我又……忍不住了!……”   桥本阿菊想给黄飞虎一个尊严,她要维持一段与旧日恋人的神圣空间,同此她断然拒绝了丈夫的这个合理的要求。   “二傻子,我告诉你,我们就要有一个新房子,独门独院……”她欣喜地告诉他,幸福地用手拂了一下头发。   “你做梦吧,哪里有什么新房?”二傻子喘息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有存货,你永远也不会真正的了解我!……”桥本阿菊站了起来,收拾好衣着,拢了拢乱发,然后雄纠纠地上了床……   黄飞虎选择的新居干净整齐,是离市政府不远的一个独门独院,三间北房,一间西房,院子虽然小,但是中间有一棵老槐树,用它那密密麻的枝叶遮住了整个院子,显得很神秘。靠两侧的北方还接出一间临时搭盖的小厨房;院门紧闭,俨然成为另一个小世界。   屋内家俱样样俱全,北房中间屋内中央是个桌子,两边有木椅,壁上挂着一幅关公夜读的轴画;右厢房内是卧房,一张双人木床,被褥整齐,床边有个大衣柜,柜门镶着一个长玻璃,屋角有一个高脚大瓶,瓶内斜摘着一支干枝梅花。左侧房内有一排小衣柜,柜内有一些半新不旧的衣物,旁边有个橱柜,橱柜对面也有个小桌,两个小木凳。   桥本阿菊牵着二傻子,就像牵着一条狗,他们又参观了茅房,院角的茅房也格外干净,蹲坑有下水道,只要一按开关,就有水冲出来,不用工人再掏粪了。   二傻子把洋车放在老槐树下,欢喜得直蹦高。   桥本阿菊指着一块空地说:“我可以在这种花,开辟一个花园。”   二傻子笑道:“你是不是又靠人了?”   桥本阿菊听了翻了翻眼睛:“靠什么人?靠你娘个毬。”   “那怎么有这么多钱买这个院子?”二傻子小声嘟囔着。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有存货!”桥本阿菊冲他嚷道。   “噢,我想起来了,你们家是个富户,你以前是有钱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我嫁了你这么一条穷狗!穷得掉渣儿,脏得掉毛儿,你算捡了一个大便宜。”   “我,命好……”二傻子嘻嘻地笑了。   “我是一朵洋花插在牛粪上了。”   “牛粪?好,牛粪也是肥料嘛,鲜花也有谢的时候。”   “放屁!你就是个屁篓子,整天听你放屁,放大屁!放臭屁!”桥本阿菊说着从兜里抽出几张钞票,说:“去,买袋面,买袋米,再整些菜和肉,今儿个咱们好好喝一盅,庆祝乔迁之喜!”   二傻子乐颠颠接过钞票,喜盈盈出门去了。   桥本阿菊是经过日本特工部门受过专门训练的职业特工,她在和二傻子参观新居时注意到一个可疑迹象:在茅房的旁边有一小片翻动过的新土。她趁二傻子外出买食物之机,找了一把铁锹,在那片新土处小心地刨着,一忽儿出现一个井盖,她打开井盖,只见是一口废弃的井,井内密密麻麻堆满了铁箱,她用力撬开一只铁箱,呆住了,是金光灿灿的金条!   这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金条!这口井是一个金库,井盖便是通向财富之门!   饱经间谍生涯的她立即意识到:这些金条很可能就是即将成立的梅花党的经费,这里是梅花党的一个秘密仓库,这些金条一根也不能动,否则祸患无穷,凶机四伏!   想到这里,她迅疾盖好井盖,用铁锹铲土恢复了原状。   正当桥本阿菊回到屋里坐下来时,二傻子扛着半袋面,拎着菜蓝子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嘉薇,我把东西都买回来了,这里不远有个菜市,还真方便。”二傻子把食物放进厨房也来到屋里。   二傻子擦把汗,瞧瞧窗外,小声对桥本阿菊说:“嘉薇,这些天你可要少出门,街上人说,前几天有个日本人在道石街门口被人杀了,肠子流了一地。我估摸杀人的人一定有冤情,肯定是日本人张狂那阵子,家里遭了难。唉,一报还一报呀!”   桥本阿菊听了默默无语。   二傻子又朝窗外望了望。   桥本阿菊说:“你看什么呢?外面就是一个院子,一棵老槐树,谁还能把你给吃了。你那辆破洋车也没有人惦记着。”   二傻子咂巴咂巴嘴,又说下去:“街上人又说了,昨天晚上有两个八路混进城里,劫走了国军一个军官……”   桥本阿菊一听“八路”二字,顿时来了精神,她问道:“这八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是土八路,是正规军,现在叫什么中国人民解放军……”   “哦。”桥本阿菊听了若有所思。   二傻子端起大茶缸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又说下去,“前两天我拉一个客人出城往北走了有30里路,只见村里住满了八路,这个客人八成是八路的便衣,他和一个当官的很熟。”   桥本阿菊说:“明个一大早,你也拉我到那个村里瞧瞧去。”   二傻子听了,呆了半响,说:“你也要参加八路?不要我了?”   桥本阿菊说:“你说哪里话儿?我在家里憋得慌,想出去溜溜儿。”   第二天天蒙蒙亮,二傻子拉着桥本阿菊上路了。   二傻子一边拉车,一边回头望着桥本阿菊。   桥本阿菊说:“你老瞧我干什么?在家还没瞧够?”   二傻子消下口水,“我瞧你今儿个这个打扮,像个乡村的土妞儿!”   桥本阿菊一听乐了,说:“我本来就是个土妞儿麻。”   一路上尽是土路,经过几道国军的哨卡,又穿过一大片庄稼地,走近了一个村庄。   桥本阿菊远远望去,只见村里多是八路装束的军人,还有一些女兵穿梭其中,有一些军人临时搭起个舞台,有人在台上表演节目。   这时,从村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军人,挑着一个担子,两边系着水桶,朝桥本阿菊他们这边走来。   桥本阿菊见旁边有个井台,想他是来挑水的,于是叫二傻子把洋车停在一边。   这个小兵也就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瘦瘦的脸,高高的个子。   “老乡,你们找谁呀?”   桥本阿菊说:“我们是回娘家探亲的,路过这里。你们师长在吗?”   小兵回答:“师长没在师部,到司令部开会去了,副师长在家。你找我们师长吗?”   桥本阿菊编着瞎话,“上个月路过这里跟你们师长要了一双鞋,当家的鞋磨坏了,你们师长可是个好官呀!”   小兵说:“我们一个星期前才开到这里,你怎么说上个月,大嫂,你记错了吧?”   桥本阿菊一听,有点慌张,随即说道:“你瞧我这脑袋瓜子,尽想着养猪卖钱了,把时间记混了。”   小兵说:“没啥,没啥,我们师长尽帮助人,对部下也和气,我们都喜欢他。”他说完,又往前走了。   当天回到城里,桥本阿菊把这些情况写在一张纸上,放在一个信封里,粘好了,然后出了门,找到了那家悦然药店,把那封信投进药店的邮箱里。   回到家里,二傻子已经上床睡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问:“老婆,你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桥本阿菊说:“一天到晚老在家憋着,舒展不开,晚上出去透透风。”   二傻子说:“你离那些当兵的远着点,他们一天到晚沾不着腥,一个个像饿狼一样。”   桥本阿菊说:“八路的纪律严明,不像国军和我们日本军人,见到底下长哨的就走不动道儿。”   “哼,也有不要脸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些天外面不安静,有人在杀日本人,何况你又是一个有模有样的日本女人。”   桥本阿菊坐在椅子上稳稳神。   二傻子翻了一个身,“今儿个跑了这么多路,我可是累着了,明天还要出车呢……”话未说完,鼾声如雷。   转眼几个月过去,威夏来临,长春城里的花开得一片灿烂。这天下午,桥本阿菊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宝蓝色旗袍,脚穿一双高跟皮鞋,拎着一个粉红色小包出了门。   她叫了一辆洋车,吩咐开到市中心广场,她要欣赏一下夏日的长春街景。   车水马龙,人们川流不息。   一个洋车在一个茶屋门前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个标致的中年男子,身穿黑西服,戴着银灰色高档领带,进了茶屋。   黄飞虎!   桥本阿菊一眼认出了他。   原来他还在长春城里。   桥本阿菊飞快下车,追随着黄飞虎进入茶屋。   黄飞虎经过一条通道,径直朝后面走去。   桥本阿菊也跟了过去。   黄飞虎在一间茶屋门前停住了,他回头望望,然后敲了敲门。   “请进!”屋内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柔媚。   桥本阿菊心内一片紧张,心不由砰砰跳着,像兔子乱撞。   门关上了,就像关上了一片希冀。   桥本阿菊的心有些慌乱,她的脚步显得十分沉重,就像双脚拴住了铅块。   难道黄飞虎有情人?   他在和情人幽会?   她悄悄来到这间茶屋的门前,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一个茶房女子走了进来。   “我在找人?”桥本阿菊语无伦次。   “我可以帮助您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找。”桥本阿菊说完立刻折了回来。   她来到了这片茶屋的前身,这里是一个美丽的庭院,院内有一个池塘,塘内游鱼穿梭,有个板桥,一片葱绿,一丛牡丹含苞吐蕊,十分幽静。   桥本阿菊找到了那个茶屋的方位,看到茶屋有一片棱形窗,玻璃明净,纱帘飘动。她正好看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女人,她双目含情,微呈弧形的织细高鼻梁,樱桃小嘴,穿着月白色的旗袍,一副女学生装束。只有皮肤柔软白皙的女子才敢穿月白色的旗袍。这位女子的皮肤如同白玉,光泽动人。   桥本阿菊此时的心境十分悲凉,腿也软了,眼前一片朦胧。   她从皮挎包里抽出一柄茅绣折扇,若无其事地扇着,仿佛专心欣赏着这院内的风景。   板桥上走来一对恋人,依偎着有说有笑,男人凑过嘴在女人的腮上印了一下,女人俏皮地露出甜甜的酒涡。   两个人远去了,桥本阿菊望着他们的背影,泪光闪动,渗出冷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茶屋内那个年轻女子缓缓起身,离开座位。   桥本阿菊冲了过去,她想找黄飞虎理论,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新厌旧?   她几乎与那个女子相撞,那个女子身材窈窕,嫣然一笑,一闪身,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一片幽香。   桥本阿菊冲进黄飞虎走进的茶屋,正见黄飞虎危襟正坐,正滋滋有味地品茶,茶桌上瓜籽狼藉。   “阿菊,你怎么来了?”黄飞虎诧异地问。   “飞虎,你好花心!我真是单相思,一个痴心女人啊!”桥本阿菊涌出眼泪,无力地瘫坐在他的对面。   黄飞虎怔了一下,立刻笑道:“你知道刚才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吗?”   “鬼才知道!”桥本阿菊一边用手绢抹眼泪一边叫道。   黄飞虎哈哈大笑,“她就是要成立的梅花党主席白敬斋的二小姐白薇!”   桥本阿菊叫道:“他怎么这么漂亮?中国女人很少有像她这样冰清玉洁的,她像个女学生。”   “她就是个学生,正在南京中央大学新闻系读书,是梅花党的重要联络员,她奉父亲之命刚从南京飞到这里,与我密谈发展党员之大计。你是不是把她当成我的红颜知已了?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黄飞虎又发出一片大笑,声震屋顶。   桥本阿菊站了起来,扑到黄飞虎的怀里,撒娇的说:“那是我误会你了,我赔个不是。”   黄飞虎轻轻拍着她,“你们女人呀,只会吃醋,都把山西的醋坛子打翻了。”   “人家喜欢你吗?”桥本阿菊用纤纤玉手蹭揉着他的胡须。   “我正要找你呢,你干得不错。这几次搞的情报对我们很有用处,郑长官几次表示感谢我们。”说着,黄飞虎打开身边的皮包,从包内抽出厚厚的一撂钞票,递给桥本阿菊。   “这是对你的奖励。”   “你给我们安排的小院,我们非常满意,真的谢谢你。可是我在院里发现了一个宝库。”   黄飞虎说:“那是我们临时搞的一个小金库,这个金库马上要转移。”   “转移到哪里?”   “这是党内最高机密之一,不该打听的你不要打听。这些金条是供今后潜伏在大陆的梅花党人所用。白敬斋虽然是主席,掌管整个梅花党党务,我是副主席,可我专门负责作战和后勤,这个金库是蒋总裁亲自安排给我的。白敬斋那老狐狸闻到了风声,派这个小狐狸找到我,要掌握这个小金库。当然,我们还计论了其他问题。”说着,他从皮包里找出一个小纸包,递到桥本阿菊的手里。   “这里有麻醉药,明天夜里我们的人要转移这金库,明晚你把这麻醉药放到你丈夫的食物里,让他美美地睡上一夜,我们的人好行动。”   “我明白。可是我又不明白,这梅花党还没正式成立,咱们党内怎么还隔着心眼。你们中国人就是没出息,喜欢内讧,结果是两败俱伤。不像我们日本人齐心。”   黄飞虎听了,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这就是中国特色。也可能是中国地大物博,人多如毛,谁跟谁都留着心眼儿。中国的封建专制年代太长,农民国家,小农意识强,一亩地,两间屋,老婆孩子热炕头。有的山里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火车。就像中国的南方人和北方人,心态和处世也不一样。南方人多,人口稠密,土地少,商业机会少,不斗心眼儿能行吗?多有心计。北方人,特别是北大荒和大西北,几里地也见不到一个人,猛丁丁见到一个人,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讲义气,够朋友!”   “飞虎,你又扯远了。”   黄飞虎叹了口气,“这些天战事吃紧,我看长春守不住,国军将领看风使舵的多,真是死心塌地跟着老蒋走的人不多,你也不知道谁怎么想的?有的人花花肠子太多。要早做打算,我负责监视国军师以上将领,这活儿难干呀!一天到晚忙得够呛,又得对付城里的共产党地下党,又得部署梅花党的新思维,大手笔,我也没有时间照顾你了,原谅我吧!”   桥本阿菊脉脉含情地说:“你有这个心思,我也就知足了。”   这天晚上,桥本阿菊兴致大发,和二傻子彻彻底底地做了一次夫妻,二傻子发自由衷的感概:这个女人真是天生尤物,怎么这么多手段,我这辈子现在算是值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两个人才大梦初醒,奇怪的是,太阳都照进北屋了,两个人竟然精赤条条,一丝不挂。   两个人都感到纳闷,以前云情雨意之后不是这种风景啊。   这天晚上,桥本阿菊把黄飞虎给她的麻醉药粉放入二傻子的杯中,不一会儿,二傻子便歪到床上睡了,一边睡一边还梦呓着,桥本阿菊边听不清地说些什么。   晚上十一时许,桥本阿菊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也脱衣睡了。 第12章 山重水覆(3)   正睡间,她猛地被人推醒,睁眼一看,屋内灯光晃眼,黄飞虎和几个人站在她的眼前。   “阿菊,东西被人盗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哭音。   “什么?”桥本阿菊一骨碌爬起来,慌乱中套上了二傻子的裤子。   桥本阿菊随黄飞虎一行人来到院内茅房前,只见井盖大开,铁箱子不翼而飞。   桥本阿菊看到这个情形,一下子懵了。   黄飞虎问:“你有没有对别人透露这个秘密?”   桥本阿菊摇摇头,“我守口如瓶。”   “土是新的,很可能是前一天夜里有人动手,比我们早了一天。会是谁呢?国军?不可能。土匪?不可能。共产党?也不可能。”黄飞虎喃喃自语着,陷入沉思。   桥本阿菊回忆道:“昨天夜里,我们睡得好沉,一直睡到昨天中午……”   黄飞虎恨恨地说:“我想,可能是他们……”   “谁?”   “白敬斋的人干的,要是这样,我一定要到南京总统府跟蒋总裁说个明白,这个浙江佬!”   黄飞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对桥本阿菊说:“你先回去睡觉,这里没你的事,你也不用惊慌,我相信你。”他转身对七八个随从说:“弟兄们,先不要声张,咱们先回去。对了,那个白小姐回南京了吗?”   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的随从说:“黄主任,白小姐昨天上午乘做10时半的飞机已回南京。”   “好,撤退!”黄飞虎就像一个久经战场的司令官,下达了命令,从容地走出了院子。   桥本阿菊望着他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惆怅袭上了她的心头。   这天下午,桥本阿菊正在院内纳凉,忽听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只见出现一个妙龄女子,这女子身穿水红色旗袍,掺着一个白色小包,笑吟吟的。她长着一副狐狸脸,弯弯的黑睫毛,笑起来显得十分妩媚。桥本阿菊明显地看到她的左胸前戴着一个梅花形徽章。   梅花。   这是梅花党人的标志。   桥本阿菊心内陡地一惊,转瞬间稹定下来,问道:“小姐,您找谁?”   那女子笑着进了院门,把院门关好。   “我找李嘉薇,不,桥本阿菊女士。”她嫣然一笑。   “你是?……”   “我叫黄栌,南京时报的记者,家里有外人吗?”   “没有,丈夫出车去了?”   女子神秘地一笑,吟道:“冷云漠漠护离阴,潇洒苔枝出竹林。影落寒矶和雪钓,香浮老瓦带春斟。”   这是南京著名诗人林景熙的诗作,女子在说梅花党人接头的暗语。   桥本阿菊惊喜地对道:“几凭水驿传芳信,只许沙鸥识素心。回首西湖千树远,扁舟寂寞梦中寻。”   桥本阿菊吟完诗,两个女人相拥有一起。   “屋里座。”桥本阿菊把她让进屋内。   黄栌坐定,环顾四周,笑道:“二妈果然有风采。”   “你为什么这样称呼我?”桥本阿菊一怔。   “我是黄飞虎的女儿,小名叫美美。”   “哦,黄家的人个个潇洒!”桥本阿菊称赞道,为她沏了一杯香茶。   “你爸爸如今在哪儿?”   “他在南京,正在紫金山总部开会,布置潜伏和撤退的事宜,我来找你,是按照爸爸的吩咐,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桥本阿菊听了,心内一阵紧张,不是为那些黄金而来吧。   “你有一个女儿,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稻春阿菊,听说住在日本东京,您母亲那里,爸爸要她的住址。”黄栌翘着腿,露出一段藕白色的大腿。   “好,我告诉你们,这小家伙爱吃甜食,夜里睡觉怕着凉。”   黄栌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又抽出一支钢笔。   “你说我写。”   桥本阿菊告诉她女儿稻春阿菊的具体地址,黄栌照实记了。   桥本阿菊小心地问:“上次你父亲在我这里埋藏了一批金货,正要取时不翼而飞,他非常沮丧,不知此事受到牵连没有?”   黄栌收敛了笑脸,“老头子发火了,妈希匹骂了他一顿,还险些软禁他几天,幸亏毛人凤、陈布雷等人说情,才熬过这一关。”   “哎呀,都是我不好,没有看管好。”   “二妈,这事跟您无关系。”   “你妈,她好吗?”桥本阿菊试探地问,也不知这句问话是深是浅。   黄栌故意扭转话题,“我们有姐妹二人,小妹叫黄妃。”   桥本阿菊见她不愿意回答这一问题,也不深问。   “二妈,以后你多多保重,你留下来坚持作战,处境险恶,共产党心毒手辣,整人整得体无完肤,你要多保重!”黄栌呷了一口香茶。   桥本阿菊叹了一口气,“见到你东京的妹妹,你给她多带一些日本小蛋糕,她最爱吃这个,另外给她买一件中国女孩穿的小红肚兜,我怕她肚子受凉。”   “二妈想得真周到。我这一去也是路途遥远,一南一北,寒暑两个天地。”   “你要去哪儿?”   “爸爸要我去金三角办培训班,那里属于缅甸地界,热带气候。”   “我去过那地方,蚊子多,湿闷,身上总是汗津津的,你记着带着蚊帐和清凉油。”   “清凉油?”黄栌一听,“噗哧”笑了。   “清凉油是万斤油,能治百病。”   “反正涂在身上凉丝丝的,欧洲人把这种油称作圣油、神油、能解百病,能排万难。”   黄栌站起身来,说:“二妈,我还有急事,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后会有期!”   桥本阿菊把她送到院门口,两个女人紧紧相拥,黄栌紧紧地搂了一下她,出门而去。   不知怎的,桥本阿菊挺喜欢这个女人,她心直口快,笑容满面,一双笑眼,两口笑涡,挺招人喜欢。   又过了两个星期,桥本阿菊搞到一个重要情报,她打听到共军有个政治部主任生重病住在长春郊外的一个村庄里,于是在一个晚上一个人来到悦然药店送情报。   她像往常一样来到那个邮箱前,把那张写有情报的小纸条塞进邮箱,她像往常一样望了望药店。   这是一座二层楼的药店,一层是十米长的店铺,二层有许多房间。往常店门口有人进出,如今空无一人,那个拿着算盘的伙计也不知到哪里去了,以前二楼也亮着灯,如今漆黑一片。   这个店像个空店。   桥本阿菊望望街上,行人寂寥,一个瞎眼乞丐敲着一只破碗,拉着树干在街上游来荡去。   一种好奇心使她轻轻地走进店门。   柜台内外空无一人,柜后一排排装中药的抽屉,有的敞开着。东侧有个木楼梯,桥本阿菊沿着楼梯慢慢地上楼。   这是国民党军统特务机构驻长春的一个秘密据点,为什么如今静寂无人呢?   桥本阿菊在这个静寂的晚上只听到“嘀答嘀答”的水声。   她摸索着上了二楼,漆黑一片,空气里有血腥味。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触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一推那东西,那东西摇晃起来,原来是一个人,吊在半空中。   桥本阿菊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她喝问一声:“什么人?”   那个人也不作答。   这时,有一辆汽车从街面上驶过,汽车的灯晃了几下,桥本阿菊才看清了,这是一个悬梁上吊的老人,这老人正是药店的掌柜,因为她平时见过这个长得胖胖的掌柜。   桥本阿菊毕竟是受过训练的特工,她飞快下楼,刚走到楼梯下部,忽然听到底下有人击打石壁的声音。   她感到很奇怪,楼底下有人,是什么人呢?   一种好奇心让她随着声音寻去;她走进西侧的一个房间,这是平时掌柜的休息的房间,屋内陈设典雅,古色古香,一张硬木八仙桌,桌上有水烟袋、文房四宝等物;西侧是硬木椅,西壁是工艺柜,柜内摆放着李白醉酒、贾岛骑驴、陶潜赏菊、东坡话禅、怀素醉蕉、朱耷拜佛等木雕和石雕,木雕造型逼真,栩栩如生;石雕玲珑剔透,惟妙惟肖。正面壁上有一幅水墨画,画面上是唐代著名医学家孙思邈骑驴踏雪的场景,旁边有一首用行书写就的《满江红》词:   唐孙真人,智慧童、日诵千言。千金方,名垂青史,利在千年。视将权贵如粪土,百草处方列民间。创针灸,剂方祛百病,称神仙。   人命重,贫富同。踏破履,莫等闲!扶危拯万民,鞠躬协肩。大医精诚是医首,功在苍生笑开颜。药王庙,香客常凭呆,佑平安。   落款是:庚寅年仲夏燕市奇人张宝林填词并书。   另一面壁上是一幅木框画,玻璃镶嵌,栗子色圆角,画面上是东汉末年神医华佗正在为关羽刮骨疗毒,关羽正在与人对弈,神态安祥,气势不凡。旁边也有一幅词幅,用隶书所书,是一首《踏莎行》词:   双目如灯,疾步如风。葫芦高擎任纵横。踏遍青山意朦胧,涉过江湖百庐兴。   割骨刮毒,力救关公。走棋安静坐如钟。医术外科称鼻祖,茫茫天地影无踪。   落款是:辛亥年初春逍遥君莫愁书。   桥本阿菊又听到击打之声,这声音愈来愈近了,仿佛是从一个工艺柜底下传出来的,于是他凑近这个工艺柜。   声音更加真切。   桥本阿菊挪开这个工艺柜,只见有一个圆形木盖,木盖上有个把手;她一提把手,出现一个地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她听到一片水声,声音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有一个简易的木梯,桥本阿菊走下木梯,只见是一个房间,有桌椅和刑具等物,屋角有铁镣、铁铐、老虎凳、火炉等物。   正中有个侧门直通里间,桥本阿菊走进里间,只见是一个水牢,四周有铁栅栏,水池也就七八平方米,牢内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胡须很重,赤裸上身,骨瘦如柴。   “你是什么人?”桥本阿菊问道。   “我……是共产党……”他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桥本阿菊登时明白了,这个军统秘密据点内设有秘密水牢,水牢内关押着一个共党。   这时,一个闪光的念头嵌入她的脑海,国民党政府即将崩溃,南京政府危在旦夕,共产党日益深入人心,共军即将打到长春。对方是共产党人,可能还是一个头目,我若救了他,他定会报恩,以后共党进了城,我就有保护伞了,这是不是掩护我长期潜伏的妙计?   想到这里,桥本阿菊对他说:“我是一个平民百姓,正好路过这里,掌柜的上吊了,小伙计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我救你!”说着,桥本阿菊在屋内寻找开锁的钥匙,她在外屋的抽屉内果然找到一串钥匙,试着开锁,其中一柄钥匙将锈迹斑斑的大铁锁打开了。   桥本阿菊背起奄奄一息的这个男人,把他背到地面上。   “我饿得不行了,实在支持不住了,两天没进食了,你给我弄点吃的。”男人吃力地说,倚住了桌脚。   桥本阿菊朝四周看看,见供奉孙思邈的画前有个供盘,盘内有一半干瘪的香蕉,已经放黑了,于是拿到手里,喂给那个男人吃。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桥本阿菊扶起他。   “我叫左毅然,是共产党长春地下组织负责人,半年前被捕,我的家在松源县城,老婆当时有身孕,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你现在要把我背出城很危险,恐怕出不去。城里有几处关系,都被叛徒出卖,被破坏了,有的人死了。”   左毅然说完,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吧,你先到我家里躲些日子。”   “你不怕被牵累吗?”   “不怕,我就欣佩你们这种人!”   就这样,桥本阿菊把左毅然接回了家,把他安顿在院内那间空闲的南屋内。   二傻子自然有些不高兴,老婆背一个大男人回来,还是个国军日夜搜捕的共产党,但是他架不住桥本阿菊的甜言蜜语和卓有远见的分析,最终也同意了。只是在他出外跑车时多悬了一颗心。   城里的空气越来越紧张了,城外共产党军队的枪声愈来愈真切了,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老百姓如惊弓之鸟。   长春城已被共产党的野战部队团团围住,驻守长春的国军指挥官郑洞国孤疑不决,按兵不动。   这些天,左毅然的心情格外的好,伤势也日渐好转。桥本阿菊买了一些肉菜和白酒,在院里支起一个小桌,让他和二傻子喝上几两酒。   左毅然与二傻子对酌,二人不分上下,二傻子喝得涨红了脸,像猴子的屁股;左毅然越喝脸色越白,大有岿然不动之势。   桥本阿菊也喝了一小杯酒,凑个热闹。   “来,吃驴肉,这可是驴钱肉,壮阳的。”桥本阿菊用竹筷夹起一块驴肉,搁到二傻子面前的大碗里。   “吃驴钱肉,叫什么学名?还不是驴吊子肉!你给左大哥夹点,他在里面受那么多罪,该补补身子。”二傻子头一抬,嘴一张,把一大块驴肉塞了进去。   左毅然仰天笑道:“真是好酒好肉好天好大兄弟,还有咱们的好弟妹。”   桥本阿菊又伸出筷子,夹起一大块驴肉放到左毅然面前的碗里。   二傻子几杯酒下肚,顿时精神大振,话也多了。   “我说左大哥,你们共产党出生入死,老虎凳坐烂了,竹签子弄折了,到底图个啥?”   左毅然笑道:“还不是图的咱天下穷苦百姓得解放!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想过上好日子,就靠我们自己!”   “可是我听说你们家是松源县有名的大地主,你是地主的二少爷,家里不愁吃,不愁穿,还闹啥革命?”   “因为世界上还有许多人没有得到解放,还存在着人吃人不合理的剥削现象,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因此我们就要革命,革地主老财的命!革反动派的命!革侵略者的命!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如今苏联已经实现了社会主义社会,消灭了人剥削人的现象,成立了工农兵苏维埃政权,人民当家作主。斯大林领导苏联红军和苏联人民击垮了德国法西斯军队的侵略,保卫了工农政权。我们中国也要学习苏联,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和平民主的新社会。”   二傻子听得呆了,“新社会是什么呢?是不是天天都有酒喝,都有驴肉吃,我就不用拉洋车了?”   “新社会也需要车夫,只是革命的分工不同,国家主席、市长、车夫、工人、农民,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工作不分贵贱,人人自由平等。”左毅然愈说愈激动,唾沫星子飞溅。   桥本阿菊在一旁坐不住了,她不愿意听这些所谓的赤化宣传,于是借故倒茶进了屋。   不久,长春国民党守军响应共产党军队的要求,宣布起义,长春被共产党接管,左毅然当上了中共长春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二傻子也当上了长春市车夫协会副秘书长,桥本阿菊进了一家玩具厂任厂长秘书,全家和和美美,小口子过得挺和谐。   左毅然一有空隙就来桥本阿菊家里来坐坐,逢年过节还带来一些优质米面和水果,他的妻子也从老家找到了,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左雯,左毅然全家住在市委宿舍,门口有警卫站岗。   经历过三反五反运动和社会主义改造运动,桥本阿菊都躲了过去,他和二傻子守口如瓶,始终不承认自己是日本人,只说自己是来自牡丹江流域的难民,父母从小双亡,自己靠乞讨为生。因为有左毅然的关系,有关部门也不追究她的过去。   左毅然的妻子在市医院当大夫,女儿左雯上了重点小学,还被选为少先队中队长。   二傻子的洋车废弃了,被送进了历史博物馆,他蹬上了三轮车,三个轮子转起来,蹬起来像一阵风,他的日子过得挺舒坦,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妻子不愿意要孩子。   这天夜里,二傻子在被窝里推醒桥本阿菊,“嘿,咱们俩要个孩子吧?”   桥本阿菊把头一扭,“睡你的觉吧,要孩子,太累,你别胡思乱想了。”   二傻子真诚地说:“嘉薇,咱们老了怎么办,养个孩子防老啊!”   “老了有敬老院,你看那敬老院里的老头老太太们活得多自在。”桥本阿菊揉揉惺忪的眼睛。   “儿女是爹妈身上的一块肉,不一样。你瞧人家左大哥,有个左雯,夫妻俩带着女儿上街,左大哥牵着小左雯的右手,左大嫂牵着小左雯的右手,你看有多快活!咱们家虽然也热闹,但是缺少一个小动物……”   桥本阿菊翻过身来,直视直二傻子,“你抱个小猫来,或是小哈巴狗也行,我给你养着。”   二傻子摇摇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他扭开了床头灯。   光晕四散,卧房里一片光亮。   桥本阿菊埋怨道:“明天还得上班呢,你怎么属夜猫子的,夜里精神。”   “我睡不着,我想造一个……”二傻子嗫嚅着说。   “造什么?造卫星,你平时每天拉十个人,多拉十个人,就是造卫星,放卫星。”   “我想造人……”二傻子提高了声调,他拉开了被子,桥本阿菊平时睡觉喜欢一丝不挂,他这一掀,她的半个丰满的裸体就露出来了。   桥本阿菊爬向床头柜,打开柜门,从里面摸出一个避孕套,扔到二傻子身上。   “套上。”她一边说,一边把被子踢到一边。 第13章 山重水覆(4)   “我不要这个破套套!”二傻子生气了,一脚把被子又踢到桥本阿菊的身上。   二傻的情绪是东边的风,西边的雨,桥本阿菊做了几顿美味佳肴,打了几斤小酒,就把二傻子糊弄得兴高采烈,你看,二傻子吃过晚饭,敞开大肚皮,倚住门框,又唱了起来: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   反右斗争开始了,左毅然因为给中央写信反对给提意见的知识份子乱扣帽子,被停职检查。他的妻子也因给所在医院内科党支部书记提了三点意见,被划成右派。   不久,有人举报左毅然被捕后有叛党行为,出来情况不明,怀疑是叛徒。他出身大地主,父亲在土改运动中被农民打死,他对党不满,替资产阶级知识份子鸣冤叫屈。   桥本阿菊和二傻子去看左毅然,左家已搬到一个工人宿舍,只有十二平方米,左家三口人栖身其中;一个双人床和一个单人床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中间拉着一个布帘。10岁的女儿左雯伏在桌上昏暗的灯下做作业,左毅然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左毅然的妻子消瘦许多,长吁短叹。   桥本阿菊把买的橘子和苹果放在桌上,二傻子直直地立在那里。   “左大哥,中国有句老话,天有不侧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还是想开点吧。”   二傻子也说:“人不能被尿憋死,别想那么多烦心事。”   桥本阿菊说:“脚正不怕鞋湿。”   小左雯开腔了:“不是鞋湿,是鞋歪。”   左毅然抬起头来,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啊!李自成起义军当年作战时,提出‘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的口号,大得民心。可是后来进了城,乱了章法,他本人也听不进不同意见……”   左毅然的妻子白了他一眼,“老左,你不要多说……祸从口出啊!”   桥本阿菊剥了一个蜜橘递给左毅然,“左大哥,现在定右派还要有指标,我们玩具厂也有指标,幸亏平时少言寡语,要不然也会戴上右派的帽子。”   左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们医院内科这个党支部书记是个老处女,五十多岁了还中独身,天生长得丑,爹妈给的有什么办法?没想到还养了一身怪癖,谁比她强都嫉妒,欺人有,笑人无,该笑不笑,该哭不哭。长年以来压制我,不发展我入党,就是因为我人缘好,业务比她强,赶上这个运动,她给我连扣了几顶大帽子。”   二傻子说:“左大哥,嘉薇不是给你写了证明材料了吗?他们怎么还把你打成叛徒呢?”   左毅然说:“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会被关押在一个药店,也不想信嘉薇那么个弱小之躯能够背得动我!”   桥本阿菊说:“可惜那个药店在刚解放时被人一把火烧了。”   一年后,左毅然被定性为叛徒,押往青海参加劳改。不久,左毅然的妻子也押往甘肃参加劳改。左雯由左妻的妹妹抚养。   1962年一个狂风大作的下午,正在青海参加劳改的左毅然被施工的石块击中头部,不幸身亡。左毅然的妻子闻讯后,精神崩溃,久病的身体再加不堪一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也离开了人世。   桥本阿菊和二傻子这几年每年清明都要到长春郊外的墓地,为他们夫妻俩烧一些纸,超度亡灵。   1965年的一个萧瑟之秋,这天晚上,二傻子出车还未回来,桥本阿菊做好了晚饭,一个人坐在床头等丈夫回家吃饭。   这时,有人敲门。   桥本阿菊慌忙下床去开门,门开了,门前出现一个年轻女子,装扮时尚,身穿白色风衣,挎着一个小红包,戴着墨镜,眉清目秀,小巧玲珑。   “您找谁?”桥本阿菊问道。   “我可以进来说话吗?”   “可以。”桥本阿菊把她让进院门,女子把院门关好。   女子掂起红色挎包,包上有一朵精致的小梅花,金黄色,闪闪发光。   “我是您的亲戚,我从远道而来,来看看您。”女子柔声说道。   桥本阿菊听了一怔,她仔细辩认对方,确实没有见过。   “院内屋里没有外人吗?”   桥本阿菊摇摇头。   女子吟道:“我与梅花有旧盟,即今白发未忘情。不愁索笑无多子,惟恨相思太瘦生。”   这是陆游的《小梅花》诗,是梅花党人接头的暗语。   桥本阿菊对道:“身世何曾怨空谷,风流正自合倾城。增冰积雪行人少,试传羁鸿为寄声。”   女子笑道:“阿菊姐姐,我可找到你了,我叫黄妃,我爸爸是黄飞虎,我是他的小女儿。”   原来来者是梅花党的五朵梅花之一,黄飞虎的千金。   “快屋里坐。”桥本阿菊带她进了屋,两个人坐在木椅上。   “我该叫你二妈。”黄妃微笑着望着她。   “你爸爸好吗?”   “他很好,住在台北阳明山里的别墅,时常提到你。”   桥本阿菊一听,潜然泪下。   “你姐姐好吗?”   “她……”黄妃听了,心头袭过一丝阴影。   “她已不在人世了,两年前以身殉国。”   “怎么?她……”桥本阿菊心头一震。   “她在六十年代初到大陆大连市潜伏,后来被人害死了。”   “她好可怜,我跟她只见过一面,她是多么美丽。”   “逝者长存,生者永怀。”黄妃黯然说道。   “你见过我在东京的女儿吗?她叫稻春阿菊……”   “稻春吗?她是梅花党驻日本的联络员,我父亲后来把她接到美国专门培养,她能说英、汉、俄几国外语,神枪手,使得一手好飞刀,十分厉害。”   桥本阿菊听了,心头一喜,说:“想来她也是大姑娘了。”   “对,我这次到大陆是以华侨身份回来的,还要出去。父亲派我来看你,是要交给你一个特别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桥本阿菊听了有些紧张。   “蒋总统正在组织二次反攻大陆,有美国人大力支持。你还记得当年从你的旧宅丢失的那批黄金吗?”   “记得,怎么?有下落了?”桥本阿菊点点头。   “那批黄金被白主席的手下劫走,后来埋藏在离这里不远的农安县辽塔下面,这个农安县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黄龙府,是辽国的陪都。据说辽塔下的地基坚固,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进入拿到黄金。有一幅入塔图掌握在辽塔文物保管所所长金辽手里。金辽是梅花党人,是白敬斋手下的王牌,他以前是共产党的县工作队政委,被我们捕获后叛变自首,成为我们的特工。必经设法从他手里拿到这幅入塔图,否则很难弄到这些黄金,因为动静太大。你现在可以发展党员,注意要单线联系,由你掌握……”   正说到这里,黄妃手一抬,一根飞针飞了出去。   有人“扑腾”倒地的声音。   桥本阿菊顿时变色,与黄妃疾步奔到门外,只见二傻子手捂胸口倒在地上。   “这个人在偷听我们说话!”黄妃指着二傻子说。   “他是我丈夫啊!”桥本阿菊望着二傻子,又看了看停在院门口的三轮车。   “快去叫医生吧。”桥本阿菊叫道。   “叫什么医生,他必死无疑!”黄妃得意地叫道。   “他中了我的毒汁,针头有绿色烈性毒药,他很快会变成绿色的尸体。”   “什么?他叫二傻子,是我丈夫呀!”桥本阿菊急得淌出了眼泪。   黄妃问:“他是我党党员吗?”   桥本阿菊摇摇头。   “这么一个丑八怪,你怜惜他什么!”黄妃不以为然地说。   “再说他已经偷听了我们的说话,就是活着也不能留他。”   桥本阿菊俯下身来,探了探二傻子的口鼻,气息皆无。   不一会儿,他变成绿色的尸体。   “这可怎么办?我怎么收拾残局?”桥本阿菊有些手足无措。   黄妃笑道:“你是老特工了,这还不好办,把他装进一个麻袋,蹬上这三轮车,投进附近的河里,然后报失。这年头,经常死人,有自杀投河的,有被人暗杀的,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桥本阿菊把三轮车推进院里,锁好门,然后找来一个麻袋,将二傻子的尸体塞了进去,用绳子绑好扎口,抱到三轮车上。   桥本阿菊有些心惊肉跳。   黄妃笑道:“二妈怎么变的善良了,被共产党训的吧?告诉二妈,死在我手里的人命有几十条了,我的绰号叫‘影子杀手。’二妈,你搞到图后,立刻去北京,我告诉你如何接头……”说着,她附在桥本阿菊的耳边说了一番。   桥本阿菊连连点头。   黄妃说:“我也不便久留,你好自为之,记住,夜里再动作,手脚要麻利。”   桥本阿菊看了看三轮车上装有二傻子尸体的麻袋,心砰砰地跳着。   黄妃走了。   她就像一股风,一股邪风。   深夜三更时分,桥本阿菊悄悄把那辆三轮车推倒院外,然后蹬了上去,这还是丈夫交给她的车技,她飞快地朝城外蹬去……   第二天上午,桥本阿菊到当地派出所报案。   民警来到她的家,屋里屋外探看一番,作了详细的笔录,然后回去了。   这些天,桥本阿菊的心里就像悬着一只吊桶,七上八下。   二傻子失踪了,有人说他上了长白山,迷了路,被熊瞎子收拾了。也有人说,他失足掉进河里,随波逐流,飘走了。   这一年左毅然的女儿左雯从长春市杂技学校毕业,分配到市杂技团工作,她不愿意在团里宿舍居住,便在桥本阿菊居住的院里南屋租住。   桥本阿菊觉得这个性格怪癖,聪明机灵,父母又死于共产党搞的活动之中,便把她作为梅花党的培养对象。   怎么才能让她落入自己的手掌之中呢?桥本阿菊费尽脑汁。她左思右想,想出一条妙计。她设法搞到一些春药,放入左雯的水杯之中。左雯正值青春萌动年龄,性格内向,从小练习杂技,身体健康,自从喝了混有春药的茶水,欲火上升。桥本阿菊又故意把人体素描的画册摆在显眼位置,进入左雯的视线;空隙之际,跟左雯聊天,故意讲些男女之事。渐渐地左雯的春水旺盛,敞开私扉,有些春意朦胧。   有一次,桥本阿菊把一个饰有春意画的鼻烟壶塞到了左雯手里。左雯低头一看,藤萝架下一男一女赤裸交配。她不觉羞红了脸,心里砰砰跳动;夜里她在也按耐不住,褪下内裤,尽情手淫。自从染上这个习惯之后,左雯变得更加内向,沉默寡言,面黄肌瘦,这一切都被桥本阿菊看在眼里。她暗自欢喜,认为初战告捷。每逢晚上入睡之前,独自一人蹑手蹑脚趴在左雯居住的南屋窗前,往里窥视。   单人床上,幽幽灯下,左雯迷蒙双眼,正沉浸在手淫之中,接连发出呻吟之声;她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桥本阿菊拿出准备好的照相机照下这一幕幕情景……   照片洗好之后,桥本阿菊拿着照片呈现在左雯面前,左雯彻底折服了,她终于成为桥本阿菊的“俘虏。”   但是桥本阿菊为了保护自己,暂且没有发展她为梅花党的正式成员,只是想利用她做事。她派给左雯的一个任务就是侦察农安县辽塔的情况,这个任务左雯完成的非常理想。第二个任务是从辽塔文物保管所所长金辽手里得到入塔图,至于塔下埋葬何物,左雯一无所知。桥本阿菊还告诉她神不知鬼不晓干掉金辽,以绝后患。   左雯便用杂技工具独轮车完成了这一任务,并麻利的干掉金辽,将入塔图交给桥本阿菊。但是后来独轮车事发,公安部门开始调查长春市杂技团。桥本阿菊闻到风声,索性在左雯食物中放毒,干掉左雯,舍弃旧宅,按照黄妃的吩咐,火速进京献图。   列车已经驶入山海关,一路上,桥本阿菊浮想联翩,联想到自己坎坷的身世,唏嘘不已。她望望四周,已是掌灯时分,列车上的人有说有笑,一个妇女怀里的婴儿发出清脆的哭声。   桥本阿菊坐在那里,总感到不自在,晚饭只吃了一个面包。她紧紧攥住怀里的白色小挎包,包里有一只精致的绣花鞋,鞋头镶着一朵金黄色的小梅花。这还是黄妃与她作别时交给她的,这是梅花党人高层次的接头信物,当这只绣花鞋与另一只绣花鞋对上时,双方才说暗语,暗语又对上,万事大吉。这双绣花鞋是黄妃的生母绣的。还有两只绣花鞋是白敬斋的大姨太、军统少将蔡若媚绣的,一只绣花鞋掌握在白敬斋的二女儿白薇手中,另一只绣花鞋掌握在一个叫叶枫的人手中。   桥本阿菊眼睛盯着外面的夜景,不时有灯火闪过,列车又要进站,眉梢却不时扫向周围的旅客和列车员。   她这样冒然出逃,共产党的特工部门会不会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会不会有人跟踪她?想找到与她接头的人?   在长春,她手上已经有了几条人命;丈夫二傻子、辽塔文物保管所所长金辽、长春杂技团演员左雯。共产党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是个血债累累的杀人犯、现行反革命、日本间谍、国民党梅花党特务。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毛发悚然。   她缓缓地站起来,茫然地望着刚上车的几个旅客,一个老太太已经被她看毛了。老太太提着一个网兜,兜内放着几只烧鸡,她迭声说着:“我不需要帮忙,不需要雷锋,我自己行,妹子,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动物园里溜出来的,我有票,我的票号是007。”   桥本阿菊似乎没有听见,只是苦笑了一下,木然地站着。   她听说北京来了一个叫龙飞的神探,神通广大,是特务们的克星,已经到长春周围好几天了,目标盯住那个辽塔。他的武功十分了得。   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他破案能力极强,共产党建国后的几起重大特务案,都是他参与破获的。   我早晚要和这个龙飞照面的,她想。   起风了,车窗外的树枝剧烈摇动,车厢里也透进一阵阵寒意。   桥本阿菊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她溜进了厕所。她站在厕所的门前仔细谛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听到异常之声。   她蹲了下来,试图解个方便,可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她又站了起来,茫然不知所措。   外面有人敲门。   她有些紧张,于是下意识蹲了下来。   “大哥,还是大姐,我实在憋不住了,您行行好,您出来,让我进去吧。”外面有个男人哀求道。   她没有说话,感觉那个男人正端着手枪要冲进来。   或许他就是龙飞。   龙飞像孙悟空,会七十二变?   如今他正装成一个想要如厕者。   桥本阿菊眼睛盯着车窗,列车放慢了速度。   厕所外似乎有许多人,议论纷纷。   桥本阿菊仿佛看到他们都拿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厕所的门。   她有些慌乱。   她蹲在坑沿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这是什么姿势,在这种位置上。她缓缓站了起来,解开了腰带,她用手掀动一下粉红色内裤的松紧带,发现紧缝在内裤里面的那幅辽塔入塔图安然无恙。她长吁了一口气,又系紧了腰带,放下了风衣,她整理了一下衣着,扶平了头发,想了想,主意已定,双手打开厕所的车窗,奋不顾身,跳了出去……   北京粮钱胡同13号宅院历史上就是一座不详的宅子。民国初年,浙江杭州来了一位钱姓大户,带着全家13口人,住进了这座旷废多年的宅子。钱老爷年近古稀,却双目炯炯,坐如钟,站如松,声音清朗,一身瘦骨,平时拿着一杆老烟袋,很是威严,仆人对他十分敬重。钱老爷练就的八卦掌,掌声落处,树叶纷纷而下。钱老爷的大夫人骆氏一脸慈祥,温顺贤惠;二夫人柳氏身轻如燕,持家井井有条;三夫人花枝,年方十六,原是西湖上的船妓,妖媚迷人,有沉鱼落雁之貌,平时宅园里常传出她的嬉笑之声。   不想,某夜,钱家13口人横尸院落,婢女、仆人惊恐万分,四散而逃。骆氏被吊死,柳氏四肢全无,花枝赤裸着被扼杀。钱老爷尽管有一身的武功,身上仍被砍了13刀,鲜血淋漓。   此案轰动京城,侦缉队长老马亲率部属来到现场,仔细勘查,竟然没能发现一丝线索。   凶手究竟是谁?   钱家少爷钱浩留学日本,闻此凶信,火速赶回,目睹惨状,悲痛万分。   钱浩是个孝子,还是独子,自幼一父母感情甚笃。这一夜他在父母床上辗转反侧,夜不寐。一阵寒风袭来,吹灭了桌上孤灯。恍惚中他见父亲一身青衫青褂,满身是血,背站于屋角。   钱浩泪流满面,泣声道:“爹啊,你死得好惨,儿千里迢迢从日本归来,给您报仇来了!”钱老爷竟然一声不吭,默默而立。   钱浩恳求道:“爹,您告诉我,仇人是谁?” 第14章 山重水覆(5)   恍然之间又一阵风袭来,钱老爷蓦地不见了。   老马闻讯来访,见钱浩神情恍惚,茶饭不思,便一再追问之。钱浩告之奇异梦境。老马听了,若有所思。   再次搜索凶宅,俩人细细地寻觅,来到花枝房内,在榻下发现一幅春宫画,画面竟然是一个女人与猪在交配!   俩人十分疑惑,断定花枝是一个浮浪女子,行为定为不轨,背景十分可疑。   老马查阅了钱家杂仆身份籍贯,出人意料地发现,厨师朱五和花枝竟都是浙江杭州人。   而朱五和数十仆人,早已离开,不知所踪。   为追寻真凶,钱浩由老马陪着南下杭州,历尽艰辛,四处探访,终于找到朱五老家。一打听,邻居均言朱五喜欢赌钱,已经多日不归了。   俩人访遍杭州所有堵庄,也没见到朱五的踪影。俩人疲惫不堪,猜测是不是朱五的邻里骗了他们?无奈之下在一个破旧的土地庙内歇息下来。   俩人正商量着下一步计划,猛然听见庙后传来猪的嚎叫声,出门一看,只见一个屠夫手握尖刀正在杀猪。   有人叫道:“好朱五,猛汉子!”   俩人这才见到朱五。   俩人尾随朱五来到一家农庄。庄主人设宴款待,席间朱五喝的大醉,摇摇晃晃出来,竟然来到破庙倒地而卧。   俩人演出了一场装鬼夜审朱五的戏,朱五吓的屁滚尿流,终于说出实情。   原来朱五与花枝本是邻居,平时朱五垂涎花枝,一直不能得手。   无巧不成书。花枝嫁给了钱老爷,而钱老爷正是朱五的主人。可花枝依然看不上这个丑陋的厨师,尽管朱五对花枝百般殷勤,但花枝依然不从。外人却不知晓。   一天,朱五弄来一些迷药,偷偷放进钱老爷的酒壶中,钱老爷和花枝喝了药酒,睡死过去。   朱五色胆包天,竟爬上床奸污了花枝。   那花枝醒来,事情已出,再加上她原来风流好性,钱老爷又疏于床事,竟默许了。自些花枝也顾不得朱五丑陋,是个下人,便与他沉溺于苟合之中。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篱笆?   一日,朱五跟花枝正在假山后偷欢,不料被大夫人骆氏撞见。骆氏因失宠于钱老爷,暗中嫉恨花枝,见花枝偷情,便要声张。然而朱五将杀猪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将其奸污,便立约隐瞒丑事。   不久,钱老爷外出,朱五索性睡在花枝房中。二夫人柳氏发觉,好言规劝花枝,花枝假意应允,暗中却仍与朱五日日寻欢。   一日,钱老爷突然回家,撞见朱五躺在花枝床上,钱老爷暴跳如雷。即刻令朱五亲手活活掐死花枝,又令人取来皮鞭,将朱五打得皮开肉绽。   朱五怀恨在心,暗暗思量报复计划。   朱五表面装傻,且极显悔过之意,不久又获钱老爷信任。   由此朱五趁机在他的酒壶里下了蒙汗药,朱五奸计得逞,钱老爷惨死在他的杀猪刀下。   接着朱五大开杀戒,残忍地杀死钱家十三口人氏,想就此灭口,随后潜藏起来,销声匿迹。   在押解途中,狡猾的朱五潜逃了。钱浩大惊。夜晚在客舍中,又梦见自已的父亲进了房中,仍背对着他。他想喊,却叫不出声来。这时他父亲意味深长地伸出手来,指指南方,随后消失在黑暗中。醒来竟是南柯一梦。   他将梦境告诉老马,老马想了想说,朱五往南面逃了!钱浩顿开茅塞。俩人朝南方追去,历尽艰辛,终将朱五逮住,押往京城归案。   此后粮钱胡同13号,飘着淡淡的血醒味,曾几易其主,都因宅内半夜有冤魂哭叫不得不撤离。   时间过去了五十多年,也是在这条偏僻的粮钱胡同里,一到晚上,左邻右舍的大人们就不让孩子们出去玩,因为胡同里的13号住宅常常传出奇怪而恐怖的声音,这声音如鬼哭,似狐啼。问题出在夜间,尤其是在午夜,这13号里竟然有人走动的声间,而且这走路的声音很怪,不像是人在走路。邻居们就感到纳闷,里边平时没人住,怎么会有人走动的声音呢?   邻居们都知道民国初年的惨案,难道这些鬼魂复活了?   时间一长,左邻右舍也就习惯了这种声音,人们不再把13号里的怪事当回事了。可是,这几天夜间13号里竟然有人在说话,而且脚步声也越来越响,人们就感到害怕起来。但一到白天,就又静悄悄的显得很正常,大家就猜测也许13号里又开始闹起鬼来,因为一般来说,闹鬼都在夜里,这就更让人感到13号的神秘了。   13号真的有鬼吗?   13号冤魂真的在兴风作浪吗?   13号恐怖的脚步声是鬼怪在走路吗?   13号里的说话声是鬼怪在说话吗?   大家都在疑惑不已,许多人竟然真的相信13号宅院里有鬼。有的邻居竟然想搬走,但搬家谈何容易?   但是派出所的所长还是督促房管部门,要求他们派看房人,因为市里曾把这洋楼当文物来看管的,现在既然出了这种麻烦事,就应该派人看管,否则一切后果自然由房管部门负责。房管所不敢怠慢,跟居委会商量,由居委会找人看房。   这一天,有一个苗条的姑娘由居委会干部陪着来到房管所,所长接待了她们。姑娘来自安徽,以前曾在北京东单一家当过保姆,所长看过她的有关证件,又问她胆子大不大,她笑着回答天地不怕,鬼神不怕,所长见她表现坚决,又生得玲珑可爱,于是同意了。   从此,粮钱胡同13号住进了这个漂亮的姑娘。   一个月过去了,这个姑娘安然无恙。   邻居们感到奇怪:怎么别人进去就失踪,而这个年轻姑娘竟然会安然无恙?莫非她是打鬼的女钟馗?   夜间那栋楼房不再有恐怖的脚步声,而替代的是这个姑娘轻盈的脚步声。人们感到欣慰的是,13号大院自从这个姑娘住下后,粮钱胡同清静多了。   姑娘平时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深秋时节,总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把本来皮肤白皙,透明如玉,再衬以白衣,更显得漂渺动人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13号宅院的门悠悠而开,姑娘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那件潇洒的白风衣,乌黑的头发上系着一只白蝴蝶,脸上光采灿然,走路像一阵风。她拎着一个菜篮子笑吟吟,逢人就打招呼。   大家看到她活着出来,都松了一口气。   居委会主任上前朝她竖起大拇指,“姑娘你真是电线杆子上绑鸡毛——”   姑娘笑着问:“怎么讲?”   “好大的胆(掸)子!”   一个老头挤上来问:“你是钟馗的妹妹——”   一个大婶凄过来问:“姑娘,打哪儿来?”   姑娘自亲地回答:“黄山,知道不,黄山归来不见岳!”   “哦,好地方,天下第一名山!怪不得长得这么水灵,整个一根水葱!”   又一个小伙子问:“借问侠女尊姓大名?”   居委会主任笑着说:“我看过她的证件,叫什么来着?芳……”   姑娘笑着回答:“芳梅娟,芳草的芳,梅花的梅,娟秀的娟,你们就叫我娟子吧!”   那个小伙子又问:“娟子,你来这鬼宅看房,每月给你多少钱呀?”   芳梅娟说:“为人民服务,不说钱!”   小伙子撇了一下嘴,“没有钱,你喝西北风去呀?”   芳梅娟一阵小跑,奔出了胡同口。   凌雨琦这些天心里总是不舒服,她发现了梅花党在大陆的重要头目白薇,跟踪她进入恭王府,白薇暴毙,可是白薇身上的梅花图却不翼而飞,她的人皮被人盗走,至今下落不明。她为此受到严厉的批评,心里闷闷不乐。   龙飞仍在吉林农安办案,至今没有回京。   肖克整天忙于寻找白薇人皮的线索,一直没有结果。他不像龙飞那样有涵养,性格急躁,皱着眉,撅着嘴,一脸的苦相。凌雨琦一见到肖克脑袋皱起的内疙瘩,心里有些发怵。   她盼望龙飞回来。   她喜欢龙飞。希望第天都能见到他,特别是听到他的声音,能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是一种幸福。   但是龙飞还不回来。   白薇死了,龙飞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状态?他们是大学的同窗,初恋的情人,由于政治信仰不同,分道扬镳。凌雨琦听说过不少龙飞和白薇的故事,他们在南京中央大学新闻系是同桌,春节前学校排演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龙飞饰演罗密欧,白薇饰演朱丽叶。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据说二人还利用暑假一同到海边旅游。以后二人都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于是成为仇敌。龙飞遵照党总部寻觅梅花图,险遭不测,那幅藏在白敬斋客厅椅下地穴的正图化为灰烬,龙飞从地道逃脱,白薇下落不明。   1963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梅花党蠢蠢欲动,当时龙飞正在大连市公安局任侦察处长,粉碎了敌特企图盗取我海军核潜艇设计图的阴谋。他曾跟踪到香港探险,以后受到特工部门嘉奖,调到北京工作,担任梅花党案专案组副组长。为了进一步掌握情报,他伪装敌特到台湾岛送图,并到五台山擒获白薇。白薇借故上厕所逃脱,龙飞因此受到处分。他几次与白薇交锋,总是劝这个老同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白薇总是劝说他到第三国过世外桃源的情感生活,他们是剪不断,理还乱。最让凌雨琦感到震惊的是那永远难以磨灭的一幕:3年前,白薇如惊弓之鸟跟到北京,找到暗藏在我方内部的3号敌特叶枫,让叶枫帮助她逃到台湾,将嵌在自己身上的梅花图案手交给父亲白敬斋,并取走叶枫处藏匿的药水。正当叶枫用特殊药水涂抹在白薇裸身,梅花一朵朵显现出现暗号和人名时,龙飞率领特工冲了进来。叶枫被当场击毙,白薇裸身骂车西逃,龙飞驾车紧追,白薇如惊弓之鸟逃到北京西山一个断崖时,已无处可逃,这时晨曦初露,霞光万道。白薇缓缓地走下汽车,走上崖头。   她凄然一笑,纵身从悬崖跃下……   她就像一朵金色的梅花,飘然而落。   白薇跳崖后挂在一棵老槐树上,被一个看林人所松,看林人是逃亡地主的儿子。他把白薇背到自己的山舍,精心料理,相依为命。白薇伤愈以后杀掉看林人重现江湖。   此次白薇离开人世,龙飞不知作何感想,让凌雨琦深信龙飞的政治立场,会正确对待这一变故。白薇的人皮不翼而飞将成为一大悬案,也成为专案组面临的新课题。   凌雨琦有些烦闷,于是来到东城一座四合院深宅,这是父亲凌云飞的住处。   凌雨琦的父亲凌云飞是当年跟随毛主席上井冈山的老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曾担任过排长、连长、团长、师长、纵队司令员,目前在军事科学院任职。凌雨琦的生母曾任野战部队的卫生队长,在解放济南的战斗中牺牲了,继母刘新颖以前是志愿军的文工团员,目前在总政治部工作。   警卫班的一个小战士给凌雨琦开了院门,凌雨琦穿过影壁和走廊,来到二进院的客厅,这时天已大黑,客厅里暖融融的。刘新颖正在沙发上织毛衣,她一见凌雨琦,立刻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噢,雨绮来了,还没吃饭吧?我让他们弄点饭……”   “妈,我吃过了,爸爸呢?”   刘新颖回答:“你爸爸到刘帅家里下棋去了,来,吃点水果吧。”说着,她把果篮子推到凌雨琦面前。   凌雨琦一看,篮内有香蕉、广柑、荔枝等水果,她掰了一瓣香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刘新颖四十多岁,习称的身段,面容俏丽,气度娴雅。   凌雨琦说:“这香蕉好甜。”   “是他们从广州坐飞机带来的,多吃点,走时带一些。香蕉不好嫉,也帮助我们消灭一些。”刘新颖的两个小笑涡格外引人注目。   “专案组的工作忙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凌雨琦像散了架的钢琴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我们一天到晚就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一刻也不能停,不过倒是蛮有味道。”   刘新颖靠近她,“雨绮,我要向你把映一个情况……”   凌雨琦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忙问:“什么情况?”   “我们附近粮钱胡同13号院据说是个鬼宅,人们都说明朝、清朝、民国时期都发生过凶杀案,最近人们传说着那里闹鬼……”   “闹的哪门子鬼?”   “那个院子里有假山、后花园,有个三层小洋楼,一直没有人敢住,作仓库使用,最近才有一个女孩自报奋勇到那里看房子,你说怪不怪?”   凌雨琦听得入了神,说:“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都是人闹的,我去看看!”   “你可别去,要是有个好歹……”   凌雨琦是个直性子的姑娘,个性倔强,听说粮钱胡同13号宅院闹鬼,执意前去探个究竟。   凌雨琦说着出了门往粮钱胡同而来。   街上行上稀少,显得十分冷清。凌雨琦穿过几条胡同便走进粮钱胡同,她上中学时曾经和同学骑着自行车来过这个胡同。   她找到了那个13号宅院,只见院门紧闭,两旁各有一个石狮子,院墙挺高,院内有个三层小楼,没有光亮。   她上前敲门,没有人应声。   她绕到后墙,一纵身,上了院墙,只见院内漆黑一团,她从兜里掏出跟继母刘新颖要的小手电筒,往下照了照,只见通道通向一座假山,假山上隐约有一座朱红小亭,通道的另一方通向一座三层灰色小楼,小楼的一楼内透出昏暗的灯光。院内古槐匝地,松柏森然,都是老态龙钟。   死一般的沉寂。   凌雨琦轻轻落地,拿着小手电筒,一步步走近那座灰色小楼。   她见小楼的门敞开着,于是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小客厅,有点欧式的味道,有个壁炉,炉内燃着干柴,旁边有一排银灰色的沙发,皮子已经破裂,沙发,皮子已经破裂,沙发前后有个长长的茶几,茶几上有个烟灰缸,烟灰缸内有烟屑。   “这里还有人吸烟。”她暗暗想着。墙角有一排破旧的书柜,白漆已然剥落,书柜内有旧杂志和一些旧书,墙上有一幅油画,画面上是俄罗斯大森林,一道强光透进白桦林,下面有一条小溪通向森林深处。油画镜框是金黄色的,已经剥皮,泛出本色。   二楼好像有脚步声。   凌雨琦看到一侧有个木楼梯,通向楼上,于是上了楼梯。   二楼走廊里一片漆黑,有一股潮湿的味道,通过窗户透进来的亮光,还是能辨别方向。   她静静地在楼梯口默立了一会,摸出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走到第一个房间,她打开房门,只见是一个杂物间,堆积着破旧桌椅和木床,屋角织着一片片蜘蛛网。 第15章 山重水覆(6)   她又来到第二个房间,门紧紧闭着。她推开门,手电光扫过去,只见是一个浴室。有一个堆积黄斑的大澡盆,壁上有个喷头,钢杆上搭着毛巾,旁边有个马桶,马桶盖沿铺着一圈软软的布垫。马桶旁边有个洗衣池,池上有个大镜子,镜面岁月痕迹历历在目。旁边有个小梳妆台,台上有简单的妆具。   凌雨琦听到隔壁有咳嗽声,于是退了出来。   在这静寂的冬夜,她还真有些紧张。   她定了定神,猛地推开隔壁那扇门,手电光一扫,有个双人床,床柄都是银灰色的钢管,被褥凌乱;一侧有个旧式衣柜,真挺挺地竖立在那里,床旁有两只绣花鞋,粉红色,十分耀眼。窗前有一个长方形木桌,白色桌布,摆着一个三角型花瓶,瓶内插有一束红色塑料梅花。橘黄色的厚布窗帘把这个窗户遮得严严实实。   忽然,屋内又传出咳嗽声,有点像七八十岁老人微弱的咳嗽。   凌雨琦的汗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   手电筒的强光扫射过去,没有发现什么异物。   咳嗽声又沉闷地响起来。   声音来自床底。   凌雨琦俯下身,趴在地板上,手电光泻过去,只见床底下卧着一个浑身是刺的小动物。   她把手电光聚焦在这个小动物身上。   原来是一只老刺猬。   她曾听妈妈讲过,刺猬发出的声音如同老人的咳嗽声。   她恍然大悟,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她站了起来,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走了出去。   她拿着手电筒又上了三楼,三楼的地面上满是灰尘,好像很久没有人上来。   凌雨琦看到一扇破窗,玻璃已经掉落一半,晚风直泻进来,不禁打了一下寒噤。   她有些心虚,腿也感觉有些软。   她挥舞着手电筒,上下左右照射一阵。   走廊里有几盆花木,由于长年无人料理,已经枯死,只剩下干枝碎叶。   这时前面好像有动静。   她凝眸一看,有两只金黄色的小动物在前面不远处跳来跳去。   这两只动物毛茸茸的,尖尖的小脑袋,黑色的眸子,细如干柴的身子,摇晃着毛茸茸的大粗尾巴。它们扭在一起,好像十分亲热,一忽儿相互作揖,一忽儿手舞足蹈,仿佛在跳交际舞。   她把手电光横扫过去,光晕中两只小动物若无其事,像蜜月中的情侣,亲昵暖昧,旁若无人。   凌雨琦看得呆了,她恐怕是幻觉,于是在自已的臀部狠狠地捏了一把,疼得她直出冷汗。   她有些心怵,拿着手电筒的右手微微颤抖。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两只小动物是黄鼠狼,传说中的“大仙。”一般老房子里才有这种稀罕物。   这时她想到了龙飞。   这位老领导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呢?   凌雨琦退了回去,从三楼迅疾回到一楼,破门而出。   她来到那条通道上,望着怪石磷峋的假山,以及山上隐约可见的小亭子。   她朝假山走去。   正走着,险些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子,轻盈伶俐。   “你是谁?”凌雨琦喝问。   “你是谁?”来人也大声喝道。   “我问你呢?”凌雨琦下意识地摸了摸枪。   “我还问你呢?”那年轻女子竟不示弱,抢上一步。   凌雨琦说:“我是来看房的。”   “我是来看房的。”那女子冷冷地望着她。   “你怎么这么晚来看房?”   “我就是喜欢晚上来,白天太忙,上班,抽不开身。”   “你敢住这房子吗?”   “有什么敢不敢的,房子合适就敢租住。”   “哦,还真有不怕死的。”那女子摆了一副笑脸,说:“屋里坐,我就喜欢你这脾气。”   女子引凌雨琦进了小楼,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来。   女子拿起水壶,“我去给你烧点水。”   “不用了,我也待不长,何必麻烦你。”   凌雨琦望着对方,问:“你看房多久了!”   女子回答:“时间不长,是街道居委会让我来的。”   “听说这里经常闹鬼?都是人心里有鬼,这是老宅子,时间久了,传闻挺多。我一天到晚吃睡得挺踏实,从小一个人生活惯了,不觉得闷得慌。”   “你叫什么名字?”   “芳梅娟,别人都叫我娟子。”   “哪里人?”   “黄山,去过吗?”   凌雨琦摇摇头。   “可惜啊,可惜,那是一座仙山,云和松树是一大绝景。”   那女子说完,盯住凌雨琦的眼睛,笑着说:“你审了我半天了,我也问问你,你是从哪里来的?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老家在南方,在北京也生活好些年了,在市文物局工作。”   “文物局?我看你像公安……”   “公安?你看我配吗?人家公安看不上我这样的弱女子。”   “你想到这里租房?”   凌雨琦点点头,“我觉得这里风水不错,听说房价也不高。我租住过一些地方,都感觉不行,现在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可是那个女孩有了对象,男方三天两头来,我住在那里就不方便了,我不愿意当灯泡,于是跑出来看房。”   芳梅娟怔怔地望着她,“看中了吗?”   凌雨琦笑了笑,“我还没看呢?”   “算了吧,楼上都走了一圈了,还说没看呢?”   凌雨琦听了,心内一惊。心想:这小姑娘还真厉害,闻到味儿了。   “我刚才找人,没见到一个人影,于是上楼走了一圈。”   “就是嘛,你拿着手电,真是有备而来啊!”   “说不上,晚上来总得带上个手电,走路少些磕磕绊绊。你刚才到那边干什么去了?”凌雨琦反问道。   “来事了,肚子不舒服,厕所在假山的西北角。”   “在北京生活习惯吗?”   “北京风沙太大,空气干燥,不像安徽,空气湿润。”   “安徽有黄山、九华山两大名山,天下闻名,不守着名山,跑到北京干什么?”   芳梅娟笑道:“你真是饱婆娘不知饿婆娘饥,北京是首都,生存机会多,来北京混口饭吃。”她话锋一转,又问:“你真的想在这里住?”   凌雨琦回答:“我回去考虑一下,你是看房的,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听喝的,我要是定下来,就去找这里的街道居委会。”   芳梅娟听了,若有所思。   凌雨琦回到公安部宿舍已是晚上11时了,她见肖克的宿舍内还亮着灯,知道他还没有睡,肖克熬夜习惯,一般都是12时左右才睡,于是凌雨琦来到肖克宿舍门前敲门。   门开了,肖克出现在门内。   “雨绮,怎么还没睡?”   凌雨琦说:“我想找你聊聊。”   肖克说:“好啊,明天上午没有会,我请你吃夜宵吧?”   “肚子不饿,一天三顿已经满负荷了,就在你屋里聊吧。”   “好吧,进来吧。”   肖克让凌雨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黄山毛峰,刚沏的,喝点水。”   凌雨琦望了望房间,还是那张简陋的单人床,被褥折叠整齐,一张桌子,两个椅子,门的一侧有个大衣柜,此外就没有什么大件家具了,这个16平方米的分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自从肖克的女友柳堤遇害以后,肖克就没有收拾房间的心思了,热心的人一连给他介绍过几个姑娘,有的眉眼还不错,可是肖克就是找不着感觉。   肖克说:“老龙已经知道白薇死了,今天他来了电话。”   凌雨琦问:“他有什么反映?”   肖克点燃了一支烟,“他没有多说话,只是淡淡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入了岐途,走入正轨难上难……”   凌雨琦问:“他那里工作顺利吗?”   肖克磕磕烟灰,说:“他那里好容易找到线索,可是忽然又断了,他已在农安辽塔布下网络,他认为网撒得应该更大一些。”   “入塔图找到了吗?”   肖克摇摇头。   凌雨琦咳嗽几声,埋怨道:“我说老肖,你这烟戒了吧,好呛人!”   肖克笑笑说:“香烟有助于我思考。我这些天一直在琢磨,白薇的人皮究竟落在什么人之手呢?”   凌雨琦说:“是啊,那个善使飞刀的小女子也一直没有露面,她身手好快,是她亲手杀死了白薇。”   肖克站了起来,在屋内渡着步,“那天晚上在恭王府蝠厅附近共发现4个女人的脚印。”   “4个女人?”   肖克点点头,“一个是白薇的脚印,一个是那个善使飞刀的女人的脚印,一个是你的脚印,还有一个女人的脚印……”   “还有一个女人?”   肖克点点头,“对,还有一个女人,她可能年岁不大,体态轻盈,个子不高,瘦小伶俐,走路极轻。”   凌雨琦叫道:“一定是那个女人盗走了白薇的人皮!”   肖克说:“她的动作极快,趁你去追那个善使飞刀的女子时,她乘机溜了进来,用刀剁去白薇的人皮。她拿着那张人皮去了湖边,洗净血迹作了处理,然后飞快逃脱。”   凌雨琦紧紧盯住肖克,希望他说下去。   肖克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将烟雾喷出来,又接着说下去,“我们带去军犬,军犬闻着腥味追过围墙,一直追到筒子河边。盗白薇人皮的女子泅水过河,从河对岸逃走了。她为了躲避军犬的追踪,故意设了一道水障……”   “这可真是高手!”   肖克点点头。   凌雨琦问:“你说,那个善使飞刀的女人是不是也是为了这张人皮而来?”   “很难说,从她急于杀死白薇这个角度来看,她恐怕也是这个目的。这幅梅花图对各个方面都大有吸引力,因为这幅梅花图上记载着数十个潜伏的梅花党骨干的名单,台湾的白敬斋、美国中央情报局、苏联克格勃、英国军情二处、日本特务机构等都盯住这幅梅花图,而白薇潜伏大陆17年,神出鬼没,几次落网,几番脱逃,有几年销声匿迹,深居简出。她本人又是白敬斋指定的梅花党主席的接班人,因此白薇成为一个众人瞩目的诱饵……”   凌雨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个善使飞刀的女人残忍地杀害白薇后,满以为胜利在望,梅花图垂手可得,正要动手时,你却忽然出现,搅乱了她的计划,为了保命,只得仓皇逃遁。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女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个女子?……”凌雨琦喃喃自语。   “那个女子不知是何方妖怪?但是妖怪再狡猾,也躲不过孙悟空的金箍棒!”   凌雨琦问:“老肖,你说龙飞是不是不希望白薇死呀?”   肖克回答:“在一段历史时期,龙飞确实和白薇有一段情感经历,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期,当时两个人彼此都不知道各自的身份,只知道是同学。龙飞的容貌,智商都是上乘,白薇的形象、素养也是一流,一个是中共的地下党员、爱国青年,一个是国民党员,梅花党重要联络员,在这种特殊的历史环境里,两个人真心相爱,难以割舍,可以理解。可是自从知道了各自的真实身份以后,龙飞立即从情感的漩涡中往外跳,白薇也作出应战之姿态。贾府上的焦大是难以爱上林妹妹的。阶级立场的不同,阵营的对立,信仰的离异,使两个人成为仇敌。但是这种情感的印疮又深深地烙在两个人的内心深处,抹不掉,难以丢弃。我想,龙飞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是非常痛苦的,白薇的内心也是很矛盾的,微妙而复杂。”   凌雨琦脸红一下,小声问道:“老肖,你说龙飞和白薇,他们有过那种关系吗?……”   肖克故意问道:“哪种关系?”   凌雨琦头低了一些,脸上泛出红晕,“就是能生孩子的那种关系……”   “哦,就是古典小说上写的那种云情两意的那种关系?”   凌雨琦脸更红了,点了点头。   “不一定有,不过,也可能有。”肖克的话不置可否。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凌雨琦提高了嗓门。   肖克大声道:“有?还是没有?都没有用了,反正现在白薇死了。”   “你等于没说。”凌雨琦气哼哼地说。   肖克一甩袖子,“真是瞎吃萝卜淡操心,你提那个管什么用?你回去吧,我该睡觉了!”说着,肖克拿起脸盆,扯过毛巾。   凌雨琦拦住他,“老肖,我还没问完呢?”   “还问什么?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晚上12点还在一个大老爷们的屋里,人家会说闲话的。”   “谁敢说闲话?我戳烂他的舌头!”凌雨琦挺起胸脯。   “老肖,你说咱们为什么这么重视这梅花党呀?”   肖克缓缓说道:“新中国成立之时,大陆上军事战线的斗争依然激烈,秘密战线的斗争也同样激烈,在军事战线捷报频传的同时,隐蔽战线也大获全胜。”   新中国成立时最出蒋介石意外的,恐怕就是国民党在大陆精心布置潜伏的庞大特务网迅速土崩瓦解,这和卢汉的起义有直接的关系。   卢汉在起义前之所以能够成功诱捕国民党在昆明的不少关键人物,是因为在发出的会议通知单上盖了张群的私章。作为交换,卢汉在起义的第二就把张如意送去了香港,还他以自由。   军统云南站长兼云南绥靖公署保防少将处长沈醉在接到当晚去卢汉家中开会的通知后,颇感担心。但刚到昆明布置潜伏任务的西南区区长兼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少将处长徐远举抢过通知一看,忙说:“没错,这是张群常用的图章。这一下你可放心去开会了。”有了上司这样一句话,沈醉就只能前往,结果做了俘虏。   沈醉被扣后在拥护卢江起义的通电上签了名,还检举了当日正途经昆明准备飞台湾的徐远举、西南区副区长兼重庆卫戌总部稽查少将处长周养浩、保密局经理处少将处长郭旭和总务处少将处长成希超,使他们被卢汉扣押。此外,还有一批中统系统和军事情报系统国防部二厅的关健人物也同时被捕。   这些人都是国民党特务机构的关健骨干,共20余人。审讯的结果,不但弄清楚了国民党政权在溃逃台湾前夕所制定的“四大计划”,还基本掌握了三大特务系统在大陆潜伏的特务网络。这些极其重要的情报被迅速送达有关部门,在最短的时间内,大批特务、尤其是各级特务组织的负责人纷纷落网,使得众多特务组织顿作鸟兽散,破坏力也大为降低。到1949年底,大陆上只有38个特务组织与台湾还有电报联系。这就迫使台湾的保密局不得不新派谴特务也很快束手就擒。可见国民党潜伏在大陆上的庞大特务系统,在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就已经分崩离析,至于在随即开展的大肃反中就更是无处藏身。此外,大陆上数以百万计的政治土匪也因为失去了国民党特务骨干的指挥、联络和供给,变得人心涣散而不堪一击,在短时间内也土崩瓦解。   凌雨琦听了,连连点头,说:“蒋介石把主要希望都寄托在这个1948年新成立的梅花党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   肖克说:“也因为这个组织是单线联系,没有遭到重大破坏,选择的党员又都是所谓精英,多是以女特务为主,又有梅花这个神秘的符号,绣花鞋的接头道具,因此使和这个组织更加神乎其神,显得深不可测。”   凌雨琦回到自己的宿舍内时,已经是深夜一时了,她匆匆地洗了洗,便上床睡了。头一挨枕头,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来…… 第16章 鬼穴谍影(1)   凌雨琦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应该把昨晚自己到东城粮钱胡同13号探听鬼宅一事跟肖克汇报,只顾听肖克讲案件了。破获梅花党专案组如今由龙飞任组长,肖克升任组长,肖克是自己的顶头领导了,自己却忘记向他汇报此事,想着想着,凌雨琦就睡着了。   正睡间,门忽悠悠开了,只见龙飞走了进来,他没有穿警服,穿着深蓝色的便装,一脸的庄重神情,白皙英俊的脸庞闪着神采,而且眼睛清湛湛的。   凌雨琦一见龙飞,腾的坐了起来。   “首长,你好吗?任务完成了?”   龙飞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在床头。   “你不要叫我首长,就叫我龙飞吧。”   “龙……飞。”凌雨琦生涩地叫着这个名字,她的脸在发烧,她感觉肯定红了。   龙飞望着她,眼神有些深情。   凌雨琦很感动,看着龙飞这个眼神,她的眼泪差点淌了出来。   多少年来,她一直深爱着龙飞,从崇拜到爱慕,从尊重到热恋,可是龙飞有妻子和女儿,他的妻子南云也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同此凌雨琦只能把这份爱深深地埋在心底。但是这种情感,这种欲火,一直燃烧着她;她努力克制自己,但是身不由己,她从龙飞身上找到了那种爱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的女人可能一生都没有体验过,可是她体验了,经历了,她随时都想见到他,都想听到他的声音。有时借汇报工作之由,多见他几面。她精心地按照龙飞的要求规范自己,生怕让他不高兴。有一次,她壮着胆子向龙飞表达了爱的心思,可是却遭到了他的拒绝。龙飞把她介绍给路明,因为路明是单身,也是一个年轻的优秀特工,凌雨琦接受了龙飞的介绍,开始与路明密切的接触,但是她的心底总抹不掉龙飞的影子。她喜欢路明,但是对路明始终上升不到爱的感觉,那种铭心刻骨的爱,甚至是歇斯底里的爱。有时她把路明幻想成龙飞,希望从路明身上找到龙飞的感觉,但是失败了。路明活泼开朗,长得挺帅,虽然没有龙飞成熟,但是单纯从印象上来讲,他比龙飞更时尚,更漂亮,但凌雨琦还是深深地爱着龙飞。一看到龙飞就激动,一听到龙飞的声音有时甚至热泪盈眶,就是龙飞的几声训斥,她也从心里感到甜丝丝的。后来,路明牺牲了,凌雨琦更感到失落和孤独,有时在梦中惊醒;人生是如此短暂,生命是如此脆弱,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人生有时就像天空中的流星,一闪即逝。凌雨琦觉得,自己人生有幸能遇见龙飞这样一个理想的优秀男人,真是莫大的幸福。   她见龙飞坐在床头,默默无语。于是又问:“吉林农安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龙飞仍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她。   凌雨琦感到很奇怪,龙飞从来没有进过她的单人宿舍,也没有这么亲昵地坐过她的床头,她感到很幸福,她望望自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我给你倒点水吧,你一定渴了。”凌雨琦说。   龙飞拦住她,说话了:“不用,你别着凉。”   听到这句话,她很感动,这句话充满了关心,她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我还是给你倒点水吧,暖壶里有热水,我这里有碧螺春茶叶。”   凌雨琦下了地,从桌子抽屉里找到一罐茶叶,用暖壶里的水把茶沏上,坐在床上。   “龙飞,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任务完成得不太顺利?”   龙飞望着她,眼睛里露出笑意,“雨琦,你不用担心,案子有重大突破,但是事主溜了,还没有落入法网,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有一天,一网打尽。”   她听了,点点头。她站了起来把沏好茶水的杯子递到龙飞的手里。   龙飞接过茶杯,小心地呷了一口,说:“好香,这茶是好茶。”   凌雨琦说:“是爸爸的战友从南方带过来的。”   龙飞说:“雨绮,路明牺牲了,你不要太难过,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吧?”   凌雨琦摇摇头,凄凉地说:“我不愿意再找了,我想独身,岁数大了抱养一个孩子……”她的声调有些颤抖。   “你还年轻,长得又漂亮,人品又好,再找一个优秀的小伙子……”   凌雨琦使劲地摇头,“我的心已经碎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对龙飞说:“对了,我刚才忘记跟肖克汇报了,我最近去了东城粮钱胡同13号宅院,觉得那个院子非常神秘,恐怕有问题……”   龙飞一听,睁大了眼睛,说:“粮钱胡同13号?那可是个有名的凶宅啊!”   “对,是北京四大凶宅之一。”   “我前不久去的虎坊桥的湖广会馆,曾经是明代著名改革家张居正的旧居,也是四大凶宅之一,你去的这个粮钱胡同13号在明朝、清朝、民国时期都出现过凶杀案;袁世凯执政时期,曾经把著名学者章太炎先生囚禁在那个院里,章太炎先生的女儿就在那个院里上吊自杀了。”   凌雨琦把在那个13号宅院里的经历跟龙飞叙了一遍。   龙飞沉吟一会儿,说:“这个叫芳梅娟的姑娘恐怕有来历,你仔细盯住这个院,查一查芳梅娟的来历。”   凌雨琦点点头,她揉弃着自已纤细的小手指,“龙飞,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和白薇的感情是真感情吗?”   龙飞半晌没有说话,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后来他的眼神似乎又回到了这个房间,他点点头,说:“曾经是……后来,消失了……”   “那你和南云的感情呢?”   龙飞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和白薇的感情深还是和南云的感情深呢?”   “这叫我怎么回答呢?我和白薇是初恋,后来的失恋对我的打击是沉重的,我曾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也吃不下东西。我和南云的感情是从尊重开始的。南云的父亲南振开是中共地下党员,我当年在南京中央大学新闻系读书时的接头人,他后来光荣牺牲了。解放后在西北大沙漠剿匪中,南云救过我的命,我的第二次生命是她给的。”   “我看得出,你跟嫂子的感情是很深的。”   “那你对白薇曾经有过那么深厚的情感,以后又有了南云的第二次情感,那你会不会跟我有第三次情感呢?”   凌雨琦说完后,怔怔地望着龙飞,热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龙飞站了起来,没有说话,他缓缓地走了几步,凌雨琦期望他的回答,期望他的眼神显出的变化,哪怕是一瞬间的火花,她也要扑上去。   龙飞喃喃地说:“古今中外,历史上情为何物?义为何物?湖海莫愁无知已,诗亭宝瑞有醉人。”   他轻轻吟道:   那一夜,   我听了一宿梵唱,   不为参悟,只为寻找你的气息。   那一日,   我转过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   我磕长头拥抱尘埃,   不为朝佛,只为贴近你的温存。   那一世,   我越过十万大山,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   我飞升成仙,   不为长生,   只为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凌雨琦看到龙飞的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花,翻滚着,奔腾着,倏忽,一颗珠子般的泪水淌了下来,落在冰冷的地上……   凌雨琦看到龙飞如此伤感,再也抑制不住,扑到龙飞的怀里……   龙飞紧紧地拥住她,急吻如雨……   龙飞喃喃自语着:“白薇,你到另一个世界,弃旧图新,重新做人吧……”   凌雨琦心头一凉,松开了龙飞,像一尊木雕倒了下去……   她猛地坐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龙飞,屋内亮着台灯,空无他人,原来是南柯一梦。   自从凌雨琦离开13号宅院后,芳梅娟的心里就砰砰跳个不停。   这个不速之客来去匆匆,神出鬼没,定有来头。   莫非是公安前来卧底,打探消息?   一想到这里,她就坐不住了。   这个宅院的后花园里肯定有地穴,那个叫稻春阿菊的黑衣女子不知藏在何处,她行为诡异,始终不露庐山真面目。   这个宅院有地穴,可是地穴的进口在哪里?她不知道。   她是安徽黄山人。   在她5岁时,她的家乡卷起一场风暴,愤怒的农民把她的父亲推上了断头台,他们高举着锄头和拳头,高呼打倒恶霸地主的口号,打死了她61岁的亲生父亲。从此她与母亲相依为命,风韵十足的母亲当时只有24岁,是父亲的第五个姨太太。母亲带着她逃到另一个乡村,那是母亲的故乡,是黄山的另一端山脚。母亲靠种地和帮别人纳鞋底,聊以谋生。   芳梅娟17岁时已出落得相当标致,可是此时正是全国闹饥荒的年代,村里村外能吃的食物荡然无存。面黄肌瘦的母亲在一天深夜撒手人寰。芳梅娟听村里人说,山西五台山的庙最灵验,于是沿街乞讨,千里迢迢赶到五台山去为母亲超度。   在五台山,她接识了白薇。   白薇在解放后,为了潜伏,曾嫁给五台上台怀镇的一个语文老师柯山,1957年反右运动开始,她因为向所在学校的党支部提意见被打成右派,以后造成投河自杀的假象,逃到五台山一个尼姑庙出家当了尼姑,从此音讯全无。五台山是清静之地,国家保护五大正统宗教,这里成为白薇长期潜伏的最佳栖身之地。但是白薇一天也没有忘记发展组织伺机而动,静候台湾梅花党总部的指示。   就是在这一年的夏天,芳梅娟来到五台山求佛为母亲超度,落入了白薇的视线。   芳梅娟这天下午正在山路间徘徊,被路过此处的白薇看到。   “小姑娘,是来烧香拜佛的吗?”她问芳梅娟。   芳梅娟望着白薇,看到她一身僧服,头戴僧帽,面容秀丽,和蔼可亲,于是说道:“我的母亲刚刚过世,我是为她超度的。”   “我们庙里的佛爷最灵验,你随我来吧。”   芳梅娟点点头,于是随白薇来到一座幽静寺院。   这座封院十分幽静,寺前有一片绿色的草坪,几匹白马正在悠闲地吃草,寺门不大,但很壮观;门口有两副对联,一幅右联是: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右联是:水阁云低隐不归思忖富贵难脱厄。另一幅对联左联是:湖海莫愁知已少孤舟千里慰渔书;右联是:诗亭宝瑞醉人多繁花百朵抚妙章。   芳丽娟白薇走进寺院,穿过钟楼和鼓楼,又过了天王殿,来到大雄宝殿,只见殿内供有释伽牟尼佛,佛像庄严,两侧有尼姑侍立。   白薇说:“这是个尼姑庵,姐妹们栖身此处,抛却尘缘,洗尽烦恼,图个清净,这里的佛最灵验。”   芳丽娟一听,急忙跪倒伏身便拜,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白薇又引她来到自己的僧房,只见窗明几净,床上被褥整齐;桌上摆有经书几卷,文房四宝。   她见壁上挂有一幅书法,小楷庄雅流利,蕴含灵秀,写的是金刚经,落款是:妙灵法师书,于是问道:“这位妙灵法师是什么人?”   白薇含笑道:“正是我。”   芳梅娟说:“你是法师?字又写得这么好。”   白薇笑道:“小妹妹过奖了,你若不嫌弃,今晚就住在寺里,和我们一起吃斋饭。”   芳梅娟小声说:“我家里困难,身上没有什么钱,父亲死得早,母亲又刚刚过世,这么远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法师愿意留我住在这里,我当然愿意。”   白薇说:“今晚小妹妹就跟我睡在一个床上吧。”   芳梅娟望望这木床,还经较宽敞,于是点点头。   吃斋饭时,芳梅娟见那些尼姑个个默默无语,甚觉奇怪,于是问白薇:“法师,那些僧人怎么不说话?”   白薇说:“她们都是聋哑人,几年前的一天,她们喝了后面山泉的水,一宿就变成了聋哑人,我因为外出,没有喝那山泉的水,因此没有受病。”   芳梅娟听了半信半疑。   晚上睡觉时,白薇从屋外端进一个大木盆,又提了两桶水进来,一桶是开水,一桶是泉水。   白薇招呼芳梅娟说:“小妹妹,你进寺必须净身,这是庵里的规矩,我把水对好,你洗一下。”说着又从一个衣柜里找出一条毛巾放到木盆的盆沿上,从窗台上拿过肥皂,放在木盆旁边。   芳梅娟拉紧窗帘,把门关严。   白薇笑道:“这里都是女人,你尽管放心。”   芳梅娟怯生生地褪尽衣服。   白薇奇怪地问:“你怎么不穿内裤?”   “什么内裤?”芳梅娟睁大眼睛问她。   “就是裤衩。”   “我们哪里有钱买裤衩,平时不讲究这个。”   芳梅娟像一尾小鱼跳进木盆里,洗起来。   白薇望着她的胴体,说:“你背上有一颗大痣。”   芳梅娟说:“命不好,受苦的命,背着这么重的东西。”   芳梅娟洗完了钻进被窝。   白薇给她找来一条内裤,扔给她:“穿上内裤,不然多不雅,你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芳梅娟接过那条内裤,脸一红,说:“谢谢,法师。”   白薇换了木盆里的水,也褪尽僧服,在木盆里洗浴。   芳梅娟看到她雪白的胴体,不禁惊呆了。白薇就像一朵婷婷玉立的白玉兰,皮肤白皙润泽,泣着莹白色的光泽;她风度娴雅,透出一股逼人的富贵气。   “法师,你一定是大户人家出身,你长得真好看!”她惊叹地说,支起了身子。   白薇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胴体,一边欣赏着自己的身段,自豪地笑了。她说:“我是一块埋藏在黄土里的美玉,有谁挖掘我欣赏我呢?”   “你这么漂亮怎么出家呢?”   白薇听了,半响没有说话,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大有大的难处……”   白薇洗浴后与芳梅娟同宿一床。   “小妹妹,讲讲你的身世吧。”   芳梅娟讲述了自已的遭遇,白薇认真地听着。   夜里,芳梅娟被一阵哭声惊醒了。   哭声来自旁边熟睡的妙灵法师。   她在梦中嘤嘤哭泣。   她一定是梦见了伤心事。   芳梅娟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困倦难忍,一忽儿又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照红了寺院,芳梅娟醒来,不见了妙灵法师。   她穿好衣服,走出僧房,遇到一个挑水的小尼姑,她问:“妙灵法师呢?”   小尼姑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她猛然想起这些尼姑都是是聋哑人,于是大声问:“你看到妙灵法师了吗?”   小尼姑指指后山。   芳梅娟穿过僧院,出了后门,奔上后山坡,只见妙灵法师正在一个山坡上打太极拳。她娇喘吁吁,脸上淌着汗珠,她见到芳梅娟,立即收势,问道:“夜里睡得好吗?”   芳梅娟点点头。   “饿了吧?”   “不饿,法师……”芳梅娟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也想出家……”她的脸涨红了。   “为什么?”   “慈悲为怀,我喜欢这个地方,喜欢您。”   “是不是因为家里太困难了?”   芳梅娟没有回答。   白薇摸着她的头说:“我要是有个女儿,也比你小不了几岁,我挺喜欢你,你不用出家,就留在寺里,帮助做做饭,收拾一下房间和寺院。”   “太好了,法师您答应了。”芳梅娟快话地挎着白薇的胳膊。   从此,芳梅娟留宿寺中。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几年,在这期间白薇经常外出,有时几天,几个月才回寺院,芳梅娟与白薇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以后索性认白薇为干妈。白薇每次从寺外归来都给芳梅娟带来一些佳肴,都是芳梅娟最喜欢吃的酸枣糕、杏干、苹果干等食品。   一天夜里,白薇把睡梦中的芳梅娟叫醒,睡眼惺忪的芳梅娟问:“干妈,有事吗?”   白薇问:“干妈好吗?”   芳梅娟点点头,“天底下干妈最好。”   白薇又问:“干妈如果有困难,你能为干妈排除困难吗?”   “能。”   “干妈知道你恨共产党,你的父亲是被他们打死的,现在撤退到台湾的蒋总统准备反攻大陆,收复失地,你能为此出为吗?”   芳梅娟说:“共产党的势太大了,蒋介石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白薇肯定的点点头,“有美国人的支持,中共和苏共又闹翻了,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我能做什么?”   “我首先要发展你为梅花党员。”   “梅花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白薇向她讲述了梅花党的来龙去脉,梅花党的目标、纪律和有关党规。   芳梅娟对此感到神秘,说:“我愿意参加梅花党。”   白薇说:“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梅花党党员,你和我单线联系,你担任我的助理。”   “干妈在梅花党内是什么职务?”   “梅花党大陆总部主任,梅花党总联络人,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的身上刻有梅花党唯一的梅花联络图。”   “我经常看到干妈洗澡,您身上什么也没有呀。”   白薇严肃的说:“这幅梅花图只有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涂抹才能显现。这种药水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研制出来的。”   “那这种药水到哪里才弄到呢?”   “在北京一个3号特工手里。”   白薇停顿了一下,又说:“这是党内的最高机密,你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信任你。……”说着,白薇手一扬,一支飞镖飞向窗户。   只听一声惨叫。 第17章 鬼穴谍影(2)   芳梅娟随白薇冲出门外,只见窗户外的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黑衣黑裤,带着黑色面巾,胸口“咕嘟咕嘟”冒着鲜血。   白薇望了望这具男尸,说:“也不知他是哪里派来的?看来这寺院不是久留之地,快帮我把这具尸体埋了。”   芳梅娟连忙找来铁锹,两个人拖着那具男尸来到后院,挖了一个坑,将尸体埋了。   芳梅娟随白薇回到房内,白薇又小声说:“娟子。”她的声音充满了柔媚。   “记住,如果干妈以后遇到不测风云……”   “干妈,别这样说……”芳梅娟的声音有些发颤儿,眼泪差点滴了下来。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如果发生了那种情况,你一定要把干妈的人皮剥下来……”   “干妈,您别这样说,我好害怕……”芳梅娟的眼泪像珠子一般淌了下来,淌到白薇的手上。   “娟子,干咱们这一行,生死置之度外。人死如灯灭。”   芳梅娟点点头,“干妈,我明白。我不怕死,我不希望您死。”   “我说是万一,干妈的人皮就是梅花图,这是咱们梅花党的最高机密,这张人皮不能落在共产党的手里,否则,前功尽弃,一江春水付诸东流,全军覆灭。你拿到这张人皮一定要藏好,在适当时机会有人找你接头,我把暗语告诉你……”说着,她附在芳梅娟的耳边说了一番。   芳梅娟点头记牢。   白薇又说下去:“共产党是我们的对头,真该千刀万剐,只有一个人你要是遇见不能杀……”   “他是谁呢?”   “他的名字叫龙飞……”   “龙飞?”   白薇点点头,“我跟他有一段悲壮的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他是我的初恋情人,刻骨铭心,错综复杂,唉,人生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龙飞是什么人?”   “共产党谍招部门的负责人,共产党称他为中共第一神探。”   “中共第一神探?”   白薇点点头,然后俯下身拉开了大衣柜旁边的一只皮箱,她用钥匙开了皮箱上的铜锁,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皮箱内有衣物,其中有几件漂亮的旧旗袍,白薇从旗袍底下摸索出一个泛黄了的小相簿,她打开相簿:第一幅是一个女婴的照片,已然泛黄,相皮剥落。   “这就是出生一个月的我。”她自豪地说。   第二幅照片是一个姿容焕发婷婷玉立的美丽少女,头发上系着蝴蝶结。   “这是我的少女时代。”   第三幅照片是一个威严的老者,身穿蓝布长袍,手里埝着一柄低扇,两只眼睛深邃泛光,炯炯有神。   “这是我的父亲白敬斋。他现在台湾,已经很老了。”   第四幅照片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穿着旗袍,烫着时髦的发型,一脸的狐媚气。   “这是我的生母蔡若媚,她的军衔是少将,飘忽不定。”   “飘忽不定?”芳梅娟疑惑的问,如堕云里。   “对,她就像一朵云,飘忽不定。她有我的时候,就在云里。当时她和父亲在峨眉山游玩,在洗象池喝得酩酊大醉,在山坡上疯狂作爱,怀上了我。生我的时候在黄山鳌鱼嘴,她个性执拗,挺着大肚子,非要坐滑杆游黄山,结果在鳌鱼嘴我破洞而出……”   “好浪漫!”芳梅娟啧啧赞叹。   第五幅照片是在南京玄武湖游船上,白薇正与一个英俊男子划舟,那男子身穿白色衬衫,风度优雅,气度超然。   “这个男人就是龙飞,我的大学同桌同学……”白薇睁大眼睛,眼睛有些湿润。   “真是有缘对面不相识啊!我和他,两党对峙,阶级各异,拔剑张弩,搏杀不已!真是不可思议啊!”   芳梅娟看到她不忍看下去,徐徐地合上相簿,怔怔地立在那里,呆若木鸡。   “干妈,您也在我身上绣一朵梅花吧。”芳梅娟推了推她。   过了一会儿,白薇仿佛才从很远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回归现实。   “娟子,绣在哪里呢?”   芳梅娟俏皮地解开衬衫,解开胸罩,露出白白的发育良好的奶子,“就在这上面绣吧。”   白薇拿出工具,用绣针轻轻地贴住她隆起的左乳,小心地绣了一朵小梅花。   芳梅娟轻轻地揉着这朵俏丽的小梅花,开心地笑了。   以后,白薇带着她离开了那座寺院,她们碾转各地,有时栖身深山老林之中,有时隐匿在深宅空院,神出鬼没,飘泊江湖。   这一年春天,芳梅娟随白薇来到了北京,在东城粮钱胡同13号宅院扎下了根。   白薇说:“虎穴余生,虎穴其实是最安全的,何况北京是中共的巢穴,北京城里的一举一动都会震动整个世界!”   芳梅娟在粮钱胡同13号落户后住在二楼,白薇住在三楼,白薇平时神出鬼没很少在三楼居住,芳梅娟觉得她在北京还有住处。   虽然白薇很少在三楼居住,但是芳梅娟是个爱干净的人,每隔个十几天就为白薇的住处清扫一次,顺便洗床单、枕巾。令她奇怪的是白薇用过的枕巾、床单都非常干净,这令她不解。   一天夜里,芳梅娟被野猫的叫声惊醒,于是翻身下床,一时尿急,披了一件衣服到后园上厕所。刚拐过假山,她只见一道白影闪了一下。   莫非有生人进园了?   她有些发怵,大声问道:“谁?”   无人应答。   她拿着手电筒胡乱晃了一了阵儿,天黑如墨汁,只有光秃秃的假山、闲亭和冷瑟瑟的树木,没有发现人迹。   芳梅娟连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声。她不敢再上那黑漆漆的厕所,于是折回假山,望望四下无人,便蹲了下来,褪下裤子,悄无声息地小解。   小解完毕,她慌忙起身,一溜烟溜回那座小楼,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白薇,她穿着一件宝蓝色旗袍,笑吟吟地叼着一支香烟。另一个是位老妇人,少说也有七十来岁,满脸皱纹,满目沧桑,驼着背,拄着一个拐杖,也叼着一支香烟。两个女人聊得十分快活。   “娟子,又起夜了,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妹妹白蕾。”白薇一见芳梅娟,热情地招呼道。   芳梅娟一听,愣了。   这个老妇人老态龙钟,怎么会是白薇的妹妹?   老妇人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白薇对老妇人说:“这是我的干女儿芳梅娟,小名娟子。”   芳梅娟怔在那里,望着老妇人,显然不知所措。   白薇叹了一口气,“我们姐妹多年未见,今晚她就住在这里,明天一早就走,就住在三楼我那个房间吧,今晚我就住在你屋里。”   芳梅娟大气不敢喘一口,点了点头,说:“我给小姨烧咖啡去。”说完上楼去了。   芳梅娟拿着咖啡下楼时,正见白薇和白蕾姐妹俩聊得正热乎。   芳梅娟为她们各自沏了一杯热咖啡,咖啡的香气弥漫开来,在空气间盘旋。   白蕾说:“闻到这咖啡,使我想到法国的巴黎,我以为在共产党统治下的中国,到处是穷鬼们的汗臭味呢!”   白薇吐了一口烟圈,说:“人家兴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现在无产阶级也住上了洋房,坐上了汽车,资产阶级被扫地出门了。”   芳梅娟坐在白蕾的对面,两只大眼睛紧紧盯着白蕾的脸庞。   “干妈,小姨的辈份是不是比你小呀?”   白薇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娟子,这和辈份没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我亲妹妹,人家可是一个靓女呢!”   白蕾一扬手,唰地揭掉了面皮,露出白皙柔润的脸蛋,一挺胸脯,佳人姿容历历在目。   芳梅娟惊呆了。   白薇笑道:“这就是奇迹,梅花党什么奇迹也能创造出来!”   白薇又吸一口烟,问芳梅娟:“最近没有生人到这个院子里来吧?”   芳梅娟摇摇头,“附近都说这院里闹鬼,没有人敢到这里来。可是刚才我到后园上厕所,看到有个人影一闪……”   “是人吗?”白薇紧张地问。   芳梅娟点点头,“好像是人,好像还是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白薇说:“你越说越玄乎了。”   白蕾说:“这是咱们当年的一个据点,莫非黄飞虎也派人来了?”   芳梅娟说:“我琢磨着,这个宅院里有地穴。”   “地穴?”白蕾听了,若有所思。   又叙了一会儿,白蕾说明早还要赶路,已有些疲惫,上楼歇息去了。   白薇随芳梅娟上了二楼,来到芳梅娟的卧房,白薇扯了条毛巾到浴室去洗浴。芳梅娟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新被子放在床的一侧。   一忽儿,白薇披着毛巾抱着旗袍进了屋。   “水还挺热,我让白蕾也泡个澡。”白薇说着把旗袍搭在椅背上。   白薇从大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拣了芳梅娟的一条内裤和一副乳罩,笑着说:“我只有张冠李戴,用女儿的了。”   芳梅娟说:“干妈真有眼光,把我最喜欢的穿戴挑走了。”   “好女儿,别心疼,以后干妈给你买最好的。”   “干妈随便用,女儿不心疼。”   白薇穿戴完,在镜子前又欣党了一番自己,然后钻进了被窝。   芳梅娟脱下衣服和裤子也钻入了被窝,然后把灯灭了。   屋内一片漆黑。   “娟子。”一忽儿,白薇叫她。   “嗯。”芳梅娟转过身,她能闻到白薇香甜的呼吸。   “你有时一个人守着这么老的一个宅子,害怕吗?”   “怕什么?野猫、黄鼠狼,还是鬼?”   “共产党,我说的是他们。”   “不害怕,灯下黑。”   “真是我的好女儿……”   “干妈,我问您,您是不是在北京城里还有住处?”   “娟子,这是党的机密,党有纪律,你是不该问的。”   一阵沉默。   白薇叹了一口气。   “干妈,您为什么叹气?”   “干妈的岁数越来越大了,来去匆匆,岁月如白驹过隙,干妈感到越来越寂寞,越来越孤独。”   芳梅娟在黑暗中似乎能看到白薇的眼睛,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她美丽忧郁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大侠的内心往往是孤独的。”   “娟子,你怕死吗?”   芳梅娟思忖了一会儿,说:“我从来没有想到死,我怕失掉尊严。”   “如果有一天你被你不爱的人强暴了,你会死吗?”   芳梅娟摇了摇头,“我不会死,但我会痛苦,痛苦得心里会淌泪。我会为爱去死,爱情是伟大的,神圣的,我会为爱殉身……”   她愈说愈激动,身体在颤抖,被子在颤抖,整个床都在颤抖。   “你真是一个烈性女子。漂亮的女儿是一座庙宇,朝佛的男人不少,但真正信佛的没有几个人。贤慧的女人像一个洗盆,男人越越洗越舒适。智慧的女人像一本书,每次读完都有新的收获。娟子,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芳梅娟悠悠地呼了一口气,“我既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又是一个贤慧的女人,更是一个智慧的女人!”   白薇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捶打着芳梅娟,连声说:“你这个小狐仙,什么好处都让你给占了。”   这时,楼道内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   门悠悠开了。   白蕾穿着白薇平时穿的月白色缀有梅花的睡袍出现在门口。   “刚才宅子内来了生人。”她说。   “是什么人?”   白薇一跃而起,迅速穿着旗袍。   “不像是公安,是个小女子,身手极快,穿着黑衣服,使一手飞刀。”   “在哪里出现的?”   “后花园,我刚才去上厕所,正好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白薇穿戴停当,对白蕾说:“此地不可久留,你我快撤!娟子留下来,再看看动静。”   白蕾点点头,“我去收拾东西。”   “把你的面皮戴上。”白薇望着白蕾走出房间,俯身来到芳梅娟身边,说:“娟子,不用怕,你的身份没有暴露。很可能是黄飞虎的人闻着味儿来了,她们是想要我身上的梅花图。记住,如果这里你待不住,可以到恭王府后花园的蝠厅找我。”   “恭王府?”   “对,恭王府。”白薇说完,拿起挎包,悄然走了出去。   夜,又归于沉寂。   这以后,芳梅娟没有睡着。   白薇和白蕾一去就没了音讯,13号宅院里寒风萧瑟,秋海棠无忧地摇晃着,那个使飞刀的黑衣少女再也没有出现。   一切平安无事。   春天来了。   春天使大地春意盎然,充满了生命力,先是玉兰露出了洁白的花瓣,气质高雅地挺立着,雍容、骄傲。紧接着,桃花绽开了粉红色的笑脸,杏花也故作深沉地露出了娇羞的花蕊,垂柳摇晃着吐出了翠绿色的嫩芽,春风在大地游走,万物生机勃勃,可是深居粮钱胡同13号宅院的芳梅娟却忧心忡忡,眉头紧锁。   这天上午,芳梅娟刚刚收拾完客厅,门铃响了。   她去开门。   凌雨琦笑吟吟出现在门前。   “我还是对这个房子感兴趣。”她淡淡地说。   “你是本地户口吗?”   凌雨琦点点头。   “那就进来吧。”   芳梅娟把凌雨琦让进门,然后把门关上。   “进客厅聊吧。”芳梅娟无精打采地说。   “不用了,我想到院子四周走一走。”   “你不是要看房吗?”   “房子上次看过了,挺满意,我想租住三楼的一间,上次来没有看院,这次想看看院里的风水。”   “你懂风水?”芳梅娟瞪大眼睛。 第18章 鬼穴谍影(3)   “小时候被人点拨,看过一些有关的杂书,多少懂得一点。”凌雨琦轻描淡写地说着,向花园走去。   “我陪你看看。”芳梅娟亦步亦趋。   两个人缓步上了假山上的那个朱红色的小亭子,从这里可以眺望到整个宅院和花园的风景,也可以看到这里的房屋的轮廓。   春风习习,凌雨琦居高临下,感到几分舒适。   芳梅娟满腹心事,神思有些慌乱,问:“你不怕鬼吗?这是个老宅院,夜里经常闹鬼。”   凌雨琦心不在焉地说:“鬼都是人闹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居住,难道就不怕鬼吗?”   芳梅娟听了,脸有点红,一闪即逝。   “我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吃过不少苦,一条命也值不了几个钱,我看你是不平常人家出身,气质文雅,比我的命值钱。”   凌雨琦听了,淡淡一笑,“你不要忘记,自古以来,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陈胜起义时有一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的命比谁的命值钱?都是胡言乱语。”   “你找房子怎么那么着急?”芳梅娟问。   凌雨琦点点头,“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条件不错,是我理想中的老公,我们没有房子,想租个房子。”说完,她在亭中环顾着,目光在那些老槐树间穿梭。   “你在找什么?”   凌雨琦说:“我听说民国初年这里曾被北洋政府软禁过一个著名学者,他的女儿在园中自缢身亡,我在找她上吊的那棵树……”   芳梅娟听了,心下一惊,她指着一棵枯死的老槐树说:“就是这棵树,可惜它已经死了多年了。”   凌雨琦跨过亭栏,走到那棵老槐树前。这棵树虽然已枯多年,可是枝干的姿势十分威武,一棵树干就像伸出的手臂,直指蓝天。   她想:当年那个妙龄少女,满腹书香,大概就是用一条腰带吊死在这棵树干上的。   凌雨琦的目光落在后门口左侧的一间小房子的屋顶上。   “那间小房子是作什么用的?”她用手指着那个小白房子。   芳梅娟似乎有些紧张,她说:“这就是当年软禁那位老先生的房子,现在堆放一些杂物。”   “咱们下去看一看。”   “那里有什么看的?听说经常闹鬼……”   “我是钟馗,不怕鬼。”   芳梅娟见她态度坚决,也不便阻栏,便随她下山。   在一个山旮旯处,凌雨琦指着一片湿迹问芳梅娟:“你看,这是什么?”   芳梅娟望着地上这片湿迹,弯弯曲曲,淌到山缝里。   是水迹,哪里来的水呀。   是尿迹,莫非宅院里来了陌生人?   是男人,还是女人?   芳梅娟灵机一动,急忙说:“今天一大早,我到这里遛弯儿,一时憋不住,就在这里方便了……”说完,她感觉脸上热乎乎的。   “哦。”凌雨琦将信将疑。   两个人下了山,朝那座小白房子走去。   芳梅娟对凌雨琦说:“你要想在这里租住,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只不过是一个看房子的,要由街道办事处和房管部门说了才算。”   凌雨琦说:“我知道这些手续,不会为难你。”   小白房子的门没有上锁,芳梅娟轻轻一推就开了。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气息,潮湿、霉味,似乎还有一股女人的味道。   这座小房子只有15平方米,有一个木床,床上有被褥,似乎很旧了,旁边有个陈旧的写字台,桌上有个旧式台灯,一个笔筒,斜插着一支破旧的毛笔和一柄竹扇。桌前有把木椅;屋里的两壁堆着4个樟木箱子,落满了灰尘。上面有个窗户,有铁栅栏,窗外漏进一些光亮。南壁和北壁上写满了汉字。正中有个吊灯,灯泡落满灰尘,灯罩呈椭圆形,像一把伞,是褐色的灯伞。   凌雨琦说:“屋里怎么这么黑?”她拉了一下灯绳,吊灯亮了,泛出昏暗的光亮。   芳梅娟心下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指着墙壁上那些字迹说:“大姐,你是个有学问的人,这墙上的字迹是当年那个老先生写的,他写的都是些什么呀?”   凌雨琦凑到墙壁前,仔细辩认着墙上模糊的字迹。一忽儿转过身来对芳梅娟说:“这位老先生很有学问,他写的都是旧体诗词,发表自己的议论,有对古代名人的评价,有对时政的不满,有抒发个人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情怀,这些都是文物古迹啊!”   芳梅娟听了,睁大了眼睛,喃喃地说:“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故事呢?”   这时的芳梅娟心里像装着个吊桶,七上八下,她已经许久没有光顾这个小屋了,但是她和凌雨琦走进这间房子,立刻意识到这间小屋已有陌生人进来过,而且可能有人住在这里。空气里弥漫着女人的呼吸,床上的被褥显然被人动过。她为了转移凌雨琦的视线,故意把她引到墙壁上的诗词里。   凌雨琦对墙壁上的诗词甚感兴趣,因为她从小就喜欢古典诗词,甚至能背诵上百首唐诗宋词,自己偶尔也按照诗律词律写出几首咏物抒情的诗词。   凌雨琦指着墙壁说:这是一首咏怀清朝民族英雄林则徐的七绝诗:   烟灭虎门何处寻?炮台冷落几多尊。   春风难度漠西北,一缕幽香百缕魂。   林则徐虎门销烟,震惊朝野,引发了鸦片战争,以后被朝廷发配新疆伊犁,历尽磨难。   凌雨琦又指着另一首词说:这是一首缅怀明末抗清大将军袁崇焕的《长相思》词:   袁家炮,崇祯笑,焕发壮志金咆哮,捷报卷如潮。   名声碎,垂堂庙,千刀剐身谁戴孝?古潭龙狂啸。   袁崇焕是一代英杰,杰出的军事家,多次卒兵击退清兵,清兵首领皇太极也是被他用炮轰毙,后来清兵用反间计,让崇桢皇帝中计,认为大将军里通外夷,将他押往北京菜市口刑场千刀万剐,百姓争先食之肉,惨不忍睹。袁崇焕是清兵的克星,如果袁崇焕不被害,恐怕中国历史又要重写。崇桢皇帝被李自成起义军逼到故宫后的景山自缢前长叹一声,说:“我误杀了表大将军,要不然下场不该如此!”说完自缢而亡。   芳梅娟听了,默默无语。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柄大灯伞。   灯伞摇摇欲坠。   凌雨琦指着墙壁上的另一首七绝诗说:这是当年老先生咏叹汉文帝刘恒的一首诗:   烟雨飘潇锁未央,过秦细论秉烛凉。   晁公敢问冤魂在?乱马虽消惊梦长。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堪为中国古代五大杰出帝王,著名政治家和军事家,但是汉文帝刘恒、汉光武帝刘秀、汉高祖刘邦、随文帝杨坚,魏武帝曹操、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清朝康熙皇帝、乾隆皇帝等也是功不可没啊!   凌雨琦接着说:那里有一首歌颂康熙大帝的《清平乐》词:   智擒鳌拜,辟疆真豪迈。台湾平定人心快,六十一载气概。   大漠龙旗漫卷,炮台雅克归还。盛世康乾奠定,景陵斜阳血染。   康熙年间,南征北战,平定台湾,疆域广大,经济复苏,人心安定,康熙皇帝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政治领袖!   芳梅娟小心翼翼地来到床前,发现地上有香烟的烟灰,她想:这里一定来了陌生人,有人在这里居住。   她不愿意让凌雨琦看到这些情景,生怕她看出破绽,惹出麻烦,于是爬上木床,用手指着墙上的字迹说:“这些写的是什么?”   凌雨琦走过来,望着壁上的字迹说:“这些都是诗,你是初中毕业,你也应该认识呀。”   芳梅娟笑了笑,“我功课不好,学的东西都就饭吃了。”   凌雨琦白了她一眼,念道:这些诗是:   米芾   宋有米癫狂,奇石抱卧香。   饱尝羲之法,落笔惊沧桑!   松赞干布   松燃迎唐辇,赞歌入吐蕃。   干戈抵外虏,布道今古鉴。   黄帝   黄土始为尊,帝风凛凛深。   轩昂卷紫气,辕马震国门!   凌雨琦耸耸鼻子,说:“这间屋里空气不好。”   “是啊,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了,后窗户通向外面,又不打开,空气能好得了吗?不像我们安徽黄山,空气多新鲜。”   凌雨琦指着那些堆积在屋内的樟木箱子问:“这里装的都是什么?”   芳梅娟回答:“我刚来时,街道办事处的人打开过,是以前房子主人穿的衣服,布料、鞋帽,有几双高跟鞋特别漂亮,那叫摩登!”   凌雨琦突然问道:“有绣花鞋吗?”   芳梅娟听了,一怔,“什么绣花鞋?”   “镶有金黄色梅花的绣花鞋!”凌雨琦紧紧盯着芳梅娟的眼睛,一眨不眨,信佛要把她看穿。   “什么绣花鞋?我没有看到,只有高跟鞋,灰色的,白色的,还有一双红色的,血红色。”芳梅娟显得有些紧张,有点语无伦次。她想尽快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于是又凑到西面的墙壁前。   她越来越意识到,凌雨琦很可能是个公安。   芳梅娟指着墙上的字迹说:“大姐,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我只认识几个字,人字和牛字。”   凌雨琦走过来,看了看,说“这是老先生咏怀炎帝的一首七律诗。”   “什么漆绿?”   “就是古代的一种诗体,每行七个字,共有八行,会押韵,中间两联讲求对仗。”   “什么?打仗?”   凌雨琦不耐烦的挥挥手,“跟你说这么多,对牛弹琴!你了听不懂,黄山上来的姑娘!”   芳梅娟瞪圆了眼睛,“什么?看不起咱黄山上下来的人?你们北京人不就是沾点皇家的光吗?大部分是卖豆腐脑出身,一拍后脊梁,直吐豆腐脑!”   凌雨琦一听,反而“噗哧”乐了,“你说的是地道的老北京人,老北京人越来越少了,现在北京南北交融,东西贯通,山东人、上海人、广东人、东北人、西北人、四川人,应有尽有,是个大家庭。”   “那是杂交,不如我们安徽黄山,那云彩和松树,天下第一!北京的万寿山、景山、都不如黄山。”   凌雨琦笑道:万寿山、景山都是人工堆起来的,景山以前是煤山,皇宫里储存煤的地方。这首咏怀炎帝的诗是:   人体牛头任纵横,渭河浩淼有遗踪。   中原鏖战三分笑,泰岳贤尊遍地情。   百草遍尝驱毒素,古筝独奏礼仪声。   阪泉决战叹流漠,华夏天合是圣雄。   这首诗写得十分工整。   芳梅娟说:“这还有几首。”   凌雨琦说:这里有一首《忆江南》词,是写宋太祖赵匡胤的。   醉万杯,兵马随烟溃。黄袍加身呼万岁,白马飘思奔几回?清明河图绘。   这一首是写唐太宗时期的高僧陈玄奘的,就是吴承恩所著《西游记》中唐僧的原型。这是一首《虞美人》词:   离别孤身西漠上,一把辛酸泪。祁连夜雨听沙声,骆驼草低、心落月牙坠。   真假猴头何处觅?白马随雪碎。天竺朝拜有佛魅,经书万卷、沽酒长安醉。   这首词填得意境浑远,内涵丰富。   芳梅娟说:“那个唐僧真的有那么大的神通吗?那么多漂亮女人都想和他做那事,吃他的肉,真是长生不老吗?”   凌雨琦拂了一下头发,“那是写小说,人有生老病死,哪里有长生不老的?如果都长生不老,地球上早就装不下这么多人了。当年秦始皇也是派人寻求长生不老之药,都是那些方士、术士在骗他。徐福率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到了瀛洲,也就是现在的日本,没有寻到长生不老之药,只得在日本安家,听说现在的日本人都是那些人的后代,日本至今有徐福的塑像。没想到日本强大起来,处处想侵略中国,弹丸之地的日本虎视眈眈想吞并中国,咱们中国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小日本也够狠的,南京大屠杀杀了咱十几万中国人,污淫妇女几万名,千古奇耻啊!”   芳梅娟又指着另一处墨迹说:“大姐,你看,这里也有一首诗。”   凌雨琦凑近一看,说:这是一首《临江仙》词:   煮茶尽得其中味,野寺吟诗纸贵。大红袍落碧螺脆。西湖龙井秀,丽江普洱醉。   小溪流水曲九回,聚香入云烹沸。陆公已远去,幽香沁入肺。   这首词填得有滋有味,茶香四溢,词中写了大红袍茶、碧螺春茶、西湖龙井茶、普洱茶四种中国名茶。   芳梅娟说:“我们黄山毛峰茶最好喝,怎么没有写到黄山毛峰。”说着,她用袖子去涂抹墨迹。   凌雨琦赶忙拦住她,说:“黄山毛峰固然不错,但是人各有爱,你也别强求人家呀,当然安徽的六安瓜片茶也非常有名,被称为中国古代十大皇宫贡茶之一,不可能一一列举。”   芳梅娟气哼哼地说:“算了,不看这些乌七八糟的诗了,老先生当年被关在这里,也只有靠写这些诗混日子了。”   凌雨琦走到灯伞面前,她用手抚摸着灯伞说:“这灯伞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好像是牛皮,又有点像骆驼皮……”   芳梅娟一见,慌了神,急忙说:“这是老灯伞,大概是牛皮,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个灯伞……”忽然,芳梅娟脸色突变,问道:“大姐,你是公安吧?我看你好像是公安……”   凌雨琦听了,放下灯伞,心里扑腾一下。 第19章 人皮灯伞(1)   凌雨琦望着芳梅娟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了笑,说:“你看我像公安吗?”   芳梅娟的眼睛里泛出一种诡异的神情,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凌雨琦头一扬,爆发出一阵清朗的大笑。   “我从小就喜欢听侦探故事,我听过福尔摩斯的破案故事,也看过包公案、狄公案、施公案的公案小说,从小就希望做一个女公安,可是人家公安不要我,家里也不让我当公安;后来我进了师范学校,学的是音乐,当了一个音乐教师,小姑娘,我给你唱一段,你听听唱得怎么样?”   凌雨琦走出门,来到庭院中,唱起了《南泥湾》。   她的歌声柔美,惊飞了树林中的几只飞鸟。   芳梅娟听了,赞美地点点头,“唱得真好听,就像我们黄山的夜莺在歌唱。”   凌雨琦深深地呼了几口新鲜空气,叹道:“外面的空气太好了,这间小房子里的空气真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芳梅娟故意岔开说:“大姐,你唱得真好,比唱山西民歌的郭兰英唱得好。”   凌雨琦白了她一眼,“你别奉承我,人家是专业民歌歌手,我是业余的,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   芳梅娟说:“你是业余侦探吧?”   凌雨琦说:“你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好好看你的院子吧,小心,晚上有鬼!”   凌雨琦走后,芳梅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觉得凌雨琦太像公安了,自从白薇死后,她的心里就从来没有踏实过,她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惊悚不已,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一个凄冷的晚上,她一直尾随着白薇在鼓楼的大街小巷里穿行,她听说干妈白薇在北京的恭王府也有一个栖身之所,于是也想探个究竟。   白薇就像一个幽灵,在银锭桥上盘垣一会儿后进了北边的烤肉季餐馆,此时的芳梅娟就像一只小小的落汤鸡,躲在了树丛中偷窥着。   一忽儿,白薇出来了,就像一个影子徘徊着,这时又有一个年轻女人尾随着她;由于是黑天,她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她想跑过去告诉白薇,但是始终没有机会,她也怕暴露自己。她认为那个跟踪白薇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女公安,但是也不排除是黄飞虎派来的人;她听说梅花党内白敬斋与黄飞虎是两大派系,都在争夺一幅梅花图,而那幅梅花图就印在白薇身上,只要用一种特殊药水涂抹,就能显现梅花党人的名单;这已不是什么秘密,连共产党的特工部门都已知晓。在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头子叶枫为党国殉国时,白薇身上的梅花图曾经暴露无遗。因此,许多人都在找白薇,也就是寻找这幅梅花图!   白薇走进了一座王府,那个年轻女人也跟了进去,芳梅娟也溜了进去。   这时,芳梅娟又发现一个年轻的黑衣女人也在跟踪白薇,那个黑衣女人身手敏捷,飘忽不定。   芳梅娟更紧张了,她更不敢接近白薇,她猜想一定来了大批公安,他们已经包围了白薇,白薇在劫难逃。   芳梅娟想溜走,但是又想看到结局,不甘心就这样打道回府,于是跟这些人总是保持一段距离。   白薇进入恭王府后花园北面的蝙厅,芳梅娟不见了那两个跟踪的女人。她轻轻爬到蝙厅的房顶上,通过缝隙观察着白薇。   白薇显然已经有些疲倦,她倚在床头,神思缥渺,似睡非睡。   芳梅娟见屋内陈设典雅,硬木桌椅,床栏皆是精致雕饰,桌上葫芦型古瓶内插着一大束干枝梅,文房四宝排列整齐,一盏台灯泛出幽幽之光。   白薇睡在床上,她翻了一个身,脸庞像盛开的牡丹花,清莹红润。   芳梅娟想投下一个瓦片,向她提示险情,左右环顾,没有发现瓦片、砖头一类硬物。   这时,只见白薇胸前插着一支飞刀,“咕嘟咕嘟”冒着鲜血,人事不省,紧接着一个年轻的黑衣女子飘然落地,来到白薇面前,她拔出插在白薇胸膛的飞刀,然后迅速褪尽白薇身上的衣物,从头顶割起,一刀刀,一片片,割下了白薇的整张人皮。   芳梅娟惊呆了,大气不敢喘一口,尿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紧接着,她看见两个女子扭打在一起,一个黑衣,一个蓝衣,不分胜负;然后,那个黑衣女子向南遁去,蓝衣女子紧追不舍,一直朝南追去。   芳梅娟见周围没有什么其他动静,于是悄悄潜下房屋,摸到蝠厅里间屋内。   白薇静静躺在那里,似在熟睡。她的胸前一片鲜红,染红了雪白的衬衫。   “干妈,干妈!”芳梅娟小声唤道。   白薇没有反映。   芳梅娟有些慌乱,热泪夺眶而出。   白薇停止了吸吸。   干妈死了。   她想起白薇的嘱咐:如果她死了,一定要割下她的人皮,妥善保存好,会有人来和她联络,取走人皮。这张人皮记载着整个梅花党在中国大陆的潜伏特务名单,事关重大。   芳梅娟牢记干妈的嘱托,干妈已死,事已至此,按照干妈的嘱托认真去办,就是对干妈的最好的悼念和安慰。想到这里,芳梅娟忍住悲痛,含着热泪用床单把这张人皮包好,放进屋角的一个行李箱中,趁着夜色逃了出来。   回到东城粮钱胡同13号宅院门口,她确信无人跟踪后,才用钥匙开了院门,进了小搂客厅,这时,她感到整个心似乎都跳出了身体。   她的心一直砰砰地跳着。   她眼前发黑,一片黑暗,杂木在眼前晃动,白幡飘荡,黄尘蔽日,天摇地转……   她倚在破旧的沙发上,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泼向自己的脑袋;茶水沿着她的发际、额角、两颊淌了下来、冰凉、湿湿的,她感觉全身发冷,冷得发抖;这种颤抖是从心底升起来的,按捺不住后格勃浪自治区。她感觉世界到了末日,天似乎要蹋下来,浑身绵软无力。她的眼前浮现出白薇那被剥掉人皮的血肉之躯,一个血肉骷髅,一尾血淋淋的身骨,就像医学书藉中的人体插图,再美丽的年轻女人解剖了也是如此这般模样。   她望着倦缩在墙角的那个行李箱,白薇的人皮就在这个皮箱里,她恍恍惚惚地感到那个皮箱在动,嚅动着、嚅动着,缓缓地向她移动着。她的精神崩溃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泪如雨下:“干妈,饶恕我吧!我是按照您的意愿,才拿您的人皮的,您饶恕我吧!”   她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她终于醒了过来。天已微微泛亮,大地沉浸在一片青黛色的光晕之中。   山上的灰喜鹊吱吱地叫着,晨雾缓缓地流淌着。   她感觉到一片寒意,寒气袭人。   行李箱依旧静静地躺在屋角里,箱面已经被血水染红了一片。   芳梅娟吃力地站了起来,扶着沙发,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步步走上楼。   二楼浴室的门开着,她直接进了浴室,拧开了水龙头,水是温温的。她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上衣,裤子,衬衫,乳罩、内裤,还有手表和发卡,就像摆脱了所有的魔鬼一样。她洁白细润的胴体经受着温水的洗涤,特别是那双纤细的手,连手指缝隙也不漏过。她就像一尾小鱼接爱瀑布搬水流的冲刷;她感觉舒服多了,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尖尖的乳角也显露了红润,眼睛也清朗许多,一忽儿,她觉得下体发热,一股殷红色的暖流涌了出来……   现在当芳梅娟想起那天晚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时,不由心惊肉跳,浑身发冷。以后她把白薇的人皮制作成一个灯伞,就安装在13号宅院后花园那间白色的小房子里。那个装个皮的行李箱被她埋入后花园的地下。   芳梅娟一直在等待,静静地等,悄悄地等。   她在等谁?   等人敲门。   等人上门。   她在等白薇的妹妹,那个装扮成老妇人的白蕾。   她在等白薇信任的梅花党人。   她要为父亲报仇,为母亲报仇,希望蒋介石的军队打回来,希望美国发国人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   在这个神秘的宅院里,她知道还有更多的“鬼魂”,它们在聚集,在游荡,在徘徊,在寻觅着什么……   在宅院里,可能还有夹壁墙,埋藏着珠宝,武器,或者类似骷髅的东西。   在后花园的角落里或地下,或许还有地穴,藏污纳垢,或者更为神秘的东西。   使芳梅娟比较得意的是:那幅梅花图堂而皇之地悬挂在白色小房子的中央,这样巧妙的伪装是她成功的杰作。   她虽然出生在乡野荒郊,但是用心之良苦,手艺之灵巧,天衣无缝,鬼使神差。   她夜里几乎是睁着眼睛睡觉,她的耳朵能谛听到几里地以外的动静,她喜欢在花园的草丛里小解,这样更贴近于大自然,能直接滋润人世间自然的万物。有时她甚至赤身裸体地在花园里散步,上山入亭,眺望四周,展示青春的胴体,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她不喜欢遮遮掩掩,睡觉时也喜欢精赤条条,甚至在厨房里煮咖啡,在客厅的沙发上翘起腿品饮咖啡,她也是一丝不挂。   可是今天白天在花园的山上她和那位未来的女房客却发现了精湿的水迹,那是陌生人留下的佳作,根据她的经验判断,这是一片尿湿迹。   园子里来了生人。   来者不善。   当她与那个可疑的未来女房客一同走进那座神秘的小白房子时,她闻到了女人气味,是呼吸的气味,还是身体的气味,她不甚清础。床第间的饰物明显移动过,地上有杂乱的脚印,灰尘狼籍,秩序显然已被打乱了。   有人在这里居住。   而且是女人。   这是不久前的事情。   芳梅娟的思绪又票荡在白天来的那个女房客身上。   这是一个不速之客。   上番她的来访,已使芳梅娟右眼跳动,她的言语不凡,气势咄咄逼人,让芳梅娟感觉她是来卧底的,说不定这个神秘的宅院已被公安团团围定,无数只眼睛窥视着这里,无数支枪口指向这里。   芳梅娟睡觉时再也不敢为所欲为了,她开始穿上背心,套上粉红色的内裤,老老实实地缩进冰冷的被窝里。   洗浴时她已不敢放肆地引亢高歌了,而是变成哼着快活的小曲子,走出浴室时用长长的白浴巾紧紧裹住自己纤细的身段。   夜里甚至白天再也不敢跑到花园的草丛里小解了,而是老老实实地蹲在厕所内的马桶上。   晚上,当也打开窗户眺望满天的星斗,觉得那是无数只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朝你挤眉弄眼,朝你搔首弄姿;每当这时,她就关紧窗户,背靠着窗户,生怕有什么神灵挤进来。   今天晚上,芳梅娟要去那间小白房子,她要看看房子里究竟来了何方贵客。   那么是什么力量驱使她这样做呢?白薇的无声手枪在她的口袋里,白天她已经试过了,一颗子弹击中了一只花瓶,花瓶粉碎。另外,她才是这座宅院的主人,一个政府派来的守房人。再有,那座小白房子里的灯伞是白薇生命的躯壳,是梅花党人的生命之伞!   晚上9时许,她青衣素裹,径直走向小白房子。   房屋里透出有幽幽的青光,她感到有些恐惧,于是抽枪在手,移步走向门口。   门,忽悠悠开了。   床上坐着一个近五旬的美丽妇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眯缝着双眼。   宽大的灯伞投下微弱的光线,一摇一晃。   芳梅娟厉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妇人不慌不忙地回答:“这里是我的家,我刚从关外来。”   芳梅娟在她抬起脸的一刹那,看清了她的脸,脸色粉晕,双目如电,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芳梅娟说:“我是街道办事处派来的看房人,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妇人慢悠悠地说:“你只不过是看房子的人,是别人雇来的女佣,我才是这座宅院真正的主人。”   “你是死人吧?”芳梅娟冷冷地问。   那位妇人仰天大笑,“我已经死过不知多少回了,你就是芳梅娟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芳梅娟听了,大惊失色。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的身世。”妇人说完,把她的身世简要地讲述一遍。   芳梅娟听了,而如土色。   “你是什么人?竟间是人是鬼?”芳梅娟一边说一边端起了无声手枪。   妇人不动声色,说了一句日语。   芳梅娟大声喝道:“举起手来,不然我要开枪了!”   妇人平静地说:“你开枪会引来共党的公安的,别自作聪明了……”   芳梅娟只听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她刚要回头,头上挨了重重的一击,失去了知觉……   芳梅娟醒来时只觉一片黑暗,周围是一片潮湿,还有一些异常的气味。   一颗火苗升了起来,一盏马灯现了一张桌上,桌旁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妙龄少女,打扮精焊,眉清目秀,小巧玲珑,双目严厉。   桌上立着3把尖利的飞刀。   芳梅娟看到自己赤条条吊在屋顶的一个大铁勾子上,身上穿的衣物丢弃一旁。   这是一间狭长的房间,壁上湿糊糊的,洋灰地上有一个木凳,木凳上有一水桶。   少女厉声问:“芳梅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芳梅娟回答:“不知道。”   “这是地狱,第十八层地狱。”   “你们为什么抓我?”   “你自然明白,我问你,白薇的人皮在哪里?”   “白薇,白薇是谁?”芳梅娟疑惑地反问。   “啪。”少女冲上前打了她一个巴掌,这个巴掌正击在她的左脸,火辣辣地疼,打得她转了几转。   “白薇是你干妈,你是她的干女儿!”少女尖声叫道。   芳梅娟说:“你们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问我。”   “白薇的人皮在哪儿?快告诉我,免得受皮肉之苦。”   芳梅娟扬起脸,“干妈还活着,怎么会有人皮?”   “你还装傻?”   “干妈离开我快半个月了,我一直没有见到她,她说出差回来就来看我,怎么又有什么人皮呢?”   少女站了起来,走到芳梅娟面前,用右手拽起她的头,狠命地朝水桶里拽。芳梅娟的头浸泡在水里,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叫你嘴硬!我叫你嘴硬!”少女一边说,一边连续把她的头朝水里撞去。   这时,屋内又响起一个妇人苍老的声音:“稻春,她可能真的不知道,放了她吧。”   少女停止了拽击,把她的头拽出水桶。   “芳梅娟,你知道我是谁吗?”   芳梅娟摇摇头。   “我是黄将军的人,我知道你是白敬斋的人,我告诉你,你干妈白薇已经死了,她的妹妹白蕾曾经在1963年在大连老虎滩花园,为了争夺共产党的核潜艇设计图,害死了我的姐姐黄栌,如今一报还一报。”   芳梅娟听了,心下一惊,难道这个少女是梅花党的二号头子黄飞虎的女儿!   “芳梅娟,你看到桌上的飞刀了吗?”   芳梅娟小声地回答:“看到了。”   “你以后也要为我们做事,共同对付共产党,你若三心二意,我就用桌上的飞刀骟了你,永远不让你有女人的享受。一是如果你打听到白薇人皮的下落,马上通知我们。写好纸条后,把纸条放到花园后面小白房子的灯伞里。”   芳梅娟听了,心惊肉跳,心“砰砰”跳个不停。   “二是如果有白薇的妹妹白蕾的下落,也用同样的方式通知我们,不得有误!”   芳梅娟连连点头,“我照办就是。”   “那你委屈一下,”少女说完,掏了一介手帕在芳梅娟的嘴上抹了一下,芳梅娟就人事不省了。   芳梅娟醒来后正躺在小楼客厅的沙发上,她揉揉眼睛,天已大亮,阳光泻进来,一片灿烂。   她望望身上,依旧拿着昨晚那套装束。   她想了想,是不是一场恶梦?于是俯下身摸索了一阵。   无声手枪不见了,头发湿湿的,嘴角破了,露出了血痕。   这不是恶梦,这是现实。   当她重新梳理自已的思路时,她觉得自己陷入一片迷网之中。   黄飞虎的人也在寻找白薇的人皮,恐怕共产党的特工更像猎犬一般在寻找这张人皮。   一想到这里,她的骨头就感觉酥了许多。   她想起了那座白色的小房子,魔鬼居住的小白房子。   那个黑衣少女,那个安静的会说日语的老妇人,那个来看房子的女房客……   都是一个谜!   白蕾怎么还不来?   13号宅院就像罩在一个无形的大网里,阴谋丛生,诡计遍地。   那个关押自己的狭长房间简直就是一座地狱,地狱在何方?   如今芳梅娟再也不敢去那间小白房子,就连后花园也不敢去了。 第20章 人皮灯伞(2)   她盼望白蕾到来,把白薇的人皮交给白蕾,也算是对干妈有个交代。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干妈生前多她的呵护,对她的照顾,对她的教诲,以及对她的情义,她都牢记在心。她知德报德,以恩报恩,决不会忘恩负义。就如同对她亲生父母的恩情难以忘怀,从父母的辛勤播种到她这个小生命的呱呱坠地,那么一个血肉之躯,挣扎着破门而出。从清脆的第一声啼哭,到伊伊呀呀地学话;从歪歪扭扭地走路,到背着小书包上学,父母倾注了多少心血,特别是母亲,那么精致漂亮的女人,整日在田地里耕耘劳作,播种插秧,收割打草,头裹着毛巾,赤着双脚,风里来,雨里去;有时扛着沉重的柴禾,吃力地一步步走着;每当回到家里,烧锅煮饭,拉着同箱,涂着柴禾,大汗淋漓,佝偻着腰,贴饼子,煮稀饭,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为她缝补衣服。有一次,芳梅娟被邻居一个男孩欺负,被挤入了村口的池塘,母亲冒着生命危险,跳下池塘,抱起她,爬上了岸,为她做人工呼吸,掐人中,挤肚皮,将她从昏迷中挽救过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干妈白薇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一直视她为亲生女儿,每逢外出都要带回她喜欢吃的食物,北京的柿饼,果脯,保定的驴肉火烧,山东的莱阳梨、河北深县的大蜜桃,山西平遥的麻酥火烧,有时还给她带来漂亮的新衣服。   白薇喜爱芳梅娟有多重原因,一是芳梅娟的眼睛很像自己,总有一种忧郁的神情;二是芳梅娟的政治理念与自己十分接近;三是芳梅娟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乖巧,听话;四是白薇长期在大陆潜伏,骨子里与共产党格格不入,十分压抑,经常感到孤独和寂寞,需要有一个贴心的人相伴,五是要慎重发展梅花党成员,六是自己一有个闪失,也好有个交待。特别是自己身上背负的这个肉质的梅花图,是梅花党大陆潜伏精英的人名单,也是梅花党的主要家当。她有时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身上遍布的精英的灵魂交织在一起,她的灵魂在与她们对话、交流,在畅谈三民主义的思想,在渲泄对共产党的仇恨,在阔论贵族们的崇高理想;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就像长了翅膀,在蔚蓝色的天空里穿行,在云里雾里破霭而出了,在自由的空气里舒展。在一片壮丽绚烂的紫红色的展霭之中,她身上所有的梅花都绽开了,金光闪闪,壮丽辉煌。   芳梅娟在白薇的怀抱里又一次得到了母爱,体验到母亲的辛勤的呵护。在五台山那个古老的寺庙院后的老槐树下,她依偎在白薇的怀里,任凭白薇用柔软的手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庞,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她喜欢白薇用头针挖她的耳孔,那种甜蜜的酥痒的感觉让她荡气回肠。她喜欢白薇端来一盆温水,在僧房里为她洗浴。她喜欢白薇用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为她精心地剪脚趾甲。   因此她对白薇百依百顺,自从父母去世以后,白薇成为她的唯一在世亲人。如今白薇死了,她死得如此突然,就像一颗流星一闪即逝。芳梅娟从内心里感到莫大的悲凉,干妈是被共产党的特工杀害的?还是死于他人之手?她不得而知,但是她把这笔帐记在共产党的身上。   白薇在后花园的假山石下埋着一个小皮箱,自从白薇死后,芳梅娟用铁锹挖出了那个小皮箱,皮箱上着锁,芳梅娟用钳子扭开了锁,皮箱内有一件白薇平时喜欢穿的月白色旗袍,旗袍上满缀着梅花的暗花,是用苏州上等绸庄的绸子制成的;箱内有一只镶有金色梅花的绣花鞋,绣花鞋已经陈旧,鞋面上泛起了丝毛,金黄色的梅花已然黯淡。旗袍下面有一个泛黄的小相簿,非常陈旧,是旧上海的照像馆里出售的那种相簿,建国后已经见不到这种相簿,第一页是一个一岁的女婴,漂亮天真的脸蛋,两只眼睛炯炯有刘,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女婴光着身体,泛着莹莹的光亮。第二页是一个漂亮的女学生,第三页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身穿中式大褂,儒雅之中透出咄咄逼人的气势。第四页是一个身穿国民党军服,头戴国民党船形军帽的中年女人,少将军衔,面容妩媚,眉亭间透出杀气缕缕,第五页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学生,身穿中山服,梳着分头,潇洒自如,脸上闪烁稚气,两眼烁烁如电,照片的右下方写着“龙飞”二字。   芳梅娟在皮箱的底层摸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掀开皮箱底部的夹屋,发现有一小瓶药水,密封,药水瓶是长方形,瓶面上有一页说明书,是英文字母。   芳梅娟不认识英文,她用手掂了掂瓶子,觉得份量挺重,知道是有价值之物,于是又把它塞到皮箱的底部夹层之中。   芳梅娟知道这是干妈的心爱之物,也是她的重要遗物,于是又轻轻放回原处,用石头压好,撒上泥土盖实。   芳梅娟挖出的白薇这只皮箱实际上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现在她已经掌握了梅花党生命攸关的命运。那个挂在后花园小白房子里的灯伞,是白薇的人皮,上面记载着梅花党在大陆潜伏精英的的人名单,而白薇埋藏在假山石下的皮箱中的药水就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费尽苦心研制的特殊药水,只要用这种药水在那张人皮上轻轻一抹,人皮上的梅花党潜伏精英的名单就会徐徐展阅。   1963年深秋的一天晚上,当白薇如惊弓之鸟敲开北京三里河叶枫家的房门时,叶枫通过对上绣花鞋和暗语,接纳了这个不速之客。当时白薇再也忍受不了在大陆潜伏14年的痛楚,决定亲自奔赴台湾献图。而叶枫则是梅花党大陆组织的另一个重要头目,直接爱蒋介石领导。他当是是我公安部门的一个副部级干部,绰号:三号。   三号特务头子叶枫手里有美国中央情报局研制的特殊药水,如果没有这种特殊药水,白薇身上的梅花图永远无法展阅,而叶枫如果没有找到白薇身上的梅花图,也是无的放矢。白薇冒险前来会晤叶枫,已然违反了梅花党的党规。她来找叶枫,一是寻求这种特殊药水,与她身上的梅花图一起交给自己的父亲白敬斋,蒋介石已然发动反攻大陆的战役,而且已经派遣了不少武装小分队进犯中国大陆的东南沿海一带,还派遣了不少特务前来大陆。白薇认为梅花党崭露头角的机会已到,必经迅速掌握梅花党骨干情况,统一调配,共同行动,给共产党的沉重打击。这些行动计划包括侦察中国的核武器基地、核潜艇情况,炸毁武汉长江大桥、三门峡水电站、大庆油田、刺杀中共主要领导人等,向美国人显示国民党还有力量,蒋介石反攻大陆并非无稽之谈。   正当白薇展示胴体,叶枫用药水涂抹现出梅花图时,龙飞率领公安人员破门而入,白薇趁机把药瓶取走逃脱,叶枫被龙飞击毙。就这样白薇得到了这种特殊的药水。   白薇在得到药水以后试图几次逃越国境但都没有成功。她曾用药水涂抹自己的胴体了解了梅花图,图上显示的梅花党大陆潜伏主要骨干的基本情况和联络办法,这些骨干有的已病故,有的被人民政府逮捕入狱,有的闲居在家,也有的已谋取了共产党的重要职务。白薇以拥有梅花图自居,自认为是梅花党主席的最佳人选,但是白薇如今呜乎哀哉,她的一枕黄梁梦有如一江春水向东流。   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头目白薇死后,她的人皮就成为各派政治力量和特工机构关注和争夺的重点目标,芳梅娟成为焦点人物。   白蕾一直没有露面。   芳梅娟也一直没有再走近那座小白房子一步。   这天夜里,芳梅娟正熟睡,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   嚓,嚓,嚓……   她猛地坐起来,屋内一片漆黑,她拉开窗帘,月光从窗外泻出来。   屋角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血内模糊的女人。   芳梅娟尖叫一声:“你是谁?”   那个女人披头散发,手里举着一只镶有金色梅花的绣花鞋!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芳梅娟又一次大叫。   女人缓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俏脸,说:“我是你干妈,我的名字叫白薇,人家叫我白小姐……”   芳梅娟一听,慌得滚下床来,双膝跪地,朝着那个女人连连磕头说:“干妈,你让我找得好苦,干妈,我想你啊!”   那女人圆睁双目,冷冷的说:“刀把我割得好痛,我还没有断气呢,你们就那么讨厌我吗?”   芳梅娟听了,呆若木鸡,半天才缓过神来,说道:“那天晚上我明明看到您被人一把尖刀插中了胸膛,呼呼地冒血呢!”   “可是我并没有断气呢。”女人埋怨道,飘动的长发遮没了她的脸。   芳梅娟怔住了。   是啊,一把尖刀插在干那胸脯上,但是有没有击中要害,干妈还有没有脉搏,呼吸还有没有,心脏有没有停止跳动,都是一个悬念。   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当时确实慌了神,没有听一听干妈的心脏,也没有用手拭一拭干妈的口鼻。只顾抢皮,手忙脚乱,乱了方寸。   “干妈,我实实在在是遵照您的嘱托,才抢下您的人皮的,我是您的好女儿,我认认真真履行了您的遗嘱……”芳梅娟泣不成声,磕头如蒜。   那个女人说:“你把我烤得好疼……”   芳梅娟问:“什么烤得好疼……”   那个女人说:“你把我的人皮做成了灯伞,一开灯,那么大的电量,当然把我烤得生疼。”   芳梅娟泪如雨下,“干妈,我都是为您好啊,我是为了保护您,让您的理想实现,不让外人夺到它,我是最忠实的女儿……”   那个女人冷笑一声,一挥袖子,变成了一具骷髅……   芳梅娟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她摸摸枕头,泪水已湿了一片,她慌乱地扭亮台灯,史见窗户被风吹开,夜风卷带着桃雨飘了进来,白色的窗帘飘动着,墙角并没有人。   夜,死一般的沉寂。   芳梅娟看了看手表,凌晨4时15分。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再也睡不着了。   她想起梦里的情景,愈想愈后怕,索性不关灯,把被子捂住脑袋。   一忽儿,她感觉呼吸困难,有窒息感,于是拉开被子,这时东方熹微,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这时,砰的一声,台灯的灯泡灭了,屋内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不祥之兆。   芳梅娟暗暗地说。   龙飞回到了北京。   龙飞为什么回到北京?原来是最近有两个男人从北京来到了吉林农安县,这两个人带着工具来到辽塔前,在塔前转了一圈以后便消失了。   过了3天,有人反映辽塔北面一条街内水果贩老梁头一直没有出来摆摊,这引起龙飞和农安县公安局侦察科长朱江的注意。   老梁头病了?还是外出了?   他今年已69岁,独身一人,独门独院,住在两间小平房里。   朱江决定前去侦察,这天下行他去老梁头家的院门。   无人应声。   他感到不妙,院内死一般的沉寂。他翻身入院,只见院内堆着小山丘似的泥土,全是新土。   朱江立即报告龙飞,龙飞带领公安全员迅速赶到,包围了这个院子。   龙飞、朱江等人冲进房屋,只见一间房内的地砖已被启开,露出一个大窟窿,是个新挖的地洞。   龙飞马上意识到这和辽塔地下的宝藏有关系,立刻持枪冲了下去,朱江等人也跳了进去。   龙飞弯着腰一直往南走,这是一条新挖的地道。   “砰!”传来沉闷的枪声。   龙飞伏下身子,小声朝后面叫道:“卧倒!”   朱江也伏下身子。   “砰!”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声。   后面有个公安人员来不及躲避,应声倒下。   “不许开枪,你们被包围了!”龙飞厉声喝道。   “砰!砰!……”对方又射来几颗子弹。   龙飞开枪了,朱江也开枪了。   对方一阵沉默。   龙飞叫道:“再不投降,我就扔手榴弹了!”   传来微弱的声音:“我投降,我投降……”   “把枪扔出来!”龙飞叫道。   一支手枪扔了过来。   龙飞朝前奔去。   他险些踩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吃力地说:“我身上中了枪,你们快救我。”说完,昏了过去。   龙飞让朱江背着那个人上医院,又朝前寻去,刚走了几步,踩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面,这是另外一个男人,他已经停止了呼吸,脑袋上中了一枪。   在炕洞里发现了老梁头的尸体,他的脖颈上有明显的掐痕。   地道里的死者为男性,四十多岁,身上有一张辽塔地基的地图,正是桥本阿菊派人偷走的那幅入塔图。   躺在医院里的重伤者是男性,28岁左右,听口音是北京人,正在急诊室抢救。龙飞要求医院一定要救活这个人。   龙飞将两个男人的图像和情况迅速报告公安部,请求各地查找这两个人的身份。   按照辽塔地基图的提示,龙飞请求有关部门派人又挖了几米,挖到辽塔的地穴,除了佛舍利和经卷外,发现3个铁箱子,打开铁箱子,里面是金光灿灿的金条。   龙飞大喜,立即报告上级部门,梅花党赖以生存和活动的这批经费终于到了我方的手里。   死者和受伤者的身份很快查清,这两个人都是北京人,是门头沟某乡的村民,叔侄俩,盗墓世家,叔叔叫王长海,侄子叫王贞,平时不务正业,有盗墓倒卖文物的犯罪前科。   这时从医院传来不好的消息,那个叫王贞的盗墓贼停止了呼吸,在昏迷中他曾经说:“我婶子还在绑匪手里……”   龙飞立刻意识到这两个盗墓贼一定是受到桥本阿菊等梅花党特务的胁迫,来到吉林省农安县辽塔盗宝,王长海的妻子可能作为人质押在特务手里。他们得到了辽塔地基的地图,派这两个盗墓贼前来盗宝。   桥本阿菊一定在北京。   绑匪在北京。   龙飞处理好农安县的事务后,立刻乘火车回到了北京。   王长海的妻子胡兰花一连几天外出未归,王长海和王贞叔侄俩人火急火撩地外出也没有消息,这可急坏了门头沟区兰花屯王长海的亲戚。   龙飞迅速赶紧到北京门头沟区兰花屯。 第21章 人皮灯伞(3)   王长海和王贞的死讯惊动了兰花屯,也有不少人庆幸除掉了两个祸害,因为这俩个人平时时吊儿郎当,好吃懒做,有时用猎枪打死乡民的鸡鸭,调戏良家妇女,扒茅房,看风景,是这叔侄的拿手好戏。王长海的妻子胡兰花是个厚道人,种田养猪,伺候公婆,里里外外是把好手,她不但生得有几分姿色,而且贤惠勤快,人们都说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如今她出去卖猪都一个多星期了也没有音讯,公婆急得的直淌泪,儿子死了也没有这么着急过。   可是这天下午,胡兰花毛发未损,一个人风风光光的回家了。   谁也想不到她是一个被绑架囚禁在一个山洞里达10天之久的女人。   胡兰花告诉龙飞:10天前她推着一个小车到集市卖猪,刚走到山桠口,遇见一个戴着墨镜的人,那人有50多岁,戴着大口罩。他上前问路,问兰花屯怎么走,我给他指路,没想到身后上来一个人,用一条毛巾一捂她的嘴,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闻到一股脂粉味。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的草堆上,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塞上了毛巾。那个50多岁的男人手里提了一根木棍看着自己。   山洞不大,四周静悄悄的。那男人对她说:“你也不用害怕,你男人和你侄子替我们办了一件事,那件事办完以后,你就可以回家。”   有人定时送来饭菜,吃饭或喝水时,那男人拉出塞在胡兰花嘴里的毛巾,对她说:“你不要叫喊,你要叫喊,不但你的命没了,你男人和你侄子的命也都没了。我手里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   胡兰花问他:“要多长时间?”   男人回答:“少则10天,多则20来天,看办得顺利不顺利了。”   “你让他们办什么事?”   “这你就不要问了,这是男人的事情,办好了还能得到一笔钱。”   “他们去哪里了?”   “这是商业机密。”   “我家里还有公公和婆婆,他们身体不好,婆婆还瘫在炕上呢!”   那男人说:“这个你不用管,村里有人管,共产党不是提倡一人有难,万人相助吗?村里有学雷锋的人管。”   “我婆婆大便干燥,拉不出屎,每次都是我用手去抠,你放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胡兰花几乎带着哭音说。   那男人厉声道:“不行,人命关天,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不是你叫他俩盗墓,盗墓是要杀头的!”   “不是盗墓,我向你发毒誓保证,你放心,这是一趟美差。”男人说完,又把毛巾塞进胡兰花的嘴里,她不再说话了。   这个男人对她还算尊重,每当她要大便或小便时,他便把她的双手的绳索解开,递过一个便盆,然后扭过身子,面向洞口;胡兰花方便完,他又把她的双手捆绑好,然后端着便盆朝洞外走去。   龙飞问胡兰花:“你一直没有看清他的面目吗?”   胡兰花回答:“他戴着口罩,我看不清他,他个子不高,有些肥胖,说的一口北京话。”   “给你送饭的是什么人?”   “他一直没有露面,一直在洞外和他说话,我常闻到一股脂粉的香味,好像是个女人,他好像很听那个女人的话。”   龙飞说:“你再回忆一下,那个男人还有什么特点?”   “哦,对,他喜欢唱昆曲,一唱起来美滋滋的……”   “喜欢昆曲?”龙飞陷入沉思之中。   “对,有一次,他唱昆曲,说了一句;一个是情窦初开,一个是徐娘半老,好,都好,都好!”   龙飞回到单位后,一直想着胡兰花那些言语。   绑架胡兰花的特务是北京人,50多岁,喜欢唱昆曲。他的同伙是一个女人,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会不会是桥本阿菊呢?这个神秘的女人为了灭口,在杀害了长春市杂技团的演员左雯以后,身藏吉林农安县辽塔的地基图逃到了北京,与梅花党特务同伙会合以后,演出了盗宝这场闹剧。她们劫持了北京市门头沟兰花屯盗墓贼王长海的妻子胡兰花,以次要挟王长海、王贞叔侄俩携图前往吉林省农安县辽塔盗宝。这两个歹徒在侦察了辽塔周围的地形后,杀害了独居的老梁头,占据了那个独门独院,挖地道,按图盗宝,没想到被我公安机关发现,粉碎了他们的阴谋,王长海、王贞在拘捕中被击毙。   北京的梅花党人闻言王长海叔侄俩丧命的消息以后,觉得人质胡兰花已无用处,于是放了她。   龙飞正在宿舍内沉思,他的助手肖克走了进来。   老龙,又寻思什么呢?你一回到北京就去了门头沟,太辛苦了。肖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抽出摆在桌上的香烟吸了一支。   龙飞说:“肖,你来的正好。”说着,把门头沟之行叙了一遍。   肖克分析说:“绑架胡兰花的那个男人起码是个昆曲迷,也说不定是北方昆曲剧院的人。”   一提到北方昆曲剧院,龙飞立刻想到湖广会馆,因为北方昆曲剧院经常到湖广会馆演出,观众之中也有不少昆曲迷。龙飞又想到那次到湖广会馆的奇遇,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死在小阁楼上,以及神像前有人写藏头诗提示吉林省农安县辽塔下藏宝之事。   龙飞问肖克:“那次湖广会馆小阁楼上无名尸查清没有?”   肖克说:“是个香港商人,一直在维多利亚海湾摆珠宝摊,独身一人,性格古怪。此次来大陆寻找资源,他住在前门饭店,到湖广会馆看昆曲‘牡丹亭,’被人杀死在小阁楼上。”   “哦,”龙飞听了点点头。   这时,凌雨琦兴冲冲走了进来。   “老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部里嘉奖你了。”   肖克高兴地:“快说说。”   凌雨琦坐在肖克旁边,继续说:“老龙此次到吉林农安,成功地起获了国民党梅花党在解放前夕埋下的3箱金条,现在3箱金条已安全运抵北京。部里通报嘉奖老龙,还有吉林农安县公安局的同志,给他们分别记二等功。”   龙飞说:“可惜让桥本阿菊这个老狐狸跑了。”   肖克说:“你能确定那个叫李嘉薇的女人就是日本的间谍桥本阿菊吗?”   龙飞回答:“我查阅了大批资料,这个桥本阿菊一度十分活跃,当年在谍界频频出手,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如果她一直在日本,那么她应当露面,她的阿菊组织的同事也说过多年没有见过她,这一直是个谜。这说明她很可能长期隐藏在中国大陆,虽然她整容,但是她的脸部仍然留下旧时的痕迹。我查阅过她的情况,她的生活习惯往往带有一个日本人的痕迹,喜欢吃生鱼,喜欢穿木屐。在她的房间里,我曾搜查到一幅桥本阿菊年轻时的照片,她身穿和服,笑容可掬。你们想,一个中国女人,她为什么收藏桥本阿菊的照片呢?”   凌雨琦说:“桥本阿菊会不会跟梅花党搞到一起?”   龙飞点点头,“种种迹象表明,桥本阿菊已经是梅花党的主要骨干了,而且她在年轻时跟梅花党主席黄飞虎关系暧昧。梅花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广泛搜罗对共产党有怨恨的人,包括当年日本的特务和浪人。”   肖克喃喃地说:“桥本阿菊如果在北京,会在什么地方藏身呢?”   龙飞说:“桥本阿菊到北京后,一定还会露面的,辽塔下3箱金条被我方所夺,一定会使她们恼羞成怒,煮熟的鸭子飞了。白薇死后,那张人皮有下落吗?”   肖克摇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   龙飞问凌雨琦:“最近你在忙什么?”   凌雨琦回答:“我父亲的住的地方附近有个宅院,一直传说闹鬼,最近我去了两次,总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龙飞问:“什么地方?”   “东城粮钱胡同13号。那个院子以前是个凶宅,民国时期,一家13口人都被杀了,后来侦稽队马队长破了案,原来是一个厨师干的,以后就没有人敢住了,一直空闲着,有时作仓库。”   龙飞说:“我听说过那个院子,北洋政府时期曾经关押过一个著名学者,他的女儿在那里上吊了。”   凌雨琦接着说:“现在有一个从安徽来的小姑娘看房子,我两次去看房子,都是她接待的。这小姑娘看着挺朴实,胆子挺大,她说她不怕鬼,因为她心里没鬼。”   肖克说“可能是家里穷呗,为了挣几个钱,看守这个鬼宅,人一穷就什么都不怕了。”   龙飞说:“雨琦,你查过这个小姑娘的来历吗?”   凌雨琦说:“查过,她是安微黄山县乡村人,母亲前几年病故,只有一个人,靠给人家当保姆为生,口碑不错,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现象。”   龙飞说:“好,雨琦,你继续注意粮钱胡同13号院的动向。肖克,你去一下北方昆曲剧院,了解一下有没有一个50多岁的演员或职工最近外出。我再去湖广会馆探听一下,我总觉得这个鬼地方有点异常。”   这天傍晚,龙飞买了一张湖广会馆上演昆曲《西厢记》的戏票,又一次来到湖广会馆。   北京昆曲剧院排演的昆曲《西厢记》开始上演,龙飞坐在一个角落里,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红娘牵线,崔莺莺与张生在寺院的后花园里幽会,月朗人静,两个人爱之人情真意切,唱段热烈感人。   龙飞听不懂此曲,他依然在注视着四周。   这时,第三排中间有个老妇人缓缓起身,离开了座位,就在她走出戏楼门口的一刹那,龙飞忽然发觉她的背影比较熟悉,于是站了起来,也来到门外。   那个老妇人忽然变得脚步敏捷,轻盈地走入后院。   龙飞愈发生疑,急忙跟了过去。   老妇人已发觉有人跟踪,急忙进入一个小房子。龙飞跟了过去,正见“女厕”两个字,他不便进去,只好在门外等候。   这时,只听戏楼那边有人喊:“老家丁,该你上场了!”   无人应答。   一忽儿,有个毛头小伙闯进这个院落。   龙飞见有人来,急忙闪进旁边的男厕。   男厕里空无一人。   小伙子喊道:“老杠头,老杠头,该你的戏了,你还要去请白马将军呢,老夫人都急死了!”   小伙子冲进男厕,喊道:“老杠头,是不是又在蹲坑,该你的戏了!”   龙飞故意咳了一声。   小伙子见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退了出去,一忽儿,脚步远去了。   龙飞急忙闪了出来。   那个老妇人依然没有动静。   这时,有个女演员火急火燎地跑来。   龙飞一见,正是那个饰演红娘的昆曲演员,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对她说:“姑娘,你给我看看,我娘进了女厕所;她这些天大便干燥,不知她上完厕所没有?她耳朵不好,聋!”   那个女演员点点头。   龙飞耐心地在外面等候。他猛地想起了,这个老妇人的背影像白薇。   一忽儿,那个女演员出来了。   “同志,你娘在里头,她正在大便。”   龙飞点点头,“谢谢你。”   女演员走了。   龙飞守候在女厕所外面,周围一片寂静,春风悄无声息地侵入会馆,树叶偶尔簌簌而语,仿佛在感谢春天的恩惠。   这时,女厕所的门“吱扭”一声开了。   一个漂亮的少妇走了出来。   龙飞有些纳闷:他并没有看到有少妇进女厕所,难道老妇人之前,这个少妇已经在女厕里了。   少妇从容地款款而去,留下一片脂粉的香气。   龙飞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跟随少妇亦步亦趋。   少妇向湖广会馆的深处走去。   她就像一团白影,身穿月白色的旗袍。   刚才那位老妇人身穿灰布衣裤。   穿过一个院落。   又穿过一个院落。   正走间,那少妇突然转过身来,冷笑一声:“龙飞,你的死期到了!”   龙飞伸手拔枪,只觉脑后生风,他猛地躲过。   一根铁棒横扫过他的脑际。   原来树干上趴着一个人。   龙飞见那个人跳下右树,挥动铁棒朝他扑来。   两个人对打激烈。   龙飞来不及拔枪,只得挥动双拳与他搏斗。   对方是个30多岁的男人,黑衣黑裤,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两只凶狠的小眼睛。   龙飞与他打了十几个回合,一脚踢飞了铁棒,然后将他擒拿。   那少妇已跳上高墙,见到这个情景,从兜里摸出一颗飞蝗石,朝龙飞击来,龙飞一闪身,躲过。又一颗飞蝗石击来,龙飞又灵巧地闪过。   少妇长叹一声,说一声:“阿蛟,难为你了!”又一颗飞蝗石击来,击中了与龙飞对打的那个男人的后腰,那男人摇晃一下,倒下了。   那少妇倏忽不见。   龙少已顾不上那个少妇,他急忙扶起地上的男人。   那男人双目紧闭,瘫软无力,无论龙飞怎样去拍打他,他不能自持。   肖克当天上午去北方昆曲剧院寻访,接待他的是一位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肖克亮出证件把情况说明后,副院长打电话问了情况,然后告诉肖克:最近剧院有一个外号叫老杠头的演员,50多岁,请了几天事假,说他在北京平谷县老家的母亲病重,回平谷照看几天。这个老杠头叫孙存宝,是个跑龙套的演员,平时表现不错,为人热情,人缘不错,还是剧院的工会副主席。最近孙存宝刚上班就上演昆曲《西厢记》里的老家丁。   肖克从北方昆曲剧院说出来后,从单位叫了一辆车直奔平谷县孙家屯老杠头的老家。   孙家屯是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依山傍水,桃花盛开,吉普车在山路山颠簸一小时才到村里。   老杠头孙存宝的母亲已有85岁,平时是孙存宝的弟弟和弟媳照顾,弟弟、弟媳靠种田养猪为生。肖克见到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时,只见她骨瘦如柴,但身子硬朗,脸上红扑扑的,老人没有生病。他弟弟讲,孙存宝最近并没有回到平谷孙家屯。   肖克豁然开朗。   那个绑架胡兰花的50多岁男人十有八九就是老杠头孙存宝。   肖克想第二天上午会一会这个老杠头,可是却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这天早晨,老杠头孙存宝在北京南护城河里游泳时不幸溺死。   肖克驱车赶到现场,只见老杠头躺在河岸上翻着白眼,已经停止了呼吸。   查验结果,老杠头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肺里呛了水。   单位反映,老杠头喜欢游泳,特别喜欢冬泳,这么一个水性好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呛死呢?   肖克转喜为忧,刚刚找到的线索一下子又断了。   龙飞抓住的那个男人目前正躺北京公安医院里,他已经成为植物人。那颗飞蝗石击中了要害,他只能靠鼻饲管输送食物,大小便失禁,不能自理,没有意识。   但是龙飞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醒来。   龙飞把他的影像迅速传达到各地公安部门,寻找这个男人的踪迹。   晚上,龙飞躺在床上碾转反侧,那个少妇是谁呢?她长得酷似白薇,一忽儿变成老妇人,一忽儿又变幻成袅袅婷婷的美丽少妇……   他的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是白蕾。   白薇的妹妹!   她的出现一定和白薇的人皮有关。   这时,电话铃响了。   肖克打来的。   肖克告诉他:凌雨琦失踪了! 第22章 雨琦失踪(1)   凌雨琦已经整整两天没有任何讯息了。   她所住的公安部宿舍里,没有她的身影。   她的父母也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她了。   她究竟去了哪里?   这可急坏了龙飞和肖克,同时也急坏了部里的领导。   凌雨琦的父亲凌云飞几次打电话询问情况。   原来凌雨琦破案心切,在接到龙飞的指示后,她对侦察粮钱胡同13号宅院的信心更增强了,于是当天晚上决定再探看这个神秘的宅院。   这次她没有走正门,而悄悄来到宅院的后门,翻身跃过院墙,悄悄潜入院内。   这时已近晚上10时左右,凌雨琦小心翼翼地走着,谛听着周围的动静。   假山上的朱亭隐约可见,被巨大的黑幕遮盖着,树叶被晚风吃得簌簌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桃花、杏花的气息,清新沁人。   远远地望见了那座小白房子,房内传出微弱的光线,似乎有模糊不清的人语。   凌雨琦环顾一下四周,确信没有其他的人后,贴近了那座小白子。   她悄悄地走近窗前。   只见一个50多岁的妇人怡然自得地坐在桌前,正用毛笔在低头写着什么,桌上文房四宝俱备,被褥铺放整齐。   这个妇人皮肤白皙,云髻半开,眉清目秀,樱桃小口,朱唇玉齿,一副淑女模样,身穿藕落色饰有白色莲花的日本和服。   凌雨琦看得惊呆了。   她一边平稳地提笔,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桃雨玲珑竹叶云,当时一见已销魂。   凝眸三笑风邀月,摇首数樽花漏痕。   小径朦胧沾翠袖,海边幢憬看黄昏。   梅花折断三千里,半卷纱窗半掩门。   她的吟声凄切苍凉,仿佛寓含着深远的情思;她猛然歇笔,凝眸远方,满腹心事,愁上眉梢,凄然泪下,香泪过腮。   那妇人掏出玉帕悄悄拭泪,慨然叹道:“飞虎,我对不住你啊!黄金遗失,不可复得!”她站了起来,猛然提笔,在那桌上的宣纸上又写了一首诗,边写边吟:   花映园林尽,柳掩一水春。   飞虎知何去?梅香高入云。   小径幽歌近,朱亭吟诵真。   思君春梦里,一叹一失魂!   吟罢,潜然泪下。   凌雨琦猛然悟道:她就是桥本阿菊!   那个当年大名鼎鼎的日本高级间谍,有名的交际花。   她曾经使那么多高官贵胄竟折腰,留下那么多的风流佳话。   原来她躲藏在这里。   凌雨琦有些紧张,感觉到呼吸都有些急迫;她扶稳了窗棂,心里一阵欢喜。从警校毕业以后,她一直盼望着自己立功,像龙飞那样成为破案英雄。路明牺牲后,她更加鞭策自己,向未婚夫路明学习,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了保卫人民的安全,牺牲自己,献身事业,这个信念始终鼓舞着自己。去年在侦察北京朝外大街荷兰教堂的战斗中,她多少次守候在西邻教堂的小院中,忍受酷热和蚊咬,紧紧盯住那个隐藏极深的梅花党女特务。她的未婚夫、杰出的公安人员路明为了保卫海外归来的国民党上将李正人将军和夫人,被特务的暗器杀害,她不知淌了多少泪;她在路明的墓前曾经发誓:继承先烈的遗志,在大风大浪中锻炼自己,随时为了祖国和人民,牺牲自己,甘洒热血写春秋。如今她几探北京东城粮钱胡同13号宅院,终于有了收获,原来我反间谍部门一直苦苦寻找缉捕的日本间谍桥本阿菊躲藏在这里。她当年受到日本间谍组织阿菊的精心训练,出没交际场所,用美人计征服多少外交官和政府官员,谋取情报,刺杀要员,爆破重要目标,窃听重要机密。她曾受到日本首相东条英机的接见,被授予英雄勋章。她曾把美国驻日本大使骗上床,使其乖乖就范,通过大批春宫照片控制对方,索取重要情报。她曾悄悄潜入法国驻日本使馆武官的私宅,将窃听器安装在这位武官的皮鞋夹层里;还曾把苏联一个克格勃上校锁在自己别墅的大衣柜里,她机关用尽,手段用尽,阴谋算尽,在二十世纪中叶的政治外交舞台上,用自己的姿容、身体和聪慧演绎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精彩迭出的活剧。   凌雨琦为自己初战告捷感到骄傲,他在父亲凌云飞的家里听说这个宅院闹鬼,于是尽快前来洽淡,这说明自己还是有侦破嗅觉的,自己亲临宅院,觉得气氛不对,感觉跷蹊,这说明自己的嗅觉还是比较灵敏的。二探13号宅院,深入到后花园里的神秘的小白房子,觉得阴魂不散,这个宅院的一草一木,一石一亭,都充溢着诡诈和神秘色彩,这更增加了她选中这里作为侦察重点的信心。没想到这三探13号宅院,便发现了桥本阿菊这条“大鱼,”一想到这里,她高兴得发狂,心口跳得更是加速,手心都出了汗。正值初春,夜是如此静寂,天如墨汁般黑,草木的香气深深袭来,沁入她的肺腑,她感到由衷的舒畅。   凌雨琦小心地扶住窗棂,露出半个脸,眼睛不敢眨一下,紧紧地盯住桥本阿菊。   桥本阿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拿起桌上自己刚刚填写的两首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离开桌子,向前走去。   凌雨琦生怕她发现自己,于是缩回了身子。   凌雨琦紧紧贴住墙壁,鼻翼几乎贴近了墙上的绿苔,她闻到一股浓重的潮湿的味道。   她仿佛看到桥本阿菊贴近了窗口,窗帘微微地掀动着,甚至听到了桥本阿菊的呼吸。   这时,凌雨琦只觉头上挨了重重的一击,然后软绵绵地倒下了……   龙飞这天上午来到东城粮钱胡同13号宅院时,也是芳梅娟开的院门。   “您找谁?”芳梅娟有点紧张,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沉稳英俊的男人。   “我是来看房子的。”   “哦,那就进来吧。”   芳梅娟客气地把龙飞让进来,关好了院门。   龙飞随芳梅娟穿过一个游廊,来到了三层小灰楼前。   “这个院好雅致。”龙飞赞道。   “经常闹鬼。”芳梅娟闷闷地说。   “是吗?我不怕鬼,我就喜欢跟鬼开玩笑。”龙飞诙谐地说,他瞟了一眼幽深的后花园,一眼望到了那个别致的小亭子。   “进来坐坐吧,尝尝我沏的咖啡。”芳梅娟招呼着他,龙飞随她走进一楼的客厅。   “请坐。”芳梅娟一指沙发,龙飞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芳梅娟端起桌子的咖啡壶,倒了一杯咖啡,说:“来,尝尝我煮的咖啡。”   龙飞接过咖啡,一股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   “你是本地人吗?”芳梅娟问他,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挺喜欢这个男人,他棱角分明,眉清目秀,眉宇间透出一股英豪之气,显得十分沉稳,是那种值得信任的男人。   龙飞笑着说:“你听我口音不像本地人?”   “嗯。”芳梅娟点点头。   “我祖藉江苏,在北京工作。”   “哪里上班?”   “商业部。”   “八成是个官。”   龙飞笑道:“狗熊拍巴掌,磕(科)掌!”   芳梅娟眉毛一扬,“科长可就不小了,正经是科级干部哩。”   龙飞问:“听你口音是安徽人。”   芳梅娟点点头,“你猪得真准,我是黄山人。”   “好地方,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你长得水灵灵的,像黄山美景里养育出来的。”   芳梅娟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你真会说话,我长得不漂亮,就是白一点。”   龙飞扫视了下房间,“这房子好大,我是为部里订几间房子,部里要办培训班,东四旅馆住不下那么多人。我可以看看房子吗?”   芳梅娟紧张地问:“住多长时间?”   “也就一个来月,吃饭不用你管。”   “好,那就先看看房子。”   龙飞随芳梅娟上了二楼,楼梯很窄,木板压得“嘎吱嘎吱”直响。   “这房子有够老的,灰尘这么多,价钱可别太贵了。”   “最后是街道办事处定,我做不了主,我只是一个看房子的。”   “他们一月给你多少钱?”   “不管吃、只管住,一个月16块钱。”   龙飞和芳梅娟上了二楼,龙飞说:“二楼的楼道尘土也够多的。”   芳梅娟听了,有点不好意思,“我说同志,你这是批评我吧,北京的风沙大,尤其是春天,前天刚刮完沙尘暴,都说是从黄土高原来的黄土,我可擦不过来。”   龙飞随她进了浴室,只见一侧有个泛着黄渍的大浴盆,旁边有个淋浴的龙头,对面有个抽水马桶。   “有热水吗?”   “要烧水,能洗澡。”   出了浴室,芳梅娟指着旁边一间房间说:“这是我住的房间,就不用看了。”   芳梅娟打开了紧邻她住的房间。   一股霉气扑鼻而来,地板上躺着一只死猫,老得点了毛,散了骨架。屋内堆积着几个纸箱子,窗户上挂着蜘蛛网,蓝色的窗帘遮住了整个窗户。   龙飞说:“这个房间倒挺大,支两个上下床,能住4个学员。”   龙飞又看了几个房间,大同小异。   龙飞又随芳梅娟上了三楼。   三楼房间的格局和二楼差不多,龙飞明显地感到有一个房间不久前有人住过,小木床上被褥整齐,还有一个破旧的梳妆台,一张木桌上灰尘不多。   芳梅娟掩饰道:“前不久我有个亲戚来北京,曾住过这里。”   龙飞开玩笑地说:“交房钱了吗?”   芳梅娟嘴一撇,“交什么房钱?我辛辛苦苦给他们看房子,又闹鬼又闹猫的,有个亲戚住两天,还交什么房钱?”   龙飞走出房间,芳梅娟心里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两个月前白薇的妹妹,那个装扮成老妇人的白蕾曾经在这间房间住过。   龙飞又着了几间屋子,格局差不多,都堆着一些杂物,灰尘遍地。   龙飞随芳梅娟下了楼,又回到客厅。   芳梅娟问:“同志,房间满意吗?”   龙飞点点头,“这里地理位置不错,离东四旅馆不远;这里院子大,楼上的房间也错,收拾一下可以使用,不过,我回去要跟部里汇报,最后由他们定。”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一会儿我要作午饭了。”   龙飞望望后花园,说:“园子里也要看一看。”   芳梅娟说:“园子有什么看的,你们到时候在这里住宿就行了。”   龙飞说:“我看这后花园不错,休息时可以散散心,我要看看。”   芳梅娟见他执意耍去,也不好阻拦,于是带他去后花园。   穿过一条石子通路,进了后花园,龙飞在假山里转了一遭,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山洞,透迤到达山顶那个朱江色的小亭子。   满园桃花、杏花、迎春花等争芳斗枪,盛开似锦,北京的前门箭楼、景山公园的朱亭、北海公园的白塔、鼓楼等建筑尽揽眼底,偶尔有几只灰鸽子呼啸而过,蔚蓝色的天空,白云飘动,如团团白絮,自由浮沉。   龙飞对芳梅娟说:“小姑娘,你每天生活在这花团绵簇之中,桃花雨,杏树云,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什么神仙,这个院是有名的凶宅、鬼宅,鬼气冲天,凶像环生,我生活在鬼哭狼嚎之中,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你见过鬼吗?”   芳梅娟点点头,“见过。”   “鬼是什么模样?”   “张牙舞爪,伸着绿舌头,披头散发,呲着大牙,瞪着眼睛,走起路来像一阵风,可害怕了!”   “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山上,有时在小灰楼里。鬼也不说话。”   “小姑娘,你在宣传迷信,世界上从来没有鬼!”   龙头正色道:“心中无鬼的人怕什么鬼?心里装鬼的人才有鬼。”   “鬼在我肚子里?”芳梅娟睁大眼睛,用右手摸了摸肚子。   “对。”龙飞点点头。   芳梅娟说:“我每天吃萝卜白菜,不会装鬼的。”   龙飞问:“你看过《红楼梦》吗?”   芳梅娟摇摇头,“听说过这本书。”   “红楼梦中有个贾府大观园,是小姐丫环和公子哥聚会的地方,风景优美,花团锦簇,这个花园有点那个意思。”   “大观园也闹鬼吗?”   龙飞点点头,“有时也闹鬼,有的丫环跳了井,投了河,有的小姐整日哭哭啼啼。公公偷了儿媳,丫环跟少爷偷情,贾府上有个看门的老头叫焦大,他看得最清楚。”   芳梅娟听了如坠五里雾中。   龙飞指着山下后门附近的那个小白房子说:“那里有个小白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芳梅娟听了,心头一惊,说:“我想去看看。”   芳梅娟有些紧张,说:“里面什么也没有,有什么看的,你们又不想在那里住。”牙筒族自治区花会光连几天外出归来,王长海和王员叔。   龙飞往下走,芳梅娟无奈只得随他下山。   走近那座小白房子,芳梅娟的心一直“砰砰”地跳着,血压好像也增高了许多。   龙飞终于来到了那座小白房子门前。   芳梅娟双腿开始发软,心仿佛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   龙飞打开了门。   屋内只有4个樟木箱子,木床和椅子不翼而飞,只有那个大灯伞默立在那里。   龙飞走了进去。   “这里墙壁上还有这么多诗词。”龙飞望着壁上的诗词。   芳梅娟回答:“以前这里关着一位老先生,他很有学问,是他写的。”   龙飞点点头。   龙飞看到地上有墨迹,问道:“最近这里有人住吗?”   “没……没有。芳梅娟有些慌乱,这里一直无人居住,是以前的主人作仓库用的。”   龙飞走到那些木箱子前,问:“这里装的是什么?”   “是以前主人穿的衣服布料。”   龙飞说:“这里也能住学员,收拾一下蛮好。”   芳梅娟说:“小楼还不够住吗?”   龙飞凝视着窗外,“这里风景好,空气又新鲜,有人愿意住平房,能够接地气。”   “你还懂风水?”   “多少略知一些。”龙飞笑了笑。   芳梅娟有些纳闷:那些桌椅、杂物一夜之间,不翼而飞,那两个神秘的女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龙飞默默地立在那里,他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就像停立在一个大磁场之中,有一种熟悉亲切的气息在吸引着他,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使他有些不能自持。他有些惆怅和茫然,就像处于一个十字路口,夜雾重重,徘徊不定。   “最近有人来看过房吗?”他问。   “有一个20多岁的女人来过这里,她已经来过两次了。”   “她定下来没有?”   “没有,她只是来看看。”   龙飞知道她说的是凌雨琦。   “她这两天没有来吗?”   “没有。”   龙飞走出这座小白房子。   芳梅娟如释重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龙飞走到假山之中,穿过山洞。   芳梅娟对龙飞说:“我看你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我问你,这个宅子为什么经常闹鬼?为什么这里多次发生凶杀案?”   龙飞注视着芳梅娟,思忖了一下,他想:这个女人如果是梅花党特务,提的问题有些幼稚,不是很成熟,她年龄不大,涉世不深,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龙飞说:“多次发生凶杀案,只能是一种偶然、巧合。”   芳梅娟眨动着大眼睛,又问:“你说人死后,灵魂是随处飘荡呢?还是有一个固定的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有各种不同的答案,科学家们也正在探索。人死以后,魂归地下,这似乎是各民族先民的一个共同看法。在我们中国,这种看法源远流长。中国有一部据说是史家左丘明写的《左传》中记载:郑庄公置母亲姜氏于地宫,发誓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后来他采取部下颖考叔的意见,掘地见母,以黄泉为死地,又掘地及泉,可见当时已有把地下视为死者灵魂归所的说法。这一观念在中国两汉也有承袭。《史记》记载:大将军周亚夫买尚方甲盾为父亲周勃殉葬,后来廷尉竟以此为籍口指控周亚夫谋反,就是将地下世界视为死者寄身之所。大约在汉武帝时期,就有死魂归蒿里的说法,蒿里山在泰山脚下,于是有人将泰山作为地府。大概是觉得蒿里山其貌不扬,南北朝时,著名道士陶弘景提出罗酆山为鬼神之宫,他说此山地处北方,上有六宫,六天宫,鬼王北阴大帝居中主持。那么罗酆山的确切位置在哪里呢?有人说此山就是四川省酆都县平都山。不过这种说法缺乏根据。”   芳梅娟静静地听着,微风掀动着她的发帘,她轻轻拂了一下。   “佛教把人死后灵魂所归处称为地狱,有十八层地狱之说,从第一层到第十八层有层次之分。据说第一狱以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为一日,三十日为一月,罪鬼必须在此中生活一万岁,这一万岁相当于人间一百三十五亿年,第二狱的一日又翻一番,以下地狱的日时和寿命都依次倍增,那么到第十八层地狱,所到地是万劫不复了。”   芳梅娟凄凉地说:“这样长的服刑时间,真是残酷!” 第23章 雨琦失踪(2)   “四川省酆都县,有座风景优美的平都山,被道家列为七十二福地的第四十五福地。西汉的王方平和东汉的阴长生都曾经隐居于此,神话传说炼丹修道成为仙人。相传平都山山巅是王方平和阴长生飞升之处,于是后人在山上建了仙都观等建筑。以后有”阴王“之说,误解为‘阴间之王!’酆都也传为是阴王居住的阴曹地府了。酆都成为鬼城,大约始于南宋,以后修建了鬼门关、天子殿、阴阳界、奈何桥、无常殿等建筑。”   “什么叫无常呢?我小时候听妈妈总讲白无常、黑无常。”   “传说无常就是地狱中的小鬼卒,他们的职责是奉阎王之命,前往人间勾取那些即将寿终的人的魂魄,而人的魂魄一旦被勾到地狱,这个人也就死了,因此,无常对人来说是一种最让人害怕的鬼,这是一种封建迷信传说。”   “那么,阎王爷是怎么回事?以前在家乡,村里有人说我是阎王爷的闺女——小鬼逼。”   “阎王传说是地狱中的统治者,对这一点是没有异议的,阎王一词来源于梵文,也称阎罗,原意是地狱的统治者或幽冥界之王,他能判决人生前之罪,加以赏罚。阎王是一位悲壮的人物,他是因为战败才带着他的臣民移居到地狱,并主宰这个地狱的。”   芳梅娟又问:“水浒传》里有个女豪杰,叫孙二娘,绰号叫‘母夜叉’,夜叉是什么?”   龙飞说:“夜叉是地狱中的著名恶鬼,是在印度神话中一种小神灵,佛教说他是一种吃人的恶鬼,被列为天龙八部之一。他形象令人恐怖,身形高大,双手如爪,头如驴子,目光炯炯,他动不动就吃人肉、喝人血。夜叉作为佛教的守护神,他的形象常画于佛寺的壁上。相传也许他在深山野寺中太寂寞,有时会出来游戏人间。相传有一个僧人参加一个聚会,遇到一个姿容秀丽的妇人,手持莲花,妩媚动人。僧人便开玩笑说:‘如此羞花闭月的佳人,要跟我云情雨意,岂不快活?’僧人当夜归寺,半夜时分,有人敲门;僧人开门,白日所见的那个佳人和婢女出现于门前。佳人说,感念白日僧人所言,愿意以身相许。于是僧人和她情语绵绵,不久灭烛就寝。过了一会儿,僧人狂呼乱叫,惊醒众僧人,急忙持烛敲门,但是门关闭很紧,无法打开,只听到野兽嚼骨的声音,还有叫骂声:‘贱秃驴,要你出家剃发,为何生此邪念?假若我是真女子,也不能嫁给你为妻’!众僧人推开窗户一看,正是两个彪形恶汉正在嚼吃一堆烂骨,后来众僧人发现这两个恶汉与佛殿内壁画上的两个夜叉相似,唇吻间尚有血迹。原来是夜叉化作美妇人找上门来,收拾了那个心存邪念的僧人。”   芳梅娟听得魂飞魄散,连声说:“这两个夜叉也是残忍,竟连僧人的骨头也给吃了。”他听了龙飞讲的故事,愈发对他有好感,觉得他肚子里的知识实在太多,人又长得英俊潇洒,不禁产生了爱怜之意。   芳梅娟幽幽地说:“大哥,今天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平时我见过的男人挺多,不知怎的,见到你,我感到特别亲切,非常愉悦。”说完,她的脸上泛起一团羞涩的红云。   龙飞已走到后花园的甬路边沿,他停了下来,“你主要是在这园子里关的太久了,见的人少,是不是有点寂寞?”   芳梅娟的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望着龙飞,点点头。   龙飞问她:“你怕闹鬼吗?”   芳梅娟摇摇头,“我不怕,我父母都死了,这人世间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任何牵挂。人总有一死,一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人连死都不害怕,还怕什么呢?”   龙飞点点头,“你这些话还挺有哲理,毛主席曾经说过: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困难吗?他年轻时曾说:天不要怕,地不要怕,鬼不要怕,神不要怕,资本家不要怕。”   芳梅娟见龙飞要走,有些恋恋不舍,她说:“大哥,时候不早了,你要看得起我,就留下来吃我做的饭。”   龙飞觉得这个宅院有些奥妙,她想留下来再探探情况,只好顺水推舟说:“好,我吃吃小妹妹做的安徽菜。”   芳梅娟一听,绽出了笑容,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什么安徽菜,我做的是大众菜。”   龙飞随她又走进小楼的客厅,他坐在沙发上,芳梅娟围上围裙,进入旁边的一个小厨房。   龙飞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时已近中年,融融阳光照射在客厅内的地面上,窗外传来翠鸟的啼叫,沙发前的桌子上摆着咖啡壶、咖啡杯、烟灰缸。   他拿起咖啡壶倒了一杯咖啡,端在手中。   厨房里传出来饭菜的香气。   龙飞呷了一口咖啡,咖啡杯歪了一下,咖啡洒在沙发上,淌到沙发底垫上。   龙飞慌忙掀开沙发垫,发现了一本书。与其说是书,还不如说是本小册子,46开本,书名是《皇室秘闻》,是香港一家出版机构出版的。这本书引起了龙飞的注意。   他翻开书,只见扉页上写着:揭开五千年铁幕,多少淫君秽后,畸形男女风流史。   龙飞思忖:这本书是香港出版,宅院里莫非来了海外异客。   正思忖间,芳梅娟笑盈盈端着两盘菜走了进来,她一看见龙飞手中的书,惊得险些把盘子滑落,但很快就稳住了。   “噢,这是前不久一个看房子的客人忘在这里的,我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就把它压在沙发下面了。”   芳梅娟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个菜盘放在桌上。   一盘是鸡蛋炒韭菜,另一盘是醋溜白菜。   龙飞笑笑说:“我说大陆也不可能出这样的书,尽是些皇宫里的风流韵事。”   “我也是看着它,好多字不认识,不认识的字我就滑过去。”   芳梅娟说完,又去厨房端了饭锅进来,拿了两个碗盛好饭,端到桌上。   “吃吧,我的手艺不好,你凑合吧。”   “哪里,我一闻到这饭菜的香气就想吃了。”龙飞说完,端起饭碗大口吃起来。   芳梅娟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很开心,露出甜甜的微笑。   两个人吃过饭后,龙飞欲走,芳梅娟还想挽留他,要求他再坐一会。龙飞见她一副诚恳的样子,于是决定再坐一会。   龙飞思忖:看她那副真诚相邀的模样,倒不像是特务,如果是特务,会巴不得他赶快离开呢。   芳梅娟是个奇怪人物。   13号宅院是个神秘的院落。   芳梅娟像小孩子似的,倚在沙发上,她说:“前几天,我看过一个诗集,里面有一首诗深深地打动了我。”   “什么诗?”   “是一首小诗,对,我背给你听听。”   “好,背给我听一听。”   “你要闭眼。”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让你看到我背诗时的表情。”她嫣然一笑。   龙飞点点头,说:“好。”   龙飞闭上眼睛,静静地坐在那里。   芳梅娟轻咳一声,吟道:   小巷弯弯的   在繁星中摇荡   一弯明月落地   我弯腰拾起   是一把开启   爱情的钥匙   轻轻地叩响   小巷薄薄的墙   还有知音的心扉   深处 近处都是   古城厚厚的   传说   还有梦一般的故事……   龙飞仿佛沉醉在诗的意境里,他品味着这首诗的内涵。   “睁开眼睛吧。”   龙飞睁开眼睛,芳梅娟眉亭里充溢着对前景的憧憬和希望。   “大哥,你有老婆吗?”   龙飞笑着说:“我早已成家了,孩子都上学了。”   芳梅娟仿佛有心理准备,她说:“要是在解放前,一夫多妻制,我会嫁给你,做你的小妾。”   龙飞“噗哧”一声笑出来,“我可担当不起,一个月几十块钱,可养不起你。”   芳梅娟扬起双臂,“我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龙飞说:“还希望我来吗?”   芳梅娟真诚地点点头,“当然欢迎,你不是还要在这里租房子住吗。对了,大哥,我还要请教你,前些年在安徽老家,村里有个阴阳怪气的人,他跟我说,要给我洗肠,你说,洗肠是什么意思。那个老不正经,整天游手好闲,给别人看手相、算命、看风水。”   龙飞说:“洗肠是玩笑,放在你身上,是对你的污辱。据说若有女人想与男人私通,而男人不同意,这个女人在地狱中就要受洗肠之刑。就是把那个女人带到河边,剖开肚子,把肠胃拉出来,在河水里洗净后再放回去,其惨酷不言而喻。用清水洗涤,就是洗去她的淫秽。”   芳梅娟叹了一口气说:“地狱里还有这种酷刑,真是不公。大哥,你知道打鬼的钟馗的来历吗?”   龙飞呷了一口咖啡。   芳梅娟说:“这咖啡凉了吧,我去给你热热。”   龙飞挥手说:“不用了。钟馗是唐代陕西终南山人,是因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才身亡并任鬼王的。据清代小说《斩鬼传》和《平鬼传》记载:钟馗是终南山秀才,误入鬼穴,由美男子变得丑陋,却才华超众。一年进京应试,文不加点,一挥而就。主考官韩愈和陆贽阅后,不禁拍案叫绝,于是点为头名状元。不料唐德宗以貌取人,见了钟馗不高兴,又听信奸相卢杞谗言,要将钟馗赶出宫廷。钟馗气得暴跳如雷,当场自刎而亡。唐德宗十分后悔,便将卢杞流放,并封钟馗为驱魔大臣,遍行天下,以斩妖邪。钟馗到了地狱,面见阎王,阎王见他一团正气,文武全才,使封他为驱魔大将军,率领三百鬼卒,杀向阳间,捉拿鬼魅,驱散邪气。”   芳梅娟叹道:“钟馗真是一个英雄。”   龙飞说:“民间关于钟馗的传说很多,其中最有名的是钟馗嫁妹的故事。钟馗有个同乡好友杜平,为人乐善好施,曾经馈赠钟馗银两进京赴试。钟馗因貌丑被皇帝免去状元,一怒之下自刎身亡后被皇帝厚葬。跟他一同应试的杜平主持葬礼。钟馗做了鬼王后,为了报答杜平的恩德,亲率鬼卒返家,作主将妹妹嫁给了杜家,这就是著名的钟馗嫁妹。”   芳梅娟笑着说:“钟馗的妹妹漂亮吗?杜平愿意娶她吗?”   龙飞回答:“小说中记载:钟馗的妹妹平儿生得聪明伶俐,小巧玲珑,杜平哪里有不愿意迎娶之理?”   “那平儿愿意嫁给杜平吗?”   “杜平参加应试,说明也是一方秀才,况且家资丰饶,平儿哪有不愿意出嫁之理?再说钟馗自小父母双亡,平儿是跟着哥哥长大的,哪里有不听哥哥钟馗媒约之言的?”   芳梅娟笑道:“我倒愿意嫁给钟馗这样的大英雄!”   龙飞说:“英雄自古慕美人,美人自古爱英雄嘛。”   芳梅娟问:“美人到底是什么标准?”   龙飞说:“按照古代的标准,一是鸟发蝉翼,就是说女人的秀发应该像黑漆一般乌黑油亮,站立时就像一弯瀑布直泻而下,不但要有光泽,还要散发出迷人的香气。所谓蝉翼,是指两边的发要像蝉的两翼一样。魏文帝曹丕的后宫有个美女叫莫琼树,她梳的发型像蝉翼一样,薄而且美,宫里其他女人争仿她的发型,因此便有了蝉翼一词的出现。第二是云吉雾环,是形容女人的发吉如云雾一样,高高束起。第三是蛾眉青黛,宋朝的女人,流行协眉,先把眉毛剃去,再以黛来自由描绘眉毛的形态,所说的黛就是用笔把眉毛处涂黑的意思。峨眉就是眉型像蛾的翅膀一样淡而自然,这种眉毛是当时最流行的眉型之一。汉初的诗人司马相如的妻子卓文君,她的眉毛如远山一般,长又弯曲,十分美丽,因而有眉如远黛的美名。隋炀帝的爱妃吴纤仙檀长画眉,发明一种蛾绿黛的眉型,很得隋炀帝的宠爱。第四是明眸流眄,眼睛是心灵之作,眉目传情,明眸指的是又大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而流眄就是抛媚眼。第五是朱唇皓齿,就是红艳艳的嘴唇和白皙的牙齿。所谓朱唇轻启,玉齿微露,红唇不仅可使牙齿显得洁白,白皙的牙齿能衬出嘴唇的鲜丽色彩。第六是玉指素臂,自古以来,中国人相当重视手指,手指纤细柔嫩,长而且细,便是所谓玉指。手臂细白,柔嫩,如凝脂般丰满,圆润,具有弹性,被称为皓臂。第七是莲步袜,莲步是女人移动步伐的模样,小袜是指女人所穿的小袜子。第八是红妆粉饰,指女人抹上白粉、搽上腮红的模样,白粉就是铅白、铅粉,据说是夏禹发明的,女人普遍在脸上涂抹白粉,却是在周文王时期。红妆是把一种称为朱的染料涂在脸上,以后才懂得用胭脂,胭脂是北方的匈奴发明的,燕国便栽种了很多制造胭脂的植物。第九是肌香配熏,就是肌肤中带有芬芳的香气,不过并不是胭脂的香气,而是由女人股肤中自然散发出来的香气。春秋时期,越王勾践曾把一个叫西施的美女献给吴王夫差,据说西施的身上就散发出一种迷人香气,她沐浴过的洗澡水称为香水泉,宫女们争先享用。汉朝的赵飞燕、合德、唐朝的瑶英、清朝的香妃等,据说都是肌肤中带有香味的女子。我国的美女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为唐玄宗的宠妃杨贵妃般身体丰满的美女,喻为牡丹。另一种是汉朝越飞燕型的纤细美女,喻为柳之姿。一种是娇艳诱人的贵妇型美人,一种是有气质的纤瘦美人,在这两种类型美人中,国人多数偏爱后者。”   芳梅娟认真地说:“大哥,我算美人吗?”   龙飞望着她,戏谑地说:“小巧玲珑,纤细如柳,算个美人吧。”   “哪一种类型?”   “赵飞燕型的美人,朴素,健康,有心计,个性倔强。”   “大哥,你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人吗?”芳梅娟单刀直入,脸不觉红了一片。   龙飞笑着说:“初次见面,还不识庐山真面目呢!”   “大哥,我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   “英俊、高大、清雅、有主意、有学问,让人肃然起敬,生出许多幻想。”   龙飞站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好,我有多重性。”   “你不会是公安吧?”芳梅娟竟然问道,她的眼睛里浮过一道阴影,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冒出来的。   龙飞听了,心头一震,很快恢复平静,问:“你看我像公安吗?”   芳梅娟咯咯地笑了,“你如果穿上那身白色的警服,也够帅的。”   龙飞开怀大笑:“你的想像能力可真强。”   芳梅娟送走龙飞,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眼前总是浮现龙飞的影子,她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机智而幽默,博学而谦逊,英俊而娴雅,这不就她多年苦苦寻找的白马王子吗?可是人家能看上咱吗?人家可是国家干部,很可能是大学毕业,他已有了家室,他的妻子一定也很漂高,他能看上我一个出身农村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乡里人吗?   想到这里,芳梅娟走到镜子跟前,上下左右地照着,镜子里的女人俊俏秀丽,白皙的瓜籽脸,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泛着俏皮的神采;身材窈窕,像一株垂柳,飘忽不定。   我肯定比他的妻子年轻,更有活力。她暗暗想着。   忽然,她眼前蓦地一亮:刚才来的那个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特别像一个人,是谁呢?她拼命追忆着,追忆着,怎么这么熟悉,似曾相识……   她终于想起来了,是白薇留下的照像簿上的一个人,是那个泛黄的照像簿上最后一幅照片上的男人,白薇说过,他叫龙飞,当年在南京中央大学新闻系上学时的同桌,她初恋的情人,一个白马王子!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比刚才见的男人年轻,雅气一些,但是相像,尤其是那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 第24章 雨琦失踪(3)   芳梅娟想到这里,呼地爬了起来,她有些紧张,血液仿佛流量加快,心口砰砰地跳动着。   她要找到那本年代已久泛黄的照像簿,她要对照一下照像簿上的男人照片。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还来不来,她忘记问他的名字了,她只知道他是商业部的。   凌雨琦醒来时躺在冰冷的地上,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紧紧地绑着。她的嘴里塞着毛巾,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屋内潮湿,充满了霉味,一个破旧的桌上有一盏小煤油灯,泛出灰暗的光亮。   桌前有一条破旧的木凳,她环顾一下四周,左边有个通道,黑幽幽的,右边有间屋子,看不清屋里。   她想了想,终于想起那天晚上她独自一人来到13号宅院,走近那座神秘的小白房子,在窗口看到的一幕幕情景,那个身穿和服神秘的日本女人,桥本阿菊写书法的情景。   她明白了,自己已经落入桥本阿菊的魔掌,落入梅花党特务的手里。   凌雨琦没有一点畏惧心理,从参加工作那一天起,她就下定决民,要为保卫人民的利益随时准牺牲自己;她曾经修改过匈牙利著名诗人裴多菲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破案故,二者皆可抛!   凌雨琦思忖:这里是梅花党人的一处巢穴,是远离东城粮钱胡同13宅院的处所,还是13号宅院内,她弄不清楚。因为当时她的头部挨了重重一击,昏了过去,人事不省,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一想到这里,她的左侧头部就隐隐作痛。   这里好像是一座地穴,没有阳光,霉味呛人,她看看身上,衣服上沾有血迹,也不知自己昏迷多少时间。她用胳膊肘蹭了蹭腰间,那只心爱的手枪不翼而飞,肯定被特务搜去了。   她感到一丝悲哀。   他想起在北京东城史家胡同上学,第一次系上红领巾,在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举手宣誓的情景,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她想起少先队辅导员刘老师的一席话:同学们,这纪念碑上的浮雕记载着多少悲壮的历史,无数革命先烈在我们前头英勇地牺牲了,前赴后继,可歌可泣,他们青史长留,永垂不朽!让我们继承他们的遗志,永远高举红旗,勇往直前!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用烈士的鲜血染成,缅怀先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誓作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时刻准备着!   一想到这里,凌雨琦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她感觉到胸脯在起伏,呼吸紧促。   她想起了父亲凌云飞,15岁参加红军,参加过井冈山会师、江西根据地的反围剿斗争,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四渡赤水,爬雪山,过草地,最后到达陕北延安。抗日战争中参加过百团大战,解放战争参加过塔山阻击战,一路打到海南岛。他的身上不知有多少块弹片,出生入死,转战南北,为新中国的建立和建设,立下赫赫战功。一想到这里,她的眼眶湿润了,父亲曾对她说:琦琦,你想好了,你选择了公安学校,选择了人民公安战士这个职业,就要努力学习本领,时刻准备着,牺牲自己,为保卫社会主义祖国,保卫人民群众的安全贡献一生。   凌雨琦想到了龙飞,一个可亲可敬的年轻首长,龙飞的业绩令她羡慕,龙飞的人品,让她敬重,龙飞的智慧,让她景仰,她从心里敬佩和爱慕他。一见到龙飞,她就愉悦,觉得自己很阳光,仿佛沐浴后一种融融阳光里,心里暖洋洋的。和龙飞在一起,她感到心里好像有了主心骨,一下子踏实很多,有一种充实的感觉,不像自己的未婚夫路明,她和路明在一起,虽然路明比自己大两岁,但好像有一种姐弟的感觉,她要呵护路明,大事往往要她拿主意。   当然,她也尊重肖克,这个像大骆驼一样憨厚的大哥哥,肖克粗中有细,天不怕地不怕,每临大事有静气;肖克对凌雨琦就像兄妹一样,凌雨琦着凉感冒了,这位老大哥会端来一碗姜糖水。有一次和特务枪战,肖克总是用身体护着凌雨琦,生怕她被特务的子弹击中。一次,她和肖克在黑龙江雪原上追击一个特务,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特务的踪迹,粮食吃光了,附近又没有人家。肖克只得上树摘野果子,他怕这些野果子有毒,总是先尝,觉得没有问题了才让凌雨琦吃。晚上,肖克塔起一个临时窝棚,升起篝火,让凌雨琦睡在窝棚里,他睡在窝棚外。这天夜里,她被一声枪声惊醒,爬出窝棚一看,遍体鳞伤的肖克半卧在地上,不远处横卧着一只黑熊,奄奄一息。她慌忙忙抱起肖克,肖克睁开眼睛,微笑着,指了指那头黑熊,昏了过去。原来肖克与黑熊搏斗多时,凌雨琦狠命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埋怨自己睡得太死,怎么就没有听到动静及时醒来帮助肖克。   肖克发起高烧,身上的伤口感染了,他痛苦地呻吟着,说着胡话,喃喃自语。凌雨琦见雪原上一片白茫茫,天冷地寒,没有食粮,非常危险,万分焦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二力作了一个雪橇,把肖克放在上面,然后推着雪撬滑行。她们必须迅速离开这个死亡地带。   一直滑行了几十里地,凌雪绮累得支持不住了,她望着昏昏欲睡的肖克,摸着他发烫的额头,大声地说:“大骆驼,你可要挺住,你可不要死啊!”   肖克听到她的声音,轻轻地睁开眼睛,嘴角浮出一丝微笑,他张开满是裂纹的嘴唇说:“我……我是铁打的……”   凌雨琦激动地扑了上去,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说:“大骆驼,你是铁打的,千锤百练,你是个大铁骆驼!”   她在肖克的脸上吻了一下。   肖克又睁开眼睛,笑纹绽开了。   远处传来雪橇滑动的声音。凌雨琦站了起来,拼命地大叫着,一片片从树木上滑落下来,一片片回声在林海雪原回荡。   一个老猎人架着雪撬由远及近,雪橇前面有3匹马,旁边跟着一只猎狗。   肖克被扶到了老猎人的雪橇上,他终于得救了。   凌雨琦淌下了激动的泪花,她昏了过去。   回到北京后,龙飞称赞了凌雨琦,当时龙飞还没有把路明介绍给凌雨琦,他首先想到了肖克,这个患难与共的战友至今独身一人。肖克以前在浙江曾邂逅一个叫白堤的姑娘,白堤天真活泼善良文雅,两个人一见钟情,共坠爱河。由于白堤家庭出身不好,而肖克这种特殊的职业不允许与白堤成婚,肖克便忍痛割爱,编了一个理由与白堤分手,失恋曾煎熬了这个刚强的汉子一年多的时间。原来白堤的父亲是资本家,母亲逃到了台湾,是梅花党主席白敬斋的大女儿白蔷。1963年白蔷潜回大陆,在浙江家乡小镇找到了与奶奶共同生活的亲生女儿白堤,把她带到北京,居住在东单土地庙下坡3号一座神秘的别墅里。肖克被梅花党绑架曾关押在那里,意外地与白堤相逢;白堤知道自己的母亲白蔷是特务非常气愤,在与特务们的搏斗中被害;以后曾被制成人体炸弹置于中山公园的躺椅上,被我公安人员识破,避免了一场人身伤害的重大爆炸事故。   肖克自从与白堤失恋后,婚姻成为一大难题。他的脑海中总是难以拂掉白堤的影子,一个稚气未脱身窈窕的姑娘,深邃明亮的大眼睛,银铃一般的笑声,温柔体贴的语调。因此,虽然热心的人一连帮他物色了几个对偶,他都没有同意。   龙飞想把凌雨琦介绍给肖克,想成全他们的好事。可是肖克总是说:“人家年轻漂亮,又有文化,家里是高干,能看上我这个土包子吗?”凌雨琦虽然和白堤风格不同,但也是个优秀的姑娘,她的气质高雅,见多识广,博览群书,爱好文艺和体育,平时总有一种鹤立鸡群居高临下的感觉,给人一种神秘感。那次雪原侦察遇险之行,肖克对凌雨琦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他也曾思忖:如果找到这么一个老婆,终生享福,愉悦无穷。但是凌雨琦却在肖克身上找到了兄长的感觉,没有那种特殊的感觉。她从心里喜欢龙飞这种英俊潇洒幽默儒雅的风格,喜欢漂亮男人、深沉的男人;如果说作朋友,她喜欢肖克这样的敢作敢为的朋友、两肋插刀的男人,如果相濡与沫做夫妻,肖克不是她的最理想人选。   她喜欢路明,路明长得短小精焊,浑身闪着灵气,眉眼端正,眉清目秀,他说话甜甜的,文文雅雅,又挺有主意,有一种小弟弟的感觉。她能够驾驭这个出身工人的小伙子,但是每当路明和龙飞在一起时,他们之间的差距,又使她产生一种失落感。这种情绪曾经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困扰着她;当路明牺牲后,这种情绪荡然无存,她觉得跟明也和龙飞一样高大,只不过站在角度不一样罢了。   凌雨琦正想着,附近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脸蒙黑布的苗条少女走了过进来。   她的动作轻盈,一把扯掉了凌雨琦嘴里的毛巾。   “女公安,老实交待,要说半句假话,我打掉你的下巴!”她挥舞了一下拳头。   “我不是公安。”凌雨琦回答。   “不是公安?你腰里别着一把手枪,这是中国,不是美国,手枪可不是好玩的!”   凌雨琦忘记自己带的手枪了,她沉默不语。   “快说,白薇死后,那张人皮是不是落在了你们的手里?”   她一只脚蹬在凳子上,身体倚着桌子。   凌雨琦冷冷地望着她:“要是在我们手里,你们在大陆的谍报网早完了。”   “你说的对,我问你,深更半夜,你跑到这个宅院干什么来了?”   “我听说这里闹鬼,就赶来调查。”凌雨琦听她的口音不像本地人,中国话说得比较生硬。听她的口气,白薇的人皮不在她的手里。   “你属于共产党哪个特工部门的?”   “我是东四派出所的户籍警。”   “户籍警?户藉警怎么可能佩带手枪?你骗一个小孩子还行。你来这里几次了?都有哪些任务?”   “我是来这里捉鬼的,刚来这里就遇到了你们。”   “啪”,少女打了凌雨琦一个耳光。   “胡说!你已经到这里3次了。”   凌雨琦有些吃惊,她们显然已经掌握了她的行踪,是不是那个看门的小姑娘跟她讲的,她们是不是一伙的。   少女眉毛一扬,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那个看门的小姑娘都跟你了些什么?”   凌雨琦思忖:那个看门的小姑娘看来跟她们不是一伙的。   凌雨琦支撑着身子,说:“能给我点水喝吗?”   少女从旁边一个屋子里拿来一杯水,灌到凌雨琦的嘴里,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她只是跟我说,如果租房子她做不了主,要由街道办事处定。”   “没有说其他的吗?”   “她只是一个农村的黄毛丫头,能跟我说什么呢?我只夸她胆子大,能跟鬼生活在一起。”   凌雨琦说到这里,暗自发笑,她所说的“鬼”就是指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有其他“厉鬼”。   少女在屋内踱了几步,忽然问道:“你认识龙飞吗?”   凌雨琦摇摇头,“没有听说过。”   “啪”,少女又打了凌雨琦一个耳光。   “你不老实!落在我们的手里,你还不老实?八格牙鲁!”   情急中她说了一句日语。   凌雨琦立刻意识到她可能是一个日本女人。   少女冲上前,一把扯掉了凌雨琦衣服上的两个纽扣,露出了她粉红色的乳罩。   她感到羞辰,狠狠地怒视着对方。   “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和龙飞是一伙的,龙飞是你的上司,你的名字叫凌雨琦!”   凌雨琦听了,心内一惊。   她们的情报好快。   “既然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她平静地说。   少女在地上转了个圈。   凌雨琦看清了她的手,纤细如葱,白皙柔润,一双玉笋,十只尖指。   “你见过白蕾吗?”   白蕾是白薇的妹妹,梅花党东南亚地区的头目,后台是苏联克格勃。凌雨琦听龙飞讲过不少白蕾来历和故事,她也调阅过白蕾的不少档案和有关资料影像,但是没有见过她。   凌雨琦摇摇头,“我没有见过她,倒很想见识见识。你们是不是跟她是一伙的?”   “最近真的没有见过她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少女说:“那天晚上,你在恭王府苦苦追杀我,幸亏我身手敏捷,要不然就成为你们的狱中鬼、抢下鬼了。”   凌雨琦听了,又是一惊,原来她就是杀害白薇的真正凶手!听她的口音,看她的长相,她很可能是日本人,那么一定是阿菊组织的成员。她与桥本阿菊是什么关系?负有什么使命?这伙特务藏在什么地方?   少女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得又把手巾塞进凌雨琦的嘴里,然后进入右侧的房间,这个房间是个简单的卧室,摆有一张单人木床,床头柜上有一盏煤油灯,有个破旧的梳妆台,台上摆着着一些海外生产的香水和唇膏之类的女人用品,墙角有一个五桶柜,可以放一些衣物,床下有一双木屐。   少女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地坐起来,又走进另一间房屋,这是一间临时厨房,有个小煤油炉,桌上有案板、菜刀、油盐醋瓶一类用品,墙角堆着一袋白面,一袋东北盘锦出的大米,几个土豆,西红柿和黄瓜等食物;墙上挂着一个竹蓝,篮内有鸡蛋,壁上的隔板内放着挂面和红枣等。   少女在这个临时厨房里停留了一会儿,又走进旁边一个房间。厨房和这个房间之间有个隔扇门,门内的房间较大,是间卧室,为了防止潮湿,木板作墙,墙上贴着港台时髦的电影广告,俊男靓女的大幅剧照引人注目。屋内陈设典雅,双人木床的围栏有雕花饰样,围有幔帐,绰约能见床里。旁边有个屏风,屏风上各有一个佳人图案,福建雕漆,分别是西施浣溪、貂蝉拜月,昭君出塞、贵妃醉酒,精雕玉刻,楚楚动人。旁有一个大梳妆台,圆镜光可鉴人。圆形实木凳上雕满了精致的花纹。墙角有个梅花图案情高瓶,瓶内插着一支干枝梅。大衣柜的一侧有块长方形玻璃,衣柜上是鞋盒,有七八个,横七竖八摆放在上面。衣柜旁边是写字台、台上文房四宝摆放整齐,笔筒里插有钢笔、毛笔、圆珠笔、尺子等物。   少女撩开幔帐,只见床上躺着一个50多岁的妇人,面容端庄,气质娴雅,粉晕玉脸。她身穿一件月白色日本和服,和服上浅浅的荷花和嫩藕的图案隐约可见;她赤着双脚,白皙而织细,如同10支尖尖的玉笋,蓬松的发际插着一支梅花型的玉簪。蛾眉蝉翼,隆鼻朱唇。   少女接近床际,伸手推了一下床上的妇人。   “妈妈,那个鬼女人就是不招!”   妇人坐了起来,仿佛刚才还沉醉梦乡之中,她醒了醒神,爱怜地看着少女说:“稻春,不要着急嘛。”   “我要杀了她,杀一个,少一个。”少女恨恨地说。   妇人摇摇手:“杀不得,我们还要把她当人质,去换白薇那张狐狸皮。”   少女坐在妇人旁边,依偎着她,说:“如果那张人皮不在共产党手里,那肯定是被白蕾拿去了。”   妇人沉吟一会儿,说:“还有美国人、俄国人、英国人呢?”   “白蕾的后台就是俄国人。”   妇人思忖一忽儿,自言自语地说:“我要引白蕾那个小狐狸精出来。”   “妈妈有何妙计?”   妇人附在少女的耳际小声地说着。 第25章 脱胎换骨(1)   这个少女正是稻春阿菊,桥本阿菊和黄飞虎的亲生女儿。   稻春阿菊不会忘记那个多雪的冬天,她当时只有10岁,和外婆住在北海道的一个小镇上。那时,她们刚刚离开东京的豪宅,两年前她的外公、日本江田岛海军学校到校长吉野海军上将作为战犯被通缉,他在浴室里剖腹自杀。稻春阿菊又不知母亲的去向,于是随同外婆远遁北海道这座美丽动人的小镇,试图过一种世外桃源式的生活。   小镇上的人很少,也都很友善,她和外婆租住在一个公寓里,外婆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从小养尊处优,生活优裕,精通文史,是高等学校历史专业毕业。她会弹古琴,稻春阿菊就是在这优雅的琴声中长大的。   外婆从小学过烹饪,她会做一手好饭菜。每当外婆牵着她的小手从海边的渔村集市买回一篓鱼虾后,外婆都会在厨房里作油焖虾和干烧黄鱼。稻春阿菊伏在桌上闻到从厨房飘来的一阵阵菜香时,禁不住垂涎欲滴。   稻春阿菊没有见过妈妈,她只有从外婆收藏的照像簿上才能领略到妈妈的美丽的姿容,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妈妈身穿日本和服笑盈盈地站在家里的庭院中,她的身后是一丛丛美人蕉,还有外公亲手栽种的一棵石榴树。   稻香阿菊经常在梦里与妈妈见面,在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远走高飞,生死未卜。至于爸爸,更是高深莫测,连照片也没有。每当她问外婆时,外婆都沉默不语。上幼稚园时,小朋友们都有爸爸,只有她没有,有个小男孩骂她:“野种!”她气得打了他一耳光。她回家问外婆:“什么是野种?”婆婆淌下眼泪,对她说:“你不是野种,你的爸爸是天,妈妈是地。”   在北海道生活的时光里,稻春阿菊感到愉悦,空气清新,万物复苏,大海碧蓝,海鸥云集,融融阳光之下,大海泛着鳞光,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也是那么友善和温柔,彬彬有礼。   有时她伫立在大海的礁石上,望着远去的白帆,思念着远方的妈妈。   妈妈,亲爱的妈妈,你在哪里?我在向你召唤。   妈妈没有回音,只有海水落潮的涛声。海滩上遗下一片贝壳,还有数只小螃蟹在她的脚下爬来爬去。小螃蟹也有妈妈,一只母螃蟹伸出它的臂膀,呵护着那些小螃蟹。   稻春阿菊的眼眶湿润了,紧接着一颗颗泪珠流了下来,淌到那些小螃蟹身上。小螃蟹们似乎有灵性,停下来不动了,头朝向她,两只乌黑的小眼睛怔怔地望着她,充满了同情。   稻春阿菊更加伤心,她呜呜地哭了。   稻春阿菊回到家里,外婆正在书房里弹琴,古琴幽怨,在琴声中委婉凄凉,忽而转为激昂,忽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高潮迭起,激浪澎湃,惊涛拍岸。   稻春阿菊走进书房,外婆脸上满是泪光,双眼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波涛。   稻春阿菊怯生生地坐在外婆身边,看她那枯瘦的双手,纤细的手指,拨动着发髻,琴弦抖动,似滚珠翻动;恍惚间,似有千军万马,铺天盖地,旋风般卷来……   外婆忽然重重一弹,琴声嘎然而止。   “稻春,你要记住,咱们日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日本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自强不息,前赴后继,日本武士是全世界无坚不摧的武士。”   稻春点点头。   “稻春,你的外公是一个日本武士,他的父亲也是一个有名的武士,你的外祖父的父亲在日俄战争中英勇战死了,当时他是个少佐。”   稻春阿菊眨动着大眼睛说:“他是战死在中国的旅顺口吗?”   外婆点点头,“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临海的地方,一座丰碑记载着他和许多日本官兵的战绩。他的哥哥曾经参加过日本和支那人的海战,当时他是一艘军舰的舰长;他们英勇善战,击败了号称亚洲第一海上雄师的支那北洋水师。”   稻春阿菊仰起小脸说:“我听同学说,当时我们的军舰速度比北洋水师的速度快,北洋水师上了德国人的当,许多炮弹装的都是沙子,不是弹药。”   “这是支那人的说法,我们大日本海军有武士道精神,百战百胜!”外婆说到这里时,目光炯炯。   “我妈妈也有武士道精神吗?”   “有,她像男孩子一样,从小赤着双脚在雪地里跑,上中学时就敢在荒天野地里过夜,曾经用手电筒击散狼群。”   “她会开枪吗?”   外婆点点头,“会,她可是个神枪手,百步穿杨,能使双枪。”   “她会骑马吗?”   “会,她还会开摩托车、坦克车,还会驾驶飞机。”   “噢,我妈妈可真是够棒的,我什么时期能见到妈呀。”   外婆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早晚有一天你们会见面的。”   “我盼望着这一天到来,我想见我的妈妈!”稻春阿菊激动地叫着:“我也要骑马,开摩托车,开飞机,开军舰。我也要打枪,百发百中!”   外婆的脸上洋溢着神采,“好孙女,我看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稻春阿菊问:“我的爸爸呢,你们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他一定是一个不让你们敬佩的人,一个野男人!”   外婆埋怨道:“你不要这么说你的爸爸,他是个支那人……”   “支那人?”稻春阿菊惊得睁大了眼睛。   “支那的将军,他也不是一般的人。”   “我妈妈为什么要找一个支那人?”   “支那人中也有优秀的人,你爸爸就是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支那人发明了火药、指南针、造纸法、活板印刷,这些发明者是哲人。支那人鉴真和尚把智慧的种子播到了日本。支那人华佗、孙思邈、朱丹溪、李时珍都是伟大的医学家,他们为全世界的医学事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我们日本是伟大的国家,但是各民族也不乏杰出的人物,日本要兼收并蓄,取长补短,外为我用,这样日本会更加强大。”   “可是我们日本的版图实在有限,资源实在有限,是个岛国。”   “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历史老师告诉我们的。”   外婆笑了,“因此,日本要扩大版图,南征北伐,支那就是日本首先攻击的目标,建立大日本东亚共荣圈,就是大日本帝国的战略构想。如果日本战败了,这首先归咎于主战派过于狂妄,鞭长莫及。如果当年德国不去触动俄国,在征服法国及欧洲大部分国家之后东征,日本不制造对美宣战的珍珠港事件,不去触犯美国的利益,一意西伐,日本和德国的军队可以在中东会师,那么世界的战略格局就会改变,日本不会处理于今天的尴尬局面。”   稻春阿菊神采奕奕地说:“外婆,我觉得您真是个大战略家了,天皇应该请你去任首相。”   外婆得意地大笑:“咱们日本还没有出过女首相呢。”   稻春阿菊喃喃自语地说:“我长大了争取当一个女首相。”   两个人开怀大笑。   这年夏天的一天傍晚,稻春阿菊放学回家,每次都要过一个木桥,她背着书包过桥时,迎面奔来一个醉汉。那醉汉手里摇着酒瓶子,嘴里骂骂咧咧。   稻春阿菊看到他满脸的粉刺,心里一阵恶心,于是绕过他走。   那醉汉看到她,嘻嘻地笑着,一把揽住了她。她使劲挣扎,无济于事。醉汉把她拖到了桥下的树丛里。   稻春阿菊大声叫唤,可是四外无人。   醉汉把她按倒在地,脱下了她的短裤。她又羞又急,拼命去抓醉汉的脸,两条小腿乱蹬,她只觉下身一阵疼痛……   醉汉摇摇晃晃地哼着小曲走了。   稻春阿菊回到家后,没敢告诉外婆。   多雪的冬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北海道。   来者是一个中国的年轻女子,穿装时髦,乌黑的发际挽着一朵梅花形发卡,身穿一件皮大衣,挎着小白包,她面容娇好秀丽,两只眼睛好像会说话。   她把一封书信递给稻春阿菊的外婆,书信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稻春阿菊的一岁照,另一张是稻春阿菊的妈妈桥本阿菊和一个中国男人的照片,第二张照片的背景是海滨,两个人都穿着泳装。   女子说:“老人家,我父亲的意思是接她先去台湾,然后到美国深造。您的岁数也不小了,她不能总在您身边生活,她应该去闯荡世界,成为有作为的人!这是我父亲给您的养老费。”说着她从小白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到外婆的手里。   外婆接过来一看,是10万美元,外婆的眼睛湿润了,她对稻春阿菊说:“孩子,你该远走高飞了,你爸爸来接你了,这是你姐姐,她叫黄妃。”   黄妃接起稻春阿菊的小手,说:“稻春妹妹,跟我去台湾见爸爸。这里风景固然好,但那里是天堂。”   稻春阿菊望着外婆,恋恋不舍。   外婆说:“稻春,跟姐姐走吧,燕雀安知鸿鹄志,井蛙岂耻枉天羞。你有了出息,随时可以来看外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外婆现在手脚还好,能自理,以后可以进养老院,你不用挂念。”   稻春阿菊跟黄妃走了,她离开了这个海市蜃楼般的小村镇。   在台湾台北市阳明山的一座豪华别墅里,稻春阿菊终于见到了黄飞虎。父女俩抱头痛哭,黄飞虎老泪纵横,感概万千。稻春阿菊不会汉语,只讲日语。黄飞虎也听不懂,他让黄妃找来一个日语翻译,帮助翻译。   黄飞虎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父亲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母亲,今天我们父女终于见面了,这是天意。”   稻春阿菊看着这个健壮的老人,尤其是他那雄纠纠的武夫模样,禁不住笑了。   晚宴自然丰盛,多是台湾的菜肴特产。稻春阿菊坐在黄飞虎的左边,黄妃坐在黄飞虎的右侧,宴席上琳琅满目,特别是台湾的香蕉、菠箩片特别适合稻春阿菊的胃口。   黄飞虎对稻春阿菊说:“你还有一个姐姐在中缅边境的金三角,她也是女中豪杰,不但长得漂亮,而且精通四国语言;你在台湾赶紧补习汉语、英语,不久的将来我送你去美国深造,以后肯定会大展身手,大有作为!”   黄飞虎身后的日文翻译忙得不亦乐乎,他一会儿在黄飞虎的身后谛听着,一会儿又附在稻春阿菊的耳际翻译着。   黄妃用一双干净的竹筷给稻春阿菊夹了一块鱼,说:“这是台北新店溪的碧潭香鱼,碧潭是台北市新店溪的一处深水湾,绿水一泓,凝碧流玉,是观光胜地。潭中出产一种香鱼,鳞细背黑,腹黄吻红,处于淡水之中,生性清洁,绝不染于浊水;这种鱼喜欢吃细沙,不吃别的食物,非常干净。捕好鱼后,养于清水之中,吐沙净腹,油炸回锅,肥美多肉,非常好吃。”   稻春阿菊吃了一口,果然十分可口,赞道:“果然香酥无比。”   黄妃说:“据说这种鱼是当年收复台湾的郑成功将军的部下从中国的福建引入台湾的,所以有的诗人称它为‘碧潭香鱼久著名,宝岛香味称第一。’”   黄飞虎问:“我点的高汤呢?让稻春尝尝。”   侍者端上来一个汤锅。   黄飞虎说:“稻春,这是大补的汤,中国传统中药淮山、芡实、莲子、茯苓称为四臣,以四臣煎汤饮用,有健脾养胃之效。以猪肚、小肠配四臣汤,文火慢炖,效果最佳。”   稻春阿菊端起汤碗,呷了一口,觉得不是滋味,皱了皱眉头。   黄飞虎说:“女儿喝这个不习惯?”   稻春阿菊笑道:“我喜欢吃甜食。”   黄飞虎一挥手,“上蜜豆水!”他转过身来对稻春阿菊说:“吃甜可容易发胖哟。”   稻春阿菊回答:“我会限制的。”   待者端上3碗什锦水果和豆类的蜜豆冰,稻春阿菊接过一碗,用银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感觉清凉可口,连声赞道:“这个我爱吃。”   黄妃说:“这是台中幸发亭施栋梁老板发明的一种以西瓜、木瓜、香蕉、葡萄、大豆、地瓜、杏仁、绿豆、红豆混合而成的一种什锦食物,加上手铲冰块,淋上糖水,取名蜜豆冰,清凉解渴,果香清醇,风靡宝岛。”   吃过晚宴,黄飞虎有些困乏,回自己屋里去了,黄妃引着稻春阿菊做了一回足疗和按摩,洗了一个芬兰浴,便安排她在一个卧房歇息。   以后几天,黄妃亲自驾车带稻春阿菊游览了台湾的阿里山、日月潭、台北故宫、孔庙、龙山寺等,又参观了国父纪念馆。以后黄妃让她参加一个汉语速成班,半年后稻春阿菊已经掌握一般的汉语了。黄妃见她活泼可爱,又能说写普通汉语,甚是欢喜。她安排她在台北大学英语系旁听,掌握英语,为去美国培训做准备。   黄妃想把妹妹培养梅花党的精干特工,她煞费心机,决定给她洗脑。为了让她尽快入道,她安排稻春阿菊与她同居一室,她给她讲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蒋介石的复国战略,灌输共产党的“赤化危机”,梅花党的起源和发展。黄飞虎时常安排稻春阿菊一起骑马野游、游泳嬉水、品尝美肴、观光电影。   这天晚上,黄妃沐浴后穿着米黄色的睡袍回到席梦思床上,此时稻春阿菊已洗浴后倚着床头看花花公子杂志。   稻春阿菊问姐姐:“你跟我说,咱们梅花党人身上都有梅花的标志,姐姐身上的标志在哪里呢?”   黄妃听了笑而不答。   “好姐姐,让我看看。”   黄妃说:“你猜猜。”   稻春阿菊指着她的乳房:“在这上面?”   黄妃摇摇头。   稻春阿菊指着她的肚脐处,“在这里?”   黄妃又摇摇头。   稻春阿菊又指着她的脚心说:“在脚掌上。”   黄妃依旧摇头。   稻春阿菊不耐烦地摇头,“我猜不着。”   黄妃脸一红,小声对她说:“在姐姐的私处。”   稻春阿菊发出银般的笑声,说:“黄妃,黄色的妃子,名副其实。姐姐,我要看看。”   “有什么看的?”   “不,我非要看看。”说着,稻春阿菊扑倒了黄妃,撩起她的睡袍。   黄妃说:“好,看看就看看。”她没有反抗。   稻春阿菊俯下身认真地看了看,说:“什么也没有呀,那朵梅花刻在哪里了?”   黄妃说:“这要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涂抹才能显现出来,一个小时后自然消失。”   “那不就没了吗?这叫什么标志呢?”   “再用这种药水涂抹,还会显现。”   “这种药水在哪里?”   黄妃拿过钥匙,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药瓶。   她拧开瓶盖,倒了一些药水在手在上。   稻春阿菊闻到一种淡淡的香气。   “好香!”她赞道,拼命用鼻子闻着。   黄妃用沾了药水的手指在自己的私处抹了抹。   奇迹出现了,一朵精致的小梅花显现出来,熠熠生辉,它呈淡粉色,五瓣分明。   稻春阿菊惊呆了,“真是奇迹!”   黄妃放下了睡袍,倚住床头。   “稻春,我问你,你破瓜了吗?”   “什么叫破瓜?”   “就是破身。”   “什么叫破身?”   黄妃一指稻春阿菊的下体,“就是你那下面有没有男人动过?”   稻春阿菊明白了,她的脸飞红了一片。她低着头说:“去年我放学回家,路上遇到一个醉汉,他把我拖到树林里,把我的下身弄得很疼。我没有告诉外婆……”稻春阿菊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声。   黄妃听了,脸现愉悦之色,连声说:“那就好了,以后你在美国培训就不那么难了。”   “为什么?”   “因为施展美人计是咱们的必要课程,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必须跟各种各样的男人打交道,有时要和他们上床,一般的男人都好色,咱们利用他们的弱点,征服他,驾驭他,让他得到生理的满足,以达到咱们的目的。”   稻春阿菊问:“不这样不行吗?”   黄妃正色道:“这是梅花党女特工的必要课程,也是致命的武器。你们日本女特工叫阿菊,苏俄克格勃叫燕子。”   稻春阿菊怯嚅着说:“原来我这个阿菊是这个意思。”   “这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你的妈妈叫桥本阿菊,她是当年有名的日本特工,做过许多惊天动的大事!”   “她也要跟男人上床吗?”稻春阿菊撅着小嘴问。   “当然,她是情场上的老手,让那些男人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吻她的脚尖。”   稻春阿菊听了,沉默不语,她有些伤心。   过了一会儿,她伏在黄妃的耳边说:“我也要在身上刻一朵梅花,我也是梅花党人。”   “在哪儿刻。”   “嗯,在这儿。”她指着自己的左臀。   第二天,黄妃安排一个纹身师在稻春阿菊的左臀小心翼翼地雕刻了一朵精致的梅花。   那个纹身师是个30多岁的漂亮男人,温文尔雅,稻春阿菊挺喜欢他。 第26章 脱胎换骨(2)   转眼一年过去,稻春阿菊在姐姐的帮助下,掌握了不少本领,骑马、射击、打字、发电报、学习文史和英语。她在台北市台北大学英语系进修了一年英语。为了锻炼自己的胆识,黄妃有意安排她到美术学院油画系做了几次人体美术模特。油画系的学生都很文雅和规矩,稻春阿菊看到同学们面对她的胴体发出惊叹,她愈发骄傲和自豪,当她看到同学们的习作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冬去春来,台湾宝岛四季如春,温暖和煦,稻春阿菊觉得这里比起日本北海道更有一番景致,但她始终不敢透露自己有日本人血统,日本当初在侵华战争中对中国的人的伤害太重,中国人对日本的右翼势力始终有一种仇恨的情绪,中国的台湾居民对日本也没有什么好感。可是有一天,黄妃到台北大学的校园里来探望稻春阿菊,这时稻春阿菊用的是中国的名字,她取名为黄嫔。当时和黄嫔在一起的有她的两个女同学,黄妃约黄嫔和她的同学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喝咖啡。   几个人坐定,黄妃提议喝洋酒庆贺黄槟的生日。她要了两瓶洋酒和蔬菜沙拉等酒菜,酒过三巡,几个人都有些醉了,黄嫔有些得意忘形,竟唱起日本歌曲,几个同学都夸她日本歌唱得精采。黄妃急了,指责她为什么唱日本歌曲,暗中提醒她别暴露日本血统。   黄嫔已经醉了,粉扑扑的脸上洋溢着醉意,眼睛也红了,她问:“我是日本人,为什么不能唱日本歌曲?我就唱,大声地唱!我们日本人不能在美国人的桎梏下苟延残喘,大日本帝国不是一条沉船,它像旭日,早晚要冉冉升起!”   同学们听得呆了,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她。   黄妃踉跟跄跄站了起来,她打了黄嫔一记响亮的耳光。   黄嫔哭得跑开了。   以后,黄嫔是日本人的讯息就像刮风一样传遍了校园。有些中国同学开始回避她,也有些同学向她投来愤怒或鄙夷的目光。   黄妃一直没有出现。   这天晚上,黄嫔从晚自习教室出来向宿舍楼走去,路上要经过一个小树林,天已经很晚了,路灯昏暗,路上同学寥寥。黄嫔夹着挎包享受着春风的薰陶。   接近小树林了,树林里突然窜出3个男同学,其中一个男同学用一件衣服蒙住了她的头,她还来不及呼喊和挣托,就被这3个同学绑架到小树林里。   这3个男同学剥脱下她的裤子,然后轮奸了她。其中一个男同学大声喊道:“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我操死你,可恶的日本鬼子!”   她听出那个男同学的声音,他是历史系高年级同学林涛。林涛多次苦苦追求她,想占有她,都被她断然拒绝,她不喜欢这个高个子小眼睛流里流气的男同学,据说他的父亲是开烟铺的小商贩,母亲是夜总会的女招待。   黄嫔很伤心,整整哭了一个晚上。黄妃听说后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掐灭了一个烟头。   不久,那个叫林涛的男同学失踪了。   黄嫔无法再在学校呆下去了,黄飞虎决定把她送到美国去深造。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黄飞虎把黄嫔叫到身边,他说:“女儿,你就要远涉重洋到美国去了,父亲嘱咐你,宁为有瑕玉,不为无瑕石。你要有远大志向,明镜丝水以澄心,泰山乔岳以立身;青天白日以应事,雾月风光以待人。人生自古贵坚忍,你要学习中国清代的文学家郑板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黄嫔点点头,说:“父亲的话我牢记在心,我一定学出个模样来,让父亲满意。”   黄妃这天晚上与黄嫔共宿一床,黄妃说:“妹妹,你这一走,不知何日再回台湾,我有时间一定会去美国看你,大姐黄栌经常去纽约,她也会去看你的。到了美国,千万记住少喝酒,喝酒就忘性,容易误事。”   黄嫔说:“我听姐姐的话,一般不沾酒。父亲年事已高,姐姐多照顾父亲,他有糖尿病,一定要让他坚身体锻炼,多吃蔬菜、蘑菇,少吃水果。”   黄妃倚在床头,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说:“这个你放心,他有一套健身设施,有时间表,他跟白敬斋叫上劲儿了。”   黄嫔说:“姐姐,你一定经常给我写信。”   黄妃点点头,“我准备了一撂空信封和信纸,如果不忙就会给你去信。你可记住,用英文跟我通信,我考考你的英文水平。”   黄嫔笑道:“你俄文好,想不到英文也这么好。”   “干咱们这一行,什么都得会一点。记住,到了美国要学会适应生活,适应训练,为了梅花党的事业,咱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嫔眉毛一扬,说:“待到梅花盛开时,齐聚花蕊笑。”   “对,关灯,睡觉,明天你还要起早赶飞机呢!”   黄妃说完,扭灭了台灯。   黄嫔来到美国旧金山附近黄金海岸的训炼基地,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学习和训练。射击、驾车、破译、窃听、安装爆破装置、录音、密写、滑雪、游泳……学员有各色肤色的人,都是年轻人。最让她开心和感到有趣的是施展美人计,如何征服和驾驭不同职务和角色的男人,总统、国王、首相、部长、外交官、高级军官……各种民族、国家、地区的掌权者和有价值的人。和她一同实际操作的多是美国漂亮的年轻男人,这些蓝眼睛、高鼻子、黄头发的小伙子身体健壮、无拘无束、幽默生动,让黄嫔如鱼得水,真正享受到人生的快乐。可是有一天,教务长领进她房间一个年逾70的瘦老头,而且是个黑人。她感到恶心,满脸的不高兴。教务长看出她的心思,对她说:“黄小姐,你不要小看这个老人,如果他是赞比亚的总统,或者是刚果的国防部长,那么对你的情报工作将大大有利,为了目的可以牺牲一切,为了理想奋不顾身,这才是一个优秀的学员。”   教务长走后,黄嫔面对这个又黑又瘦的老头有点茫然。   老头笑吟吟望着她,然后悄悄脱去衣物,有条不紊地叠好,然后慢吞吞到卫生间淋浴。   黄嫔坐在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夜幕已经降临,她拉好窗帘,生怕星星溜了进来。   灯光暖融融的,黄色的光晕柔和地泻在床上、地上、衣柜上,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轻纱。   老头淋浴后,走了出来,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大毛巾。他瘦骨嶙峋,双目炯炯有神,皮肤黑如墨玉,精光透亮,就像一匹黑色的缎子闪闪发光。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头,耐心地等待着。   黄嫔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壁上的钟表有节奏地响着。   老头就像一个黑色的雕像矗立在那里,毫无表情,没有一丝急不可耐的表情。   黄嫔仿佛被感动了,她径直朝卫生间走去,迅疾地褪去身上的衣物,赤条条跳入浴缸,扭开水龙头,浴雨急泻而下,她用洗浴液飞快地在身上搓洗着。一忽儿,她就像一尾银白色的小鱼,展现在老头的面前。   这是一场温柔的搏斗,老头久经百战的精心操练,终于使她发出了一阵阵情不自禁的快乐呻吟……   直至黄嫔的人生终结,她也忘不掉与老头的这一天晚上的情景。   两年的紧张集训结束了。黄嫔已经再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日本小姑娘了,她已变得坚忍而成熟,狡诈而坚韧,她的脸庞不再是稚嫩和粉红,而是黝黑和敏感,她的目光里多了野兽的残忍和狡黠,冷酷和壑智。   这天中午饭后,一个神秘的中国女人叩开了她的房门。   她叫黄栌,自称是黄飞虎的大女儿,黄妃的姐姐,梅花党金三角训练基地的教务长。   她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从纽约直飞旧金山。   “你是我的大姐!”黄嫔见到这个面容娇好,气质高雅的年轻女人喜出望外。   黄栌摘下墨镜,仔细打量着这个日本血统的小妹妹。   黄栌拥紧了黄嫔,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   “我的小妹真漂亮!”   “我的大姐气质真好,比美国的靓妹强多了。”黄嫔夸奖着黄栌。   黄栌说:“咱们俩是互相吹捧。小嫔,在这里习惯吗?”   黄嫔点点头,“习惯,就是想家,想爸爸,还有你们,当然最想的还是妈妈。”   黄栌说:“我觉得你妈妈还活着,就在大陆,她藏得很深,就像一只小爬虎,共产党发现不了。”   黄嫔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黄栌说:“一想到小爬虎,我就想到了游泳,走,咱们到海滩游泳去。”   “好,我去拿泳装。”   “什么泳装?裸泳,太阳浴,黄金海岸太美了!”   黄嫔说:“好,我也喜欢裸泳,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黄嫔坐在黄栌的旁边,黄栌驾驭着一辆敞蓬红色轿车飞快地驶向黄金海岸。   两边的树木、房屋飞快地过去,黄栌戴着墨镜,哼着小曲,风飘荡着她穿的裙子、头发。   黄嫔任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和身体,感到特别舒适,她问:“姐姐哪里搞到的车?”   黄栌神秘地一笑:“我在这里有别墅,车房、今天晚上你就住在我的别墅里,别回基地了,咱们姐俩好好聊聊,我真的挺喜欢你。”   “姐姐,你真有本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人生也就那么几十年,咱们女人的青春也就十来年,青春一过,有谁来收拾我们呢?”   轿车驶近黄金海岸,黄栌把轿车停在停车场。海滩上游客三三两两在嬉戏歇息,岸边停着许多汽艇和帆船。   黄栌带黄嫔走到一个码头上,带她上了一艘汽艇。黄栌对驾驶员说:“去海狮岛。”   驾驶员开动汽艇像一支利箭,驶向海里的一个小岛。   黄栌说:“小嫔,我听说你飞刀掷得不错。”   黄嫔说:“我从小就喜欢玩这玩艺。”   黄栌摘下墨镜,“古代的侠客也有玩这个的,这是一门看家本领。”   汽艇在那个岛的海滩前停住,两个人上了岸,只见海滩上有一些男女游客赤条条躺在那里晒太阳,有的像一尾鱼贴在礁石上,有的在太阳伞下睡觉,还有的在海里游泳,男女老少,各色人种,恣意妄为。   黄栌笑着向黄嫔:“刺激吗?”   黄嫔回答:“我和同学也来过类似的地方。”   两个人租了一个太阳伞,张开了,矗立在海滩上,然后脱得一丝不挂,把衣物放进一个行李包内。   黄栌舒展一下胴体,笑着对黄嫔说:“我在金三角都晒黑了,你可比我白多了。”   黄嫔望着黄栌的身体,说:“你这是咖啡色,是最时髦的肤色,象征着贵族的身份。你看我像一条怯生生的小白条!”   两个人开怀大笑。   黄栌说:“走,到海里涮一涮身体。”   黄嫔牵着黄栌的手,两个人走向大海。   海滩上的游客见到这两个东方佳人款款走向碧蓝的大海,都惊得支起了身体。   黄栌和黄嫔游向大海深处,任海浪把身体抛上抛下,海鸥翱翔着,翻卷着银白色的身体,发出愉悦的声音。   融融的阳光泻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泛出鱼鳞般的波纹,偶尔有汽艇驶来,划出白色的痕迹,卷起一片翻腾的浪花。   游了一会儿,两个人有些累了,于是互相搀扶着游回了海岸。   两个人上了岸,手牵着手来到太阳伞下。   黄栌到小卖部买来鲜榨的橘子汁、菠萝汁、甘蔗汁、还有奶油面包、香肠等食物。   黄栌从行李包里拿出一块塑料布,平铺在地上,两个人边喝边叙。   “这里的海风真清新。”黄嫔眯缝着眼睛,陶醉在海风的沐浴中。   “比北海道如何?”   “各有各的特色。”   “世界如此之大,无奇不有,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黄嫔问:“我问你,爱情能买到吗?” 第27章 脱胎换骨(3)   黄栌一时语塞:“爱情?爱情是什么东西?我还没有体验过,爱情是虚无缥渺的东西,是海市蜃楼。很多男人追求我,我觉得他们是想占有我的身体,因为我年轻、漂亮、有魅力。你想,一个男人怎么会爱上一个饱经风霜、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呢?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黄嫔说:“有一位哲人说过: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智慧,它仅仅会黯然失色;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爱情,它就会毁灭。财产再多也抵不上爱情。”   “妹妹,你还太幼稚,友谊如陶器,破了尚可补。爱情是镜子,一碎成废物。填不满的是欲海,看不破的是爱城。”   晚上,黄栌在一个海鲜城请黄嫔吃了一顿丰盛的美餐,有龙虾、海螺、海蚌、鱼翅等,黄嫔好久没有吃到这样的美肴了,月光之时多喝了几杯威士忌,有些飘飘然了。   黄栌开车把黄嫔拉到自己的别墅里,这是离旧金山不远的幢白色的二层小楼,花园里盛开着五彩绚烂的鲜花,绿意盎然。小楼里宽敞舒适,布置娴雅。   黄嫔倚在沙发里,黄栌给她端来咖啡。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别墅?”黄嫔问她。   “3年前,我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爸爸和妹妹还不知道呢,你可要为我保密。”   “我会的,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在金三角那个魔鬼层出的地方,是毒品的天国……”   “怎么?你还贩卖毒品?”黄嫔惊得睁大了眼睛。   “喔,小声点,这是要掉脑袋的。在那个鬼地方,谁不玩这个谁就是智商低,挣钱太容易了。当初,老蒋在这里有溃逃的一个师,他们就是靠这个为生,好多人都发了大财,这是一条发财致富的捷径。”黄栌说着,把窗帘拉上了。   黄栌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录像带,放到录像机里,开了录像机和电视机,一忽儿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男女交欢的画面。   黄嫔说:“你这里还有这些艳片,有点像我们上的特殊课程时放的片子。”   画面上出现一个裸女与宠养公狗相交的场景。   黄嫔看得呆了,黄栌津津有味地介绍说:“有的贵妇人无聊寂寞,想出许多享乐的新招。”   黄嫔说:“真是太恶心了,低级下流,不高雅!”   黄嫔跑到卧室,一头扑到席梦思床上。   一会儿,黄栌身穿红色睡袍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水淋淋的。   “小嫔,洗个温泉吧,这水是地下水,滋养皮肤,十分舒适。”   黄嫔站了起来,接过黄栌递给她的浴巾,走进了浴室。   这是一间宽敞的浴室,旁边有一个双人的浴池,浴池的旁边有个喷头,喷头一侧还有一个木桶。   黄嫔拧开水龙头,温泉直泻而下,温暖而细润。黄嫔进那个木桶里,半卧其中,右手拿着喷头尽情地洗浴。她从旁边的木台上拿过一瓶浴液,拧开瓶盖,一股柠檬香扑鼻而来。她把柠檬浴液倒在毛巾里,在身上揉搓着,一股股香气升腾起来,她感到惬意。   从浴室出来,黄嫔穿着一件湖蓝色的睡袍走进卧室。   黄栌正倚住床头,在台灯的暖晕里看《纽约时报》。   “水温合适吗?”   “合适,真是太舒服了!”黄嫔说完,扑到了床上。   “今晚我和你都睡这张大床,你就要毕业了,那么小的年龄就要大显身手,我要好好交你几招。这个世界就像是个大舞台,每个人都在扮演角色,有的人演出非常精彩,非常成功,有的人表演平庸,不会出彩,有的人却演砸了,人生舞台,舞台人生!”   黄嫔动情地说:“好姐姐,真得谢谢你,你不但是我的好姐姐,还是我的良师。”   黄栌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好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什么消息?”黄嫔心内一惊,有些紧张。   “你的外祖母昨天去世了……”   “什么?”黄嫔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伏到床上嘤嘤地哭起来。   3个月后,黄嫔从这个训练基地毕业,她开始奔赴世界各地,上演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她的姿容、手段、业绩以及她的飞刀绝技,都被同行誉为一流。   几个月前,她以印度尼西亚驻华使馆雇员的身份潜入中国大陆,来到了北京,去完成新的任务。   龙飞回到家后,一直惦记着13号宅院的事情。凌雨琦一直没有下落,凌云飞将军已经来过不少次电话了。恍恍惚惚之中,他总觉得这个神秘的院落有故事,特别是那个神秘的小姑娘,以及那所小白房子……   妻子南云作了丰盛的晚餐,是他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他也没有心思吃,吃过饭后,躲在书房里看报纸,女儿龙晓菲在自己的房间里弹钢琴,钢琴的音调内容是“让我们荡起双桨”,曲调优美轻快,使龙飞想起许多往事……   在那所神秘的小白房子里,他一度感到了晕眩,仿佛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萤绕着他,使他不能自持。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曾经使他魂飞魄散的初恋女人,这个魔鬼一般的神秘女人,让她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深刻经历。她就是白薇,梅花党的一个头目,她怎么会这样顽固不化,多次次苦口相劝,多少次枪口逼迫,她就是不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对国民党反动派为什么那么痴迷,对共产党为什么那般仇恨。她忍辱负重,宁可苦难缠身,经历坎坷,也不投降。沈醉,国民党军统少将,戴笠的心腹,曾任军统云南站站长,都能在国民党反动政府大势已去之时,放下屠刀,投向人民政府一边。李宗仁,国民党代总统,都能在去年毅然绕道回归祖国,受到人民政府的热情接待,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对他关怀备至。白薇,一个梅花党头目,比起李宗仁、沈醉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卒子,她为什么身陷孽海不能自拔?她隐藏大陆十几年受尽磨难,为了潜伏,竟肯嫁给一个五台山台怀镇的教师苟且偷生,以后又潜伏五台山寺庙剃发为尼,以后落得惨死剥皮的结局。她竟死于同僚之手,无人为她送葬,草草了却终生,凄惨,哀哉!   龙飞想起与白薇几次交锋的情景,这些情景就像一幕幕电影在眼前浮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令人难以忘怀……   两年前的一天深夜,重庆市在静静地安睡。   风儿不刮,树叶不响,远处的江水,哗哗哗,不停地往下流。   在深不可测的夜里,星星似迷惑的眼睛,呈现出奇观。黑暗展开了墨色的天鹅绒,掩上了大街小巷。偶尔有几家灯光,摇摇摆摆,一片黑沉沉的,白色的石板路,步步高起。   龙飞就像一个梦游者,深一脚,浅一脚,在石板路上走着。   古老废弃的小教堂的尖顶升起来了,黑黝黝的,那沉重的十字架没有任何色彩,小教堂的轮廓就像沉睡的东北虎。   自从发生了扫街老头被凶杀的案件之后,这座小教堂更没有人前来光顾,白日行人一般也不愿从门前经过,宁可绕道而行。这座小教堂多年来就传闻闹鬼,每逢半夜,总有鬼火闪烁,有时还有狼哭鬼嚎的声音。路人一谈到小教堂,有如说虎色变。自从扫街老头夜间教堂撞见绣花鞋被人杀害之后,这座教堂更是高深莫测,无人问津。   一只绣花鞋的故事已家喻户晓。   龙飞摸黑走入教堂的小门,一片漆黑。借着皎洁的月光,龙飞看到这门是列拱廊,四边有花环,两侧夹着两条有壁龛的柱子,柱头是尖的。顶上有了条竖线花纹,竖线之上刻着一个抱着圣婴耶酥的圣母像。两侧在外面有五个没有门洞的拱门,用花边描画出来。教堂东面的房间,依靠着一些扶壁拱架……   龙飞正观察着,忽然小教堂内灯火辉煌,祭台上点燃了无数的蜡烛,蜡烛分成几排,每排之间,用野花编系。一股葱郁的香气从教堂内喷出,袭人心脾。   龙飞觉得好像是幻觉,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一个黑衣女人跪在烛前祈祷着;微弱的火焰消失在那些穹窿的空虚中……   龙飞觉得,这个女人仿佛就是白薇。   他冲了过去。   一股劲风袭来,蜡烛顿灭,光焰消逝,一切重归黑暗。   龙飞冲到烛前,哪里还有什么女人的身影……不过他的脚踩到一个东西。   龙飞抬起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影集,集面灰黄。   黑暗里冲出一个人,双拳朝龙飞击来。   “还我影集!”那人高声叫道。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十分熟悉。   龙飞躲过双拳,朝旁边一闪。   那女人一个旋风,一挥手,几支飞镳朝龙飞打来。   龙飞一一接住。   女人大吃一惊。   女人说道:“我用金条,换那部影集。”   龙飞笑道:“你有多少金条?”   女人问:“你要多少?”   龙飞道:“一吨。”   女人勃然大怒:“我要你的命!”   女人手一抖,手里摸着一支钢笔。   龙飞知她手里拿来是钢笔手枪。   龙飞一顿脚。   “呼!”枪声响了,声音沉闷。   龙飞软绵绵倒下了。   女人喜出望外,俯下身去,去拿龙飞扔到一边的影集。   原来龙飞并没有中弹,他佯装中弹倒在地上,现在见那女人俯身,一伸身,抓住了那个女人手腕,并打亮打火机,照亮了那个女人的脸庞。   那女人脸蛋清秀、白皙、漂亮,双目炯炯,闪闪发光,有几分忧郁。   “白微!”龙飞惊叫道。   “原来是你!”白薇也认出了龙飞。   “你就是那只绣花鞋的主人?”龙飞下意识地望了望白薇脚穿的鞋。   “小飞。”白薇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的身体一阵抽搐,如同受尽千辛万苦的人羞于见到自己的恋人。   龙飞平静地说:“白薇,弃暗投明吧,共产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蒋介石大势已去,你不要再为他们卖命了!”   白薇双眼露出清澈的光辉;似乎多了几分柔媚。“小飞,我们不谈政治,只叙情谊。”   “世界上不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你要知道,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在等你,自从南京紫金山一别,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白薇往前凑了凑身子。   龙飞闻不到昔日白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芬香,他只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潮湿味。   “小飞,跟我走吧,咱们一起出国,到美国去,去过一种真正的生活,我家里有的是钱,咱们买别墅,买汽车,去享受人世间的荣华富贵。”   龙飞说道:“你所说的那种生活,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生活,你不觉得空虚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白薇叹了一口气。   龙飞道:“我们两个代表的是两个阶级,不可能再有共同语言了。”   “我不愿听这些政治教条,我们应该面对现实,我已明白,你在共产党的特工部门工作,可是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好。”白薇的语调已由柔媚转为辛辣。   “你更应该面对现实,因为你已落入人民的法网之中。”   “我对那段初恋至今不能忘怀……”白薇的声音充满了依依难言之情。   “你是梅花组织大陆支部的头目,这些年你都干了哪些坏事?发展了多少特务?”   “有人来了,”白薇叫道。   龙飞回头一望,毫无人迹。   白薇已用脚勾起那本像册,将像册勾向空中,并趁势挣脱了龙飞的手。   龙飞也纵身一跳,去夺那影集。   两个人撞了个满怀,白薇趁势紧紧抱住了龙飞。   “小飞,我真的很想你……”她用冰冷的嘴唇狂吻着龙飞。   龙飞伸手去掏手铐,想铐住这个扭曲的罪恶的灵魂。   影集已落在地上。   白薇去夺那影集。   龙飞用右脚死死踩住影集,用手铐砸向白薇。   白薇躲过手铐,旋风般溜走了。   龙飞捡起影集,去追白薇,白薇已无影无踪。   龙飞打开影集,只见第一页上面是自己的照片,还是十几年前自己在金陵大学上学时的照片,他身穿一套普通学生装,稚气未脱的脸上,镶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下面有几行小字:   情为何物?一直让人生死相许。不管是缠绵不已,或是愁怨悲凉,一旦涉身入内,则终身不悔。初恋是最刻骨铭心的,然而,情人是否就是将来的终身伴侣,那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第28章 在劫难逃(1)   龙飞不会忘记,3年前他跟踪一个可疑的男人来到了五台山,当时公安部李副部长分析梅花党的头子有可能藏匿此处。   旅游车沿着马路慢慢进入五台山区,开始在蜿蜒的山路颠簸,车内只有几位旅客,有两对青年男女一路上喋喋不休,还有个农民在数着篮子里的鸡蛋。   雾愈来愈大,旅游车在雾中徐行,司机若稍不留意,旅游车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葬身谷底,几步之外什么也看不不见。   这时,旅游车猛地刹车,有人伸出脑袋一看,原来在旅游车前的路上,有几只灰色的野鸽子正悠然嬉戏,旁若无人。   旅游车又往前开去,忽然峰回路转,眼前出现了一块小小的开阔地,白塔巍峨,寺院林立的台怀镇到了,举世闻名的佛教圣地五台山,呈现在龙飞的眼前;此时,五彩锦锻炼般的晚霞,正张挂在峡谷后面的山脊上。寺院镀上了金色的边缘,一些林木隐进了蓝色的阴影里,被时光剥落辉煌的朱梁画栋间,绕着一对对退去的燕子,无忧无虑地互相追逐。亭台、楼阁、殿檐、墙壁、石刻、木雕、彩绘、古井,都能讲述各种佛经故事;攀附在石缝间的野兰、青藤、迎春花都显示着这里生机勃勃的过去,不知从哪里响起了阵阵钟声,悠远、沉重、缓慢……逐渐消失在油画般的白桦林中,一头黄白相间的老牛慢吞吞地嚼着青草……   龙飞下了旅游车,完全被五台山上的秀丽景色所感染,正直骄阳炎炎,然而五台山上却爽快宜人,峰峦叠翠。嘉木葱茏,野花烂漫,清泉遍地,白塔朱寺,散布期间,时而清风清风徐徐指人面颊,使人感到称心惬意。   那个左脸有黑痣的人朝前走去,龙飞远远地跟着他\/   那人徐徐走入塔院寺,天已黑下来,龙飞快走几步,与那人拉开一定距离。他想着那人究竟与谁接头。   塔院寺有一座高高耸峙的大白塔,素身金顶。这座塔在汉明帝以前就有了。佛教传言:公元前486年,释伽牟尼佛灭度,其尸骨炬就八万四千个舍利子,印度阿育王用五金七宝铸成了八万四千座塔,颁于茫茫大千世界,每座塔内藏一个舍利子。五台山的塔叫慈寿塔,是中国19座宝塔之一。   这时,一阵晚风袭来,风吹铃响,悠然成韵,别有一番幽雅情趣。大白塔北侧有一座面宽五间、高两层的大藏经阁。正中上方有一块木匾,上书:两塔今唯一尚存,既成必环有名言。如寻舍利及丝发,未识文殊与世尊。是清代乾隆皇帝所题。   龙飞走进大慈延寿宝殿,只见内有释伽牟尼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和十八罗汉。殿院陕窄,出殿数步,就到了居高临下的山门前。   塔院寺山门的石阶东侧,紧接着就是万佛阁的入口,万佛阁是塔院寺的属庙。那人站在殿内三菩萨像前怔了一会儿,用一双贼眼左右瞧瞧。龙飞忙躲到殿后。   那人摸了摸观音骑的“嘲天吼”,又朝后走去。穿过五龙王殿,来到殊像寺。寺外牌楼的前下方,有一股清澈见底,汨汨而流的泉水。那人趴在泉边喝了几口泉水,正见有个小尼姑出来汲水。那人看见尼姑,楞了一下。   小尼姑放下木桶,咯咯笑道:“老大爷,这泉可是神泉,取名般若,是梵语‘增加智慧’的意思。你喝了此水,定能长智慧!”   那人苦笑了一下,走入殿院。龙飞也跟入殿院,可是那男人踪迹全无。   龙飞见那人不见有些着急,他来到文殊大殿内,只见三面墙壁上,有悬塑五百罗汉图。悬塑的形状如山洞里倒垂下来的冰岸冰棱,支离参差,又像缕空的大浮雕倒嵌于殿内墙壁,加上蓝、绿、红对比鲜明的色调。   龙飞又走进寺后面一间客堂,上书“善静室。”龙飞见室内有个白净的尼姑,正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僧服,双眼下垂地坐着,一种忧郁的端庄神气弥漫着她的整个姿态,生动地、伤心地反映在她那美妙的外形上,显得文静,透出一种高雅和美丽的魅力。   龙飞想不到在这深山古寺里还有这样一位典雅的女子,他注意地看了看她手中书,竟是一部《红楼梦》。   龙飞退了出去,又来到显通寺、罗喉寺、十方堂、圆照寺等处,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他见天色已晚,又折了回来。路经殊像寺时,正巧遇见一个汲水的小尼姑。小尼姑笑道:“我家住持唤你。”   龙飞问:“你家住持是谁?”   小尼姑嫣然一笑:“你随我来。”   小尼姑带他走进珠像寺大殿,殿内文殊菩萨驾塑像,高约9米,如出神工,那只神狮四蹄蹬地,昂首竖耳,双目圆睁,张牙卷舌,跃跃欲试,如抖擞精神。即将腾家而行。狮子的腰身和腿上呈蓝底白点颜色,颈上长满深绿色卷毛,胸间佩挂鲜红的穗缨,显得活脱生动。文殊菩萨端坐在狮子背上,面颊丰满,两耳垂腮,双目平视,双手微举,身后一片光亮,真好像菩萨向人间放出的灵光。   刚才看《红楼梦》的那个尼姑走了进来。   小尼姑道:“她就是我们的住持清洁法师。”   清洁法师合掌向龙飞作楫道:“游客定是贪游本守,不能乘车归去,不如暂住寺中。”   龙飞心想:那特务来到五台山,肯定是找接头之人,方才瞬间不见,必是躲进深寺,我不如在五台山暂住一些日子,好探查明白。于是道:“既然法师愿意施舍房屋于我,我想住一段时间,到时付钱吧。”   清洁法师摇手道:“佛家以救济行善为旨,哪里有收钱的道理?我观你相貌,像是江南人?”   龙飞道:“正是,我是江苏人。”   清洁法师点点头:“与我是同乡,你可曾到过北京?”   龙飞道:“我现在住在北京。”   清洁法师问道:“你可曾去过北京大学?”   龙飞道:“去过。”   清洁法师惊讶地问:“那北京大学的校址呢?”   龙飞道:“北京大学红楼已作为革命文物遗址,作为国家文物局的办公楼。”   清洁法师沉默不语。龙飞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便岔开话题道:“这座大殿好漂亮,文殊菩萨好像活了!”   清洁法师徐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何方来?”   龙飞打趣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也不要问我到哪里去?”   清洁法师笑了,她把龙飞引到寺后西北角和那个客堂相邻的一间僧房内。龙飞见那僧房十几平方米,一张大床,被褥整齐,一张木桌和两张木凳,墙上贴着一幅观音图,布置黾简陋,但觉安静、整洁。   龙飞刚坐下一会儿,那小尼姑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素菜面条。清洁法师和蔼地说:“你一定饿了,快吃一点吧。”说完,飘然出去了。   龙飞腹中正是饥饿,狼吞虎咽吃光了面条,便倚在床上睡着了。   睡至深更半夜,他被一阵嘤嘤的哭声惊醒。哭声是从隔壁客堂里传出来的。他想:这漆黑寂静的夜里,是什么人哭得这么伤心呢?   龙飞披衣起床,悄悄走出房门,来到客堂门前,他知是尼姑所居,又不好贸然问话或闯进去,只得站在那里偷听。   哭声充满怨哀,在这古寺之夜显得姜婉、悲绝……   龙飞壮着胆子敲了敲客堂的门。   哭声停止了,一切又恢复寂静。   龙飞回到房内,把门锁好,放心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龙飞起床出门,正见清洁法师在山坡上练太极拳。她一见龙飞笑吟吟地问:“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龙飞道:“半夜里不知是何人哭得那么伤心?”   清洁法师的脸上飞红,赶忙岔开道:“先生在屋内稍等,她们一会儿就给你送早饭来。”   “咱们这个寺共有多少尼姑?”龙飞问。   “有5个,一个回乡探亲去了。”   “她们在这里当尼姑安心吗?”龙飞又问。   “现在正是粮食困难时期,有的姐妹因为不愿拖累家里人,到这里来了,也有一个小妹妹是满父母包办婚姻跑来的。”   正说着,那个汲水的小尼姑端着一碗玉米面粥走了过来。   清洁法师笑着朝她努了努嘴:“正说着曹操,曹操就到。就是她,她叫翠花,是从四川来的。”   “法师背后又说我什么坏话呢?”翠花笑着说把粥端到龙飞的屋里。   龙飞吃完早饭,独自到五台山其它各寺转悠,企图找到那个获取假情报的老人,可是一连20多天,一直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   这20多天里,隔壁客堂时而出嘤嘤哭声,可龙飞已习已为常。这一天上午,龙飞正在屋里想着破案之事,翠花走了进来。   “先生今日上午没有出去?”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龙飞道:“这五台山好大,转也转不过来,好一个清凉世界。”   翠华道:“这五台山寺庙多,一个寺庙一个故事,比我们家乡峨眉山的寺庙多好几倍。”   他想到半夜哭声,于是问翠花:“这善静室为何夜半有哭声?”   翠花瞅了瞅门外,小声说:“住持可能受地大的刺激,经常做恶梦,梦中发出哭声。”   龙飞又问:“住持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翠花道:“我也不知道,好像解放前就到了这里。”   “她今天有多大年岁?”   “32岁了,每当住持过生日时,她都要在寺后载一棵松树,已经有32棵了。”   龙飞想:这个清洁法师一定有来历,她究竟是谁?为何出家当了尼姑。   这对他讲是一个谜……   这天晚上,龙飞见清洁法师在殊像寺大殿内念经,悄悄溜进了善静室。   刚到殊像寺那天,龙飞到过这个房间,如今他见这张床只是4块粗糙的木板架着高低不平的两只板凳,褥子薄得像被单;书架上摆满了经书,最上面摆着一个古瓷花瓶,插上一支野玫瑰。房角有有张漆桌,漆皮已经脱满,地上有一只上面箍了几条生锈的铁条的皮箱,灰搭搭的墙纸从墙上脱了下来。   龙飞打开了皮箱,只见是几身洗昨褪了色的僧服和僧帽,还有服皂、木梳、内衣之类的东西。箱角有一个小布包,龙飞打开那布包,一张旧得泛黄的照片和校徽滑了下来……   照片上是一个可爱活泼的女孩子,一张喜眉笑目的脸庞,一圈自然卷发,毛茸茸地圈在鸭蛋脸的周围,杏子眼晶莹泛花,眼睛上的一双细长的眉毛,显得有点弯曲,穿着淡黄色的学生衫。校徽上现出“北京大学”四个字。   龙飞转过身来,只身清洁法师静静地站在门口,睫毛湿润,泪痕一直达到苍白的嘴唇边,在烛光中闪耀着。她的唇痛苦地颤动一下,浓密的睫毛底下重又流出眼泪来,停留在面颊工,闪闪发光。她的面孔像石膏假面具一样的僵硬。   “你是北大毕业的?”龙飞站了起来,望着她的面庞。   清洁法师点点头,喃喃地说:“14年了,多少风风雨雨,我斩断尘缘,在此出家隐居,没有任何人知道。”   清洁法师又正色道:“你脸上有一团正气,你是人民政府的一名公安人员。”   龙飞吃了一惊,心想: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呢?莫非我暴露了身份?   “你在诈我。”龙飞平静地说。   “因为你身上有枪!”清洁法师厉声说。   龙飞的腰间确实有一支消音手枪,可是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她在夜间搜查过他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龙飞问,声音有点打颤儿。   清洁法师微微笑道:“我能透视人体。”   “我还没听说过这种功夫。”龙飞紧紧盯着清洁法师。   “13年前,我的师父妙真住持教给我一种能透视人体的功夫,妙真住持圆寂后,我当了这里的住持。”   龙飞问:“你知道我到这里的使命吗?”   清洁法师平静地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五台山。”   “她在哪里?”龙飞急问。   “因为你有一团正气,所以我帮助你。她去了千佛寺,最近刚刚从南方回来。”   从镇海寺出发现行,到达白云寺,往西走便是崇山峻岭,尽是层峰叠峦,翠柏青松,真是曲曲弯弯路,重重叠叠山。龙飞在林中疾行,来到了千佛寺。   夜深了,远处的群山变得漫无边际,一轮皎月给寺院、山峦、林木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龙飞赶到千佛寺殿前,只见有个老和尚正坐在千手观音塑像前念经。龙飞见殿内有一尊韦驮木雕像和十尊文殊铜像,旁悬一口大铁钟。   龙飞上前对老和尚作个揖道:“老先生,几年前可有个美丽妇人投到这里?”   老和尚抬起头,打量龙飞一番,徐徐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深夜到此?你和那妇人是什么关系?”   龙飞随口编道:“我是她的哥哥,千里迢迢而来,她因看破红尘,半年前投到这里。”   老和尚拾起木鱼,说道:“她正在千佛洞内面壁,她要超度众生,以赎回前世之错。”   龙飞来寺后的千佛洞,只见漆黑一团,他大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一连串沉闷的回声,洞内潮湿、沉寂。   龙飞摸进外洞,右手紧紧握着消音手枪。龙飞摸着摸着,头碰到石像上,磕出一个血包。他小心翼翼地摸着,终于摸到了那个石孔。   “把枪放下!”洞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龙飞吃了一惊,没有放下手枪。   “把枪放下!不然我就要开枪了!”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是接动栓栓的声音。   龙飞慢慢把手枪放在地上。   蜡烛亮了,内洞里一块钟乳石上端坐着一个女人。她身穿淡蓝色僧服,手里握着一支小手枪。这个女人30多岁,秀丽的脸庞上泛着一双凶狠美丽的大眼睛,面容白皙清秀。   这个女人就是白薇。   “想不到吧?老同学!”白薇认出了龙飞,端着手枪紧紧逼来。   “把你身上的手铐拿出来,自己拷上!”白薇大声叫着。   龙飞双眼喷着怒火,紧紧盯着白薇的眼睛。   龙飞转到了钟乳石前,白薇转到了洞口。这时猛见洞口有个人影一晃,一根树干伸了进来,将白薇捅了个趔趄。   龙飞趁势朝前迈了几步,一拳将白薇击昏。   清洁法师面容严峻走了进来。   “谢谢你!”龙飞激动地叫着,掏出手铐拷住了白薇,并拔出了她嘴里含毒的假牙。   原来清洁法师见龙飞深夜去千佛洞,恐他凶多吉少,于是抄了一根树干也星星火火地追了来,正见白薇用枪威逼龙飞,于是用树干捅击白薇,使龙飞脱险。   两个人把白薇拖出了千佛洞……   白薇悠悠醒转,见已被擒获,将牙一咬,假牙已卸,她苦笑一声,凄苦地说:“老同学,你干得真漂亮,叫我欲生不得,欲死不得,活受罪!”   龙飞淡淡一笑:“白薇小姐,我们留着你还有用哩!”   白薇苦笑着对清洁法师说:“师父,我就这么令你厌恶么?”   清洁法师作揖道:“善有善抱,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立即就报。阿弥陀佛。”   龙飞押着白薇朝台怀镇走去,走了一段,龙飞回头一瞧,清洁法师不见了,不知何时她已遁进山林……   台怀镇的夜,梦一般的美。   微风挟着野草与薄荷的香味,把树林吹得有如涟波荡漾。那些红林、翠树、寺庙都陶醉在皎皎月下,原野发出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   龙飞押着白薇继续朝前走。   白薇戴着手铐,慢慢地走着,像是有满腹心事。   “老同学是老同学,可我们是两个阶级战壕里的人,你是国民党,我是共产党!”龙飞平端着手枪,警觉地望着她。   “一位哲人说过: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白薇的脚步慢了下来。   “在这花前月下,清凉世界,你不觉得很有诗意吗?”白薇的声音,柔媚动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龙飞淡淡地说。   白薇发出一阵笑,这笑声在这沉静的深夜,有些显得恐怖。   白薇不走了,停在那里。   龙飞催促道:“快走,别磨蹭!”   白薇发出一阵笑声:“小飞,你不觉得,在火药味以外,生活里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吗?”   龙飞道:“我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你是资产阶级的小姐,我是无产阶级的战士。”   白薇叹了一口气:“老同学,我们毕竟还有一段恋情,你就一点也不留恋我吗?”   龙飞冷冷地说:“因为你选择了自绝于人民的道路,现在又落入人民的法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白薇长吁了一口气:“你受共产主义影响太深了。”   白薇蹲了下来。   龙飞:“你不要耍赖。”   “资产阶级也要大小便呀!”白薇神经质地大笑。   龙飞转过身:“那我回避一下。”   “你还铐着我呢?”白薇叫道。   龙飞道:“好,我暂时把手铐下了,我可告诉你,你要逃跑,我可就开枪了!”   白薇双手脱了手铐,感到一阵轻松。   “有手纸吗?”   “你要大便?”   “当然。”   龙飞从兜里摸出手纸,递给她。   “还是老同学好。”   她走到一个小土丘后面,朝龙飞一个飞吻。 第29章 在劫难逃(2)   “你可离远点,资产阶级的屎比无产阶级的屎臭。对了,还要耐心点,我可便秘。”   龙飞躲到一边,等了一会儿,没有了白薇的动静。   “怎么,资产阶级,大便完了吗?”   没有人应答。   龙飞感到不妙,冲到那土丘后面,哪里有白薇的影子……   龙飞更不能忘记那个凄冷的晚上。   夜半,风萧萧。   这是北京城的一座古老的宅院,漆黑的门紧闭,院墙上的衰草瑟瑟发抖,显得有几分神秘。   经过几百年风雨的侵蚀,院内门窗糟朽,砖石却还结实。院子里青砖铺地,有瓦房,木厦。飞檐倾颓了,青瓦脱落了,墙山很厚,墙面上长出一片片青色的苔,青苔经过腐蚀,贴在墙上,像一块块的墨斑。院内一棵木桐,叶子又密又浓,遮住了整个院子,紧得密不透风。   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飘然来到大门前,隐在阴影里,像一个幽灵。   溶溶月下,露出她半轮秀丽的侧脸,一双美丽忧郁的大眼睛。   轻轻的叩门声。   门,露出一条缝,一双贼乎乎的小眼睛闲了一下,像两道微弱的光。   那光落在女人手里的一只绣花鞋上,那绣花鞋已经数年岁月风尘,有些破旧,只有那金色的梅花泛着光。   这只绣花鞋就是当年重庆的那个老更夫在废弃的教堂里见到的那只。   这个神秘的女人就是白薇。   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白薇:“我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的,当初我父亲在离开大陆时对我说,当梅花散尽时,你可以找3号。”   “进来吧。”   门开了,白薇走了进去。   门又沉重地关上了。   当白薇走进正房时,才在昏暗的台灯光晕里看清对方。   这个男人颀长干瘦,铅色的脸孔,他那阴森森的目光,显得冷峻;他的额角已满是皱纹,头发有些稀松。灰色平滑的头发分披在头的两边。看来已有50多岁。   他就是叶枫。   白薇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顺手点燃了一支香烟。   烟圈打着旋儿,冉冉升腾。   叶枫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白老板女儿真是金枝玉叶!”   白薇叹了一口气:“梅花党大势已去,你我同命相怜,正是穷途末路……”。   “你真是风韵犹存哟。”叶枫赞叹道,朝前耸了耸身子。“白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我父亲曾对我说,你处有药水,能显出梅花图,我决心逃离大陆,带图去面见父亲,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你是你父亲的旨意吗?”   “我知道他们急需这幅图……”   叶枫也燃了一根香烟:“你把这幅图带来了?”   白薇:“没有你的药水,我这幅图也显现不出来,我不但要你的药水,还要你帮我逃离大陆。”   叶枫:“这幅图我也是仰慕已久,我也想欣赏一下。”   白薇微微一笑:“何止是欣赏,你应该拍照一下,以后你就是这梅花图的主人,我走后只有你独挑大梁了。”   叶枫焦灼地问:“图藏在哪里?”   白薇徐徐起身,旋转着来到客厅中央,她朝叶枫嫣然一笑,然后缓缓宽衣解带,露出美丽雪白的胴体。   在柔软的光晕里,白薇的裸身洁白如玉,泛着光亮,富于弹性,仿佛一尊玉雕。   叶枫情不自禁地上前抚摸白薇。   “真是杰作!”他有些陶醉,以为是一种梦幻。   白薇淡淡地笑着,似一朵娇美的梅花,她轻轻推开叶枫。   “快去取药水。”她伸展了一下腰肢。   叶枫去了内屋,一会儿拿着一瓶药水走了出来。   白薇转过身去。“把药水涂在我的身上。”   叶枫打开瓶塞,用手沾着药水在白薇身上涂抹着……   他有些不能自持,像是在擦拭一只美丽的古瓷。   他感到一阵阵快感,这暖浪使他有些晕眩,他从未有过这种快感。   充溢着淡淡花香的药水甜酥酥喷洒在白薇身上,使她也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她拼命克制自已,不使自己失态。   白薇如花似玉的胴体上又多了几许光采,她感到凉丝丝的。   奇迹出现了。   白薇赤裸的全身出无数金色的小梅花,闪闪发光。   叶枫看得呆了,他从未见这等奇观。   白薇也怔住了,多么耀眼夺目的梅花,那花雨,飘飘洒洒,仿佛从天而降……   叶枫找来放大镜,在那一朵朵梅花上端祥着,原来每朵梅花上都有一个人名字、地址和联络暗号。   白薇也在放大镜下看到了奇迹。   原来她的身体上藏着梅花图。   这就是数十年来人们寻寻觅觅的梅花图。   不知有多少人为找它葬送了性命,成为这梅花图的殉葬品。   叶枫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抱起了白薇。   白薇被压抑的热浪涌得心潮澎湃,已朦朦胧胧、昏昏然然,她依偎在叶枫怀里,顺其自然……   “哐”的一声,院门开了。   龙飞、肖克率领公安人员冲了进来。   龙飞握枪在手,喝道:“举起手来!”   叶枫扔下白薇,用脚勾起一把椅子,击碎了台灯。   屋内一片漆黑。   龙飞冲上前去,只见白乎乎的东西闪进里屋。   一道亮光闪过。   龙飞下意识一躲,他身后的一个公安人员应声倒下。   龙飞知道叶枫使的是无声手枪,他一纵身,跃到里面。   只见叶枫正越窗逃跑。   又是一道亮光。   龙飞躲过那道亮光,冲到窗前。   叶枫一脚踹来,龙飞又躲过,趁势揪住叶枫的衬衣。   叶枫一扬手……   龙飞一拳打飞叶枫的无声手枪。   叶枫跳出窗外。   龙飞也跳出窗外。   后院内也是浓荫蔽日,静得出奇,叶枫不见了踪影。   龙飞仔细端详这座后院,北屋有三间房子,两侧是围墙。一棵古老的法国梧桐树矗立一侧,树干粗得用一个人的胳膊才能合拢。   龙飞叫道:“叶枫,你逃不掉了,快出来吧!”   死一般寂静。   龙飞朝正房走去,推开门,这是一间书房,里面密密匝匝放着几排书橱。   这时,他听到树后有沉重的喘息声。   叶枫藏在树后。   龙飞一转身,只听“哆哆”两声,两把飞刀明晃晃朝他掷来。   他一猫腰,闪过飞刀。   叶枫猛地从树后门出,飞起一脚,如龙飞踢来。   龙飞一闪身,用双手拽住对方的脚,又飞脚去勾对方的另一只脚。   叶枫倒下了,有如庞然大物落地的声音,嘭的一声。   龙飞上前死死按住他。   叶枫头一歪,口吐鲜血,没了气息。   院门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   龙飞飞身上墙,正见有人驾驶红色的警车横冲直撞,飞驰而去。   有人叫道:“特务逃跑了!”   “砰,砰……”几位公安人员朝那辆警车开枪。   龙飞叫道:“不要开枪,抓活的!”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   龙飞埋怨道:“怎么搞的?”   一位公安人员叫道:“是特务放的枪。”   龙飞飞快地钻入另一辆警车,去追那辆警车。   白薇开车朝西疯狂遁去……   龙飞驾车紧追不舍……   白薇就如一头困兽,赤身裸体地坐在冰凉的车座上,此时心绪纷乱,万念俱灰。   汽车疯狂的穿街过市,冲向西方。   龙飞的车警笛长鸣,似离弦的箭。   白薇的车似惊弓之马,惊惶失措,东倒西歪……   白薇的眼前一片光怪陆离……   桔黄色、金粉色、铅灰色……各种图案交织纵横,一会儿是父亲白敬斋的脸庞,一会儿是梅花落缤纷纷;一会儿是南京紫金山梅花党部悬挂的青天白日旗,一会儿又是重庆废弃教堂的十字架……   忽然,她的眼前呈现出一片血色。她苦心弧诣,在大陆潜藏了十几年,十几年的风风雨雨,晨钟暮鼓,凄风苦雨,她历尽风霜,饱尝世态炎凉。姐姐白蔷、妹妹白蕾在灯红酒绿、歌舞融融的环境里,度过青春,而自己却饱受煎熬,忍受着清贫,默默地度过自己的青春。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曾几何时,她强吞苦酒,借酒浇愁,愁上加愁,平添几许惆怅,白了几丝乌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白薇在恍惚中,发觉已驾车进入西山,来到一个断崖边;她叹了口气,将车停住,飘然回首,龙飞的车嘎然而止。   白薇百般无奈,想找点什么能够遮挡赤身的东西,茫然四顾,大失所望。   她缓缓走下汽车,往前走了几步,已经走到悬崖边。   这里或许就是自己的墓地,或许就是自己的花冢。   夜空开始发亮了,一道亮光,上边泛翠色,下边呈现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在山边的晨曦中,有一颗昏暗的星星,好像是从这黑暗的山谷里飞出来的灵魂。原野打着寒噤,被薄雾吐出来一层层金粉色的气雾包裹着,耸立在背后山峦,依然半含着余睡未足的惺忪温态,几处深谷涌出的白色晨霞,不住向山脚下滚动回荡。   白薇神色俨然,站立崖边。她一丝不挂,精赤条条,似一尊雕饰图案的玉像。   龙飞走下汽车,缓缓走近她。   “老同学,想不到咱们在这里相会……”龙飞的语调里充满了戏谑。   白薇苦笑着:“也想不到咱们的见面是这麽一种自然的样子,难堪吧?可惜,咱们黾是同窗,但不是同路;遗憾,终生之憾……”   龙飞双目炯炯,说:“有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不会成为佛,因为我罪孽深重,共产党是不会放过我的。”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美丽的胴体,又说:“人生是一本仓促的书,翻烂了,还是仓促……”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充满了凄凉之感。   “心灵是自己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把地狱变成天堂,也可以把天堂变成地狱。”龙飞说。   白薇轻轻拢了一下柔发:“过去,不是一个可以甩掉的包袱。”   白薇喃喃自语着:“永别了,这残缺的人生。毕间还有那么一点点误解的甜蜜的回忆……来生,我再做一个好女人吧……”说完,她凄然一笑,纵身从悬崖跃下……   她就像一朵金色的梅花,飘然而落……   白薇落崖后并没有身亡,她落在一棵树上被一个看林人救了,以后她杀了那个看林人逃出深山,又在某城市露面了。   一年前,龙飞执行党中央交给的一个重要任务,三下江南,去侦破梅花党特务企图趁毛主席南下视察,在南京阴谋暗杀毛主席的重要案件;在这次行动中他不幸落入梅花党特务的魔掌,特务们把他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小白楼里。   晚上,这座神秘的小白楼终于来了一位神秘的女士,她乘坐一辆上海牌小轿车;开动机关,院墙陷入后,小轿车风驰电掣般驶到小白楼前。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胸前绣了一大朵金色的梅花,穿着一双红色镶有梅花的绣花鞋,挎着一个小皮包。   她就是白薇。   紧随白薇下车的是金陵梅,刀子是梅花党的特务,她穿着一件白色旗袍,后背绣着一朵硕大的红色的梅花,也穿着一双绣花鞋,是粉色的,鞋头镶有一朵金黄色的梅花。   两个人匆匆进入楼内。   黄妃在两个大的簇拥下迎上前来。   “二姐还是那么潇洒,二姐辛苦了!”黄妃显得有些激动。   白薇淡淡地一笑,问道:“人在哪里?”   “随我来。”黄妃说着,带着白薇、金陵梅匆匆上了二楼,来到龙飞居住的房前。   白薇停住脚步,拉开一道门缝,往里望了望。她的心情复杂,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来。   “我先不进去,给我打个有浴室的房间。”她不紧不慢地说。   黄妃高兴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黄妃带着白薇、金陵梅来到二楼另外一个房间。   房内壁炉生得正旺,烈火熊熊,十分暖和。房内陈设豪华,都是古铜色家具;地上铺着印有大朵梅花图案的地毯,一个宽大的摇椅上铺着一个完整的虎皮,四周摆满了沙发,都是驼色,有五颜六色的靠垫,沙发前是一排排茶几,这是匪徒们开会用的房间。   房间四角摆好了有脚手架的照相机,每架照相机前有一个大汉准备照像。   白薇看到这些男人,皱了皱眉。她回头对黄妃说:“让男人都出去。”   黄妃想了想,点了点头,她朝那四个照像的恶汉努努了嘴,示意她们出去。那四个恶汉鱼贯而出。   “浴室在哪里?”白薇问黄妃。   黄妃扭动沙发上的一个按扭,一幅立地的巨大没画《睡着的维纳斯》徐徐移开,露出一间华丽的浴室,有鸳鸯浴池和喷头。   白薇走进浴室,朝黄妃嫣然一笑,徐笔脱去旗袍,露出身上的朵朵梅花,直至一丝不挂,让黄妃目瞪口呆。   这简直是一幅人体艺术佳作。   都说白家的二小姐美丽绝伦,可是因为白薇一直在大陆潜伏,黄妃生于美国,从小在美国旧金山长大,只见过白薇的照片,如今头一次见到真人,更欣赏到白小姐的胴体。   白薇很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地洗浴了,何况絷水器里添加了许多新鲜的人奶。原来黄妃有用人奶洗浴的癖好,她是沿用蒋介石夫人宋美龄用人奶洗浴的习惯。   白薇洗浴后用毛巾擦净全身,便来到地毯中央。   黄妃小心翼翼地来到白薇面前,仔细地审阅着每一朵梅花。   一忽儿,她飞地从一个三角架上取下照相机,围着白薇,疯狂地折摄……   白薇微笑着盘旋着,作着各种优美的姿势。   金陵梅在一旁也看呆了,她也是第一次领略白薇裸身的风采,一览无余。   黄妃拍了一卷又一卷,她已经香汗津津。   “二姐真是太美了,怪不得当年龙飞那么喜欢你;像他那样风倜傥的英俊男人,是漂亮女人追逐的偶你,真是慧眼识珠,慧眼识珠啊!”   黄妃简直陶醉了,她沉寂在欣赏的遐思之中。   白薇站定了,朝她说道:“黄小姐,照好了吧。”   黄妃不迭地回答:“好了,好了,谢谢你的宽容,为了感谢你,我的人马撤出去,这座住宅暂时交给你使用。”   白薇穿上旗袍,笑道:“黄小姐真是大方,你们好安顿吗?”   黄妃把8个照好的胶卷放入一个小口袋,莞尔一笑,“别忘了,我们黄家在南京也是老住户了,狡兔三窟。”   白薇问:“这里安全吗?”   “当然安全,这里是特别保密单位,院墙外有牌子,军事禁地,请勿靠近,不许拍照。你的人尽管进来。”接着,黄妃握了握白薇的手,说:“二姐,后会有期!”   黄妃出去了。   白薇招呼金陵梅坐下,她拉过金陵梅的一只手,“好妹妹,你可能还没经历过情感的波澜,没有找到真正的感觉。我看过你的掌纹,心中有数。你不会理解一个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生活女人的心,情感这东西有时会把你推上快乐的巅峰,有时会烧毁一切!……”   白薇说到此时,两只眼睛似乎要喷射出火焰。   金陵梅显然也被白薇的真情感染,她动情地说:“我虽然和许多男人有过亲密的交往,但是确实没有姐姐那样高处不胜寒的感悟,但是我意识到了,感染到了,我理解姐姐的心。姐姐,你受的苦太多了,在白主席的眼里,你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如此培养你,看重你,想让你接班,执掌梅花党的大印。他忍痛割爱,把你放在大陆15年,这15个年头的风风雨雨,你潜伏于最底层,放下贵族小姐的架子,栖身于一个平民之家,和一个你不爱的男人共同生活了8年,在那个贫穷的台怀镇,在那群山峻岭之中,你和一个平庸的男人朝夕相处,皱着眉头打着冷战与他作爱,把如花似玉的身体无偿地奉献给他。而每当这时,你却伤心地想到另一个男人,那个梦中的男人,那个不同的战壕里的阶级敌人!他是你的初恋,虽然你没得及为他献出你少女的贞操,一个女人一生最宝贵的东西,但是他完全占有了你的灵魂,占有了你的青春,你为他意淫。二小姐,你飘荡人间的只是一具躯壳,你的灵魂已经死了,它早就死了。它消失在1948年,那座名牌大学的校园里,消失在山东大海之滨的夜色中。你是为幻想而生活,为感觉而生活,为太虚幻境而生活。你应当明白,那时的龙飞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认为你是一个书本网的贤良女人,一个豆蔻年华楚楚风韵的少女,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这种性格气持容貌的吸引,使你们走到一起,过了一段罗曼谛克的生活,给你编织一个美丽的梦,你倚着梦生活,温着梦生存,抚着梦前行,你太可怜了,我的二小姐!……”   金陵梅说到这里时,白薇白眼眶里已涌满了眼泪。 第30章 在劫难逃(3)   “可惜龙飞的身份是中共南京地下党员,受共党赤化的进步青年学生,一旦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会毅然决然地掉转枪口,毫不犹豫地对准你的胸口;如果他的父母也列入敌对对阵营的话,他也会毅然决然地把枪口对准他的父母,这主是共产主义思想教育的结果,这就是所谓的‘亲不亲,阶级分’!二小姐,龙飞是一块又尖又硬的石头,你休想把它融化掉……”   白薇呻吟着说:“他就是一块铁,我也要把他熔化。”   晚上,龙飞吃完金陵梅亲手制作的两餐以后,白薇出现在门口。   她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她就像一个美丽的天使,穿着一条薄如蝉翼的雪白的衣裙,蓬松的乌黑的头发上盘了一个鬓,扎着一个彩色的大蝴蝶结,脚穿一双粉色拖鞋。   “小飞,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她向龙飞走来,举步翩翩。   龙飞笑道:“你大难不死,从那高处跳下去,绝处逢生,奇迹,奇迹!”   白薇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趁势坐在龙飞的床前的椅子上。   龙飞道:“我想你是会出现的,因为你是这部戏的主角。”   白薇调侃道:“可惜不是当年在学校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龙飞眉毛向上挑了一下,说:“当年的罗密欧死了!”   白薇道:“罗密欧是唱着《国际歌》倒下的,朱丽叶不知所措。”   龙飞问:“白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白薇幽幽地说:“政治是做肮脏的,你难道就不能放下你那个主义?……”   龙飞道:“人间正是沧桑,我不只告诫你一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蒋介石反动派失道寡助,纵有八百万军队,最后如丧家之犬,逃到一个小岛上,苟延残喘,你为什么还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白薇双眼紧紧盯住龙飞,“我可以放弃我的追求,但是你也要放弃你的主义,咱们一起到第三国去,过一种真正舒适的安定的爱情生活,白头偕老,不问世事。中国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诗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你是想寻找世外桃源的生活,可是桃源望断无寻处,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在受苦,受奴役,受剥削,共产主义就是要在全世界彻底消灭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现象。借用孙中山先生的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白薇显然感到失望,“小飞,你不要用赤化宣传来脱离现实。你听说过蒋孝干吧?他是1945年由中共派遣来台湾担任地下党总书记,在台湾发展了近千名地下党员。如湾方面1950年1月29日将蒋孝干逮捕,他很快与台湾方面配合,供出所有的名单资料,400多名中共地党员被逮捕,招供着得活命,坚贞不屈者则送往马场町刑场枪决。蒋孝干是中共苏区的中央执行委员、中华苏维埃政府内务部长,参加过红军长征,是八路军总政治部敌工部长,他比你们资历老不老?可是怎么样?很快投奔了自由世界。蒋孝干后来成为我情报部门的少将军官。”   龙飞愤愤道:“一个大叛徒,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有什么可以自豪的?一个人的职务不论高低,年岁不在大小,资历不在深浅,关键要看他的思想境界。”   白薇有些黔驴技穷,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飞,说真话,我是希望你生活得更好,不希望你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上峰明令要处死你,就连我的母亲也在千方百计要杀掉你!”   “你的母亲?是蔡基媚吗?她曾是军统杀人不眨眼的女将军。”   白薇见没有说动龙飞,耐着性子出去了。   深夜,龙飞的睡梦被惊醒。   屋内漆黑一团,只见有个白鸟般的身体环绕着他,软软的,柔柔的,贴住他,一股香气和酒气徐徐袭来。   龙飞在朦胧中拼命推开她。   “小飞,你难道不是肉长的?而是铁打的吗?你就不能怜香惜玉吗?我的爱,我日思暮想的爱!……”   龙飞听出是白薇的声音,她的身体里酒气和香气混杂在一起。   他把她推下床。   白薇萎缩在地毯上嘤嘤地哭泣着……   一忽儿,她站起身,哭着扑出门去。   龙飞望着门口,他怔怔地望着黑暗处。   第一天一早,白薇手中拿着一纸电文匆匆走进龙飞的房间。   龙飞已醒来,正倚住床头望着窗外。   “龙飞,你看,上面来了指示。”白薇把电文递给龙飞。   龙飞看了电文,只见上面写道:   立即处决龙飞。   蒋中正   龙飞说:“好吧,开枪吧!”   白薇说:“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不然,你就会成一个血窟窿,我也无能为力,我能做到的就是在你的墓前撒点花。”   龙飞灵机一动,忽然有个主意。   “白薇,我脚上有铁镣,咱们怎么逃走?”   “你,同意了!我太高兴了!”白薇高光得发狂,上前吻了一下龙飞。   “咱们从哪里出境?”龙飞问。   “中缅边境,对面有我们的部队,好几千人呢?”   “我们到哪个国家去?”   “阿根庭,布宜诺斯艾利斯。北欧的丹麦、芬兰、瑞典也行,那里风景加画,宁静又美妙。”   “我们靠什么生活?”   白薇道:“我在国外有大批存款,这个你不用发愁。”   白薇迅速用钥匙开了龙飞脚镣,龙飞滑下床来。   龙飞忽然问:“我挺佩服你们的手段,我想问,你们从刘二嘎那里搞到的那一批炸药藏在哪儿了?”   白薇问:“这个重要吗?咱们都快成出笼鸟了,还管他鸟笼子里的事吗?”   龙飞说:“我是职业习惯,一直没有查出水落石出,总想知道结果……”   白薇正要说出来,忽听背后有人吼道:“谁也不准动!”   白薇回头一看,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老太婆。   龙飞一见这老太婆,非常面熟,他暗自叫一声:不好,走不掉了!   这老太婆正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蔡若媚,她是军统少将,梅花党主席白敬斋的大姨太、白薇的生母,也是此次梅花党刺杀毛泽东的实际负责人。她一直秘密潜伏大陆,神出鬼没。   蔡若媚穿着一件青色小袄,挽了一个发髻,蓝布裤,手里握着一支消音手枪。   白薇立即镇定下来,转过身来,陪出一副笑脸,叫声:“妈,我正押着他要上厕所,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   蔡若眉冷笑一声,说:“小薇,你妈还没老到那个份上,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梅子!她朝门外喊道。”   金陵梅和另外一个青年女子持枪走了进来。   原来金陵梅放了信鸽,求救于蔡若媚。   龙飞趁机将电文吞入肚中。   蔡若眉围过身对金陵梅说:“梅子,你铐住龙飞。”她又朝金陵梅旁边那青年女子说:“菊子,你铐住小姐。”   那青年女子身穿一件黑色风衣,生得小巧玲珑,脸色像凉粉。   她上前要铐白薇。   白薇怒到:“金陵菊,你敢铐我!”   金陵菊有点畏缩。   蔡若媚从怀里摸出一只红色绣花鞋,鞋头镶着一朵金色梅花。   这是梅花党人遇到突变时指挥一切的最高信物,传说是蒋介石夫人宋美龄亲手绣的。   白薇、金陵梅、金陵菊一看这黑缎面绣花鞋,目瞪口呆。   白薇乖乖地上了手铐。   蔡若媚命令他们分别关于地下室的储藏室中。   储藏室只有12平方米,屋顶也很低,屋内杂物狼籍,堆着许多酒桶,潮湿不堪。比起那间宽敞豪华的卧房差远了。   龙飞躺在地上盘算着计策。   隔壁便是白薇办禁之地,房间不隔音,能听到白薇叹息声。   龙飞心内十分焦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敌特的破坏阴谋还没粉碎,毛主席南巡的时间迫近,自己却身陷重牢,生死未卜,自己牺牲是小事,耽误了破案大事,怎么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   上级组织不知道他已被办此地,这个魔窟十分神秘、隐蔽,外人很难知晓。本来他想将计就计,利用白薇,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半路上忽然杀出个程咬金,蔡若媚忽然不约而至,囚禁了他和白薇,打乱了部署。   龙飞思来想去,只有在白薇身上下工夫,才能有希望绝处逢生,不然十分危险。   这时,只听见薇的房间有动静。   出现金陵菊的声音:“老娘让你过去。”   白薇问:“过去干什么?”   “到时候你便知道。”   白薇随金陵菊出去了。   蔡若梅是个性格古怪难以捉杀人不见血的魔头。当年在军校,连戴笠都让她几分。白敬斋是国民党右派元老,被蒋介石称为“隐身仙人。”他足智多谋,经常隐身幕后,出谋献策。蒋介石当年未得势时,十分颓唐,经常混迹于苏杭和上海的妓楼中,后来染了淋病,经过几位名医医治方才痊愈。当时他和张静江、戴季陶、陈果夫被称之“烟花四支”,朝夕相伴,狂欢嫖妓,虚度时光。后来,张静江见老友孙中山在广州举事,他预见蒋介石满腹机谋,野心勃勃,日后能成大事,便书信一封,推荐蒋介石去文州见孙中山。孙中山碍于老友之面,将蒋介石留在身边做侍卫。陈炯明兵变,孙中山遇险,蒋介石保护孙中山有功,遂受到孙的信任,以后平步青云,担任黄浦军校校长、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得势后,张静江向蒋推荐同乡白敬斋,认为他定能成为蒋介石的得力辅臣。但是白敬斋处世谨慎,比较低调,他不愿出头露面,以后在中统谋了个闲职,成为cc特务头子陈立夫的谋士。1929年夏天,白敬斋一个人想到九华山参佛,他化装成教书先生徐徐上山,迷了路程,半路上杀出几个女土匪,把他绑上滑竿,眼睛蒙上布,带到一个山寨。   寨主是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面容娇美,身轻如燕,白皙丰腴,腰里插着双枪,两目炯炯有神。   她就是蔡若媚。   蔡若媚一见白敬斋一表人才,温文儒雅,三十多岁,甚是喜爱。   “你为什么到这里?”   白敬斋满面头像浇了雾水,说道:“是你们把我绑到这儿的。”   “我是说为什么到刀华山来?”   “我想拜佛,谁不知道刀华山是四大佛教名山。”   蔡若媚笑了,“你还有些佛心,听你口音是南方人。”   “浙江。”白敬斋望着蔡若媚两侧雄赳赳的女匪。   “我这里缺个押寨丈夫。”   “跟我有什么关系?”白敬斋眼一暼,眉毛一扬。   “大奶奶我看中你了!”蔡若媚斜眼瞟着白敬斋。   “你这是土匪窝,我可是正经人家……”   “少废话,这样吧,我开四枪能打四只飞鸟,你若比我打得多,你就下山,我不拦你。”   说着,蔡若媚抽出双枪,“啪啪”朝天左右开枪,四只飞鸟应声而落。   女匪们发出一片狂呼。   “该你了。”蔡若媚把双枪递给白敬斋。   白敬斋拿着双枪,怔怔地望着两排的女匪,足有20多人,个个拿枪对着她,有短枪,也有长枪。   白敬斋说:“我从来没开过枪……”   蔡若媚哈哈大笑,“哈哈,他认输了,小的们,入洞房!把蜡烛都点着,杀猪宰牛,大碗大碗喝酒!大口大口吃肉!”   晚宴自然十分丰盛,大厅内白敬斋被灌了个水饱,被四个女匪像扛死猪一样扛到一个缸里,褪尽了衣物;四个女匪一拥上前,搓肥皂,揩毛巾,把他的沟沟坎坎掏个一干二净;最后又把他扛到一个张灯结彩的卧房,四角挂着风扇。然后把他往床上一横,四个女匪嘻笑着出去了。   一忽儿,蔡若媚喜洋洋进来了,开始一件件地脱衣,蓝布褂,大红肚兜、内裤、绣花鞋,弃之一旁,然后扭动着丰腴的屁股,跨上了床。   恍惚中,白敬斋见她眉清目秀,两只火辣辣的大眼睛,秋波流盼,多情妩媚,两只长长的大折奶子在他眼前晃来荡去……   他有些迷醉了……   第二天中午,白敬斋才醒过来,正见蔡若媚扭动着白嬉的肥臀倚在他身边。她见他醒来,嫣然一笑,说:“当家的,你跟我一点不亏,我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我爹是苏北的大地主,因为亲娘死了,爹又娶了后娘,长得跟小花瓶似的,待我不好;我一怒之下杀了那小贱货,上山当了土匪……”   白敬斋苦笑道:“我在老家有老婆……”   蔡若媚撒娇地揪着他的耳朵,说:“那我就作你的小老婆,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白敬斋见她说话爽直,长相漂亮,比老家的婆娘年轻十几岁,生米已然做成熟饭,就点头同意了。就这样蔡若媚跟白敬斋下了山。山寨上的风流一夜,造就了白薇的出世。   蔡若媚天性聪慧,发报、开车、英文等,一学即会,很快成了白敬斋的得力助手。   几年后日军大举入侵中国,南京陷落,蒋介石已迁移重庆,白敬斋也举家迁至重庆。此时,军统的势力发展很快,戴笠已成为蒋的心腹,中统有些失势。戴笠见蒋介石倚重白敬斋,便在蒋的面前说白敬斋的坏话,并派出杀手妄图暗杀白敬斋。   蔡若媚驾车,车内还有白敬斋、白薇以及白敬斋的夫人生的白蔷,一同前往峨眉山。正值深秋,漫山遍野一片金黄,车行至息心所附近,突然,山道上下来一辆军用吉普车,朝白敬斋乘坐的美国福特轿车冲来。   眼看就要撞上,蔡若媚猛地一扭方向盘,轿车躲过军用吉普,险些撞到山壁上,9岁的白薇和12岁的白蔷一片尖叫。白敬斋见势不妙,忙把两个孩子压到座位下。   这时,只听“砰砰”一阵乱枪枪响,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溅起一片火星。   蔡若媚有些气恼,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抄枪,捅破玻璃,朝那辆吉普车躲击。   她的枪法极准,一枪打中吉普车驾驶员的脑袋,吉普车翻滚下山沟,随即传来一阵爆炸声,一团火球腾空而起。   遇到此次惊险,白敬斋与蔡若媚都绞尽脑汁商量如何对付戴笠。因为,戴笠不肯干休,一祸才平,一祸又起。   最终,蔡若媚想出一计,附在白敬斋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白敬斋听了皱眉头,认为此计不妥。   蔡若媚叹了口气,望了望壁上挂历的一幅全家照片,说道:“为了你我,更为了孩子,也只能这样了,三十六计,这是致命的一计!”   几天后,国防部举办的一次舞会上,白敬斋夫妇双双并肩进入舞场,蔡若媚这天晚上打扮得格外漂亮,薄如蝉翼的纱裙,露出光滑如玉的脊背。   光怪陆离的灯影里,戴笠身穿黑色的体闲服正在猎艳,他猎艳的渠道很多,舞会是一条重要渠道。他自然看到蔡若媚的搔首弄姿,心形裙领中隐约可见跳动着那两只小白兔。因为有白敬斋在旁边,他没有萌生淫念。   令戴笠惊喜的是,蔡若媚正向他一步步走来,漫步来到他的面前,深深地鞠了躬,做出约舞的姿势。戴笠暼了一眼白敬斋,见他正用力勾住某部长夫人的脖子,翩翩起舞呢。   他大胆地与蔡若媚跳起舞来,蔡若媚娴熟轻盈的舞姿使他心旌荡漾,特别是当蔡若媚那一双鼓甸甸的奶子触到他的胸前时,他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渐渐地,灯光暗了下来,他的动作更加大胆,时不时故意用手贴近蔡若媚的丰乳肥臀。每当这时,蔡若媚不但不闭避,反而用丰腴温热的躯体贴紧他,甚至她还紧紧攥住他的手心,用纤纤玉指搔着他的手掌。   这是求爱的售号:   身经情场百战百胜的戴笠已经悟到其中的奥妙了,于是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这里太热,咱们到外面透透风……”   蔡若媚点点头,闪动着秋波,随他走了出去。   凉台上可以眺望陵江的波水鳞鳞,一轮皎月悬挂中天,显得较好明朗。几艘轮船停泊港口,露出灯红酒绿。   夜风吹指着戴笠火热的面颊,他有些不能自持。蔡若媚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睛望着戴笠温柔的眼睛,她好像要看穿什么。蓦地,她双手紧紧揽住戴笠的脖颈,将芳唇递了上去。   两个人长时间深深的接吻,身体都在颤抖。   “跟我回公馆吧……”戴笠小声地说。   蔡若媚惊喜地点了点头。   在戴公馆豪华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戴笠又一次胜利者的姿态,驾驭了一个女人。   赤身裸体的蔡若媚受宠若惊地倚偎在他的怀里,小声地赞叹道:“你不愧是女人裙底的好汉!敬斋不敌你……”   戴笠就像搂定一只又白又嫩的兔子,他微笑着说:“你也不错……”   蔡若媚在她的嘴唇砸了一口,脸不禁飞红。   就这样蔡若媚进了戴公馆,几个月后,她脱离了中统,改换门庭,加入了军统,被授予军统少将军衔。在这期间她为军统培养了大批女间谍,包括变性间谍。直到电影明星胡蝶闯入戴笠的生活。 第31章 在劫难逃(4)   蔡若媚与戴笠同居5个月后,戴笠也开始为白敬斋着想。他终于选定一个美丽娴雅的年轻女人王璇,她是清末某著名学者的孙女,正在一所大学任教,她曾经是戴笠的猎物,后来被戴笠冷落。   由蔡若媚介绍,王璇进入白敬斋的府邸,担任白敬斋的女秘书。白敬斋见王璇清秀可餐,比蔡若媚少几分浮艳,但是比她多几分典雅,当过国文教师,文字甚佳,就像一个刻满甲骨文的小花瓶,心中自然欢喜。   王璇见白敬斋文质彬彬,一派儒雅,知他与国民党上层人物渊源甚深,虽没有戴笠的虎威,但学问颇深,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特别是给她算命,说得头头是道,自然心服口服,不禁多了几分敬仰。   白敬斋有王璇服侍左右,见她打字、英语、写文章、书法都不错,身上又暗生异香,自然欢喜,只是未到时机,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久,白敬斋不着急,蔡若媚反而替他着急,听说夫君未与王璇有染,不禁叹息。白敬斋安慰她道:“男女之间,不仅是交股而欢,更应说心有灵犀。我知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是计策便然,夫君不怪罪你。当年越王勾践为灭吴兴越,亲尝夫差粪便,献心爱美女西施供夫差淫乐,都是韬晦之计。现在你我及家人安全无恙,戴笠已不在为难于我,总裁对我信任,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有何不好?”   蔡若媚淌着眼泪道:“这可委屈你了,你该多么寂寞!”   “有薇儿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儿陪我,我是多么开心,我有什么寂寞可言?再说,我年岁渐大,已没有更多身体上的要求了……”   蔡若媚关切地说:“你应该多吃点补药。”   “那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心里只要有我就行了。”   王璇的灵性正像酒窖里的酒,深沉酿厚,愈加有味。王璇对白敬斋的情感日益加深,渐渐地便离不开他了。这种爱里有一种父爱,王璇三岁时父亲便因肺病离开了人世,从小缺少父爱。如今她能够从白敬斋的身上享受到一种敬而畏的慈父般的爱。她有时也在思想:白先生喜欢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曾是戴笠的情人嫌弃我?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难道就不需要情爱和性爱,他的原配夫人蓝氏因是父母包办婚姻,他不满意以致愤怒离开故乡,把那个比他大3岁的小脚女人抛弃家中,只带走蓝氏生的女儿白蔷。他的大姨太蔡若媚虽是新式女人,但现已委身戴笠,外界义论纷纷,基本上不登白府一步,偶尔回来也是看望白薇。白敬斋子然一身,显得寂寞孤独。   白先生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他的眼神里时常露出神采,有时情不自禁地用宽大手掌按住我的肩头,有几次他还亲自攥住我的手,教我写篆书。我真有些摸不透他的心……   当王璇把这些想法告诉她的一同窗女友后,那个女友微笑着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帮她搞到一包春药。   这天晚上,王璇拿着一瓶白兰地酒和碟炸鸡腿走进白敬斋的卧室。   白敬斋见她走进来,摘掉老花镜,放下报纸。   “哟,又找我喝几盅了!”   “今晚我要跟你喝个高低!”王璇把酒瓶和炸鸡腿放在桌上。   白敬斋笑道:“你可是我手下的败将。”   王璇眉毛一扬,说:“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几巡酒入腹,两个人都是昏昏然。原来王璇在酒中放入春药。   白敬斋只觉得欲火中烧,有些不能自持。他见五璇在眼前晃悠,想抓住她。   王璇也是酒壮人胆,药催春心,双眼娇媚地频送秋波,浑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痒痒的,像无数小虫在爬。   白敬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笑道,“璇子,我的预测功能怎么样?”   王璇也站起来,打着晃儿说:“当然不错,这天怎么这么热?热得我的心脏都出汗了!”她脱掉外衣,露出小红肚兜,肚兜上绣着一对鸳鸯。   白敬斋不禁心花怒放,说道:“璇子,我还有透视功能……”   王璇笑道:“你的功能多着呢!”   “璇子,你刚才说你的心脏出汗了,我看见了,一颗红通能宾心,正冒水滴呢!”   王璇转了一个圈儿,“白先生,你好眼力……”   白敬斋呼地坐在床上,“我还看见你屁股上有颗痣,一颗红痣。”   王璇听到这里,着实吃了一惊,原来她的左臀部果然有一颗红痣。   其实是白敬斋在浴室里安装了摄像头,他已多次领略了王璇的胴休,这是特务最简单使用的手段。   王璇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叫道:“白先生,你要是说对了,我叫你三声爹,要是说错了,你叫我三声娘。”   白敬斋笑道:“好,一言为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验身了。”   说完,白敬斋剥下王璇的蓝布裤,又急不可耐地剥下她的粉红色裤头……   王璇的左臀上果然有一颗明显的红痣。   “你输了……”白敬斋愉快地说。   王璇快活地趴到白敬斋的耳边说:“我不叫你爹,我叫你夫君……”   一年后,王璇生下了女儿白蕾。   她成为白敬斋的二姨太,白蕾是白敬斋的三女儿。   白薇行走在宽大的走廊里,只顾沉浸在回忆之中,没想到走过了。   金陵菊说:“是客厅。”   她带白薇走进客厅。   蔡若媚坐在沙发上,她显得有些苍老,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壁炉前有一架照相机,架在高大的三角架上。   两侧的一角,金棱梅手持一柄自动步枪,对着白薇。   “把她的手铐下了。”蔡若眉朝金棱菊说。   金棱菊掏出钥匙,摘掉白薇手腕的手铐。   蔡若媚厉声对她说:“你虽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但你又是党国培养多年的栋梁,是梅花党的后起精英。你不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情感,成为党国的叛徒,成为梅花党的叛逆。党是有纪律的,何况你又是高级干部!”   白薇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你身上的梅花图,都有哪些人看到了?有哪些人拍摄了?”   白薇想了想,说:“叶枫看过,但是他很快就被共党杀了,我跳崖后曾经被一个守林人救走。”   “那个守林人如今在哪里?”   “他被我杀死了,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随意看过我身体的男人……”   蔡若媚说:“这才像我的女儿。”   白薇又说下去:“后来黄飞虎的小女儿黄妃拍摄过。”   蔡若媚笑道:“可惜那些胶卷都暴光了……”   “小薇,去洗个澡,我把你身上的梅花图拍摄下来,这梅花图只能掌握在我们白家手里。你身上带着这梅花图非常危险,万一落到共党手里,咱们的大业就会付诸东流。我拍摄后后想法为你处理一下。”   白薇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把身上的潮湿、晦气、疲惫一洗了之。她在毛巾上打了许多香皂,在身上那些沟沟坎坎细微之处仔细认真地擦洗,她感觉自己脱胎换骨就像变了一个人。   当她从浴室里出来重新站在蔡若媚眼前时,她正微笑地望着她。   白薇低头看着自己曲线匀称优美的胴体,叹了一口气,“妈妈,我已经32岁了,已经没有那时的风景了。”   “32岁,正是一个女人最成熟的年龄,这个年龄段呈现的是最动人的风景……”蔡若媚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用力拧开瓶盖,倒一些药水涂在手里,然后在白薇身上揉搓着。   白薇感到母亲的手温暖柔软,药液凉凉丝丝的,感到十分舒适。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湿热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飘落下来,有的滴在蔡若媚的手上,胳膊上。   一朵朵梅花出现了。   金陵梅、金陵菊看得目瞪口呆。   她说完迅疾来到照相机前,取下照相机,熟练地拍摄着。   “一朵、二两、三朵……”她一边轻声数着,一边按快门,拍了一卷又一卷,足有几十卷。   蔡若媚拍完后,把那些胶卷放入一个小布口袋,拴在腰带上。   蔡若媚喟然叹道:“你哪里像三十四岁的女人,你的皮肤简直就是20岁的女人,穿上衣服吧,我的女儿!”说完,她将药瓶扔进壁炉里,颓然坐在沙发上。   白薇一件件穿好衣服,蔡若媚示意地坐在旁边。   “小薇,梅花党的纪律你是知道的,你也曾遵守纪律处决过叛徒和意志薄弱者,现在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把这把手枪拿去!”蔡若媚从怀里模出一支左轮手枪,递给白薇。   “把龙飞干掉!这是党考脸你的最后时刻。”   蔡若媚一字千钧,铿锵有力。   白薇的头像炸开了,她掂量着手枪的分量。   金陵梅、金陵菊的自动步枪枪口对着她。   “小薇,你听见没有?”蔡若媚厉声喝道。   白薇缓缓地站起来,右手平端着手枪,一步步向外走去。   金陵梅和金陵菊端着自动步枪尾随着她。   白薇心事重重地走下楼梯,就像沿着十八层地狱的阶梯走着,前面黑暗,潮湿,她不时打着寒噤,端枪的手也颤抖着。   金陵梅和金陵菊的身影尾随着她,就像两张铺天盖地的网,随时都把她裹在网里。   夜风袭了过来,从白楼的缝隙,未及关上的窗口,这是暮冬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就像一把把刀子刺在白薇的身上。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从龙飞的嘴里得知,他想与她远走高飞,到第三国去;去阿根廷,这是典型的南美国家,许多德国的纳粹党人也曾在那里隐姓埋名,特别是那些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那红色尖顶的小木屋,日夜流水深深的小溪,翠绿欲滴的植物,是宁静安谧的栖身之处。   去澳大利亚,那是人烟稀少,被称为欧洲的乡村,雪白的绵羊在绿色的草坪上嬉戏,还有那一瘸一拐的袋鼠,笨拙的模样实在可爱。   去芬兰,阿姆斯特丹,那是全世界的花都,橱窗里各种肤色的漂亮裸身女郎招摇过市,美女在这里黯然失色神秘皆无。在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片静谧。   去南非,那里是明显的白色和黑色皮肤交融之处。在太阳浴的海滩上,人们都变得赤裸裸的,男女的性别意识在渐渐淡化。   去日本,在樱花映照的温泉小溪中,男女快乐地共浴,水面上漂着一个个浮盘,一壶清酒,一碟蚕豆,几片鲜鱼。扭捏作态的少妇,脱掉五颜六色的和服,晃悠着两只诱人的白奶子,束一条毛巾围在腰际;下水后,将毛巾解开披在白皙的肩上。   白薇想着想着已经走到龙飞的囚室门前,她端枪的手在颤抖,抖个不住。右手心里渗出了汗滴。   她感到窒息,眼前一片恍惚。   她在朦胧之中想起龙飞的一幕一幕,情景历历在目。   金陵梅见门虚掩,推开了门。   龙飞不在房内。   龙飞逃跑了。   白薇大吃一惊。   金陵梅、今陵菊呆若木鸡。   手铐被砸开了,丢弃一边。   门锁被人砸坏。   有人放走了龙飞。   龙飞正在回忆往事,女儿龙晓菲手里提着一个小花蓝走进书房。   “爸爸,你又沉思了,你沉思的样子像俄国的作家列夫·托尔斯泰”。   龙晓菲把小花篮放在书桌上。   女儿已经上初中一年级,在八一学校上学,是少先队大队长,又是语文课代表。   龙飞一见到女儿,什么发愁的事情都云消雾散。   “这是什么杰作?”龙飞指着花蓝里的盏盏小灯伞,五颜六色,五彩缤纷。   龙晓菲高光地说:“夏天快到了,我作了许多小伞,遮雨用的。”   龙飞问:“这是什么材料制成的?”   “牛皮纸,我染上了各种颜色,好看吗?”   “好看,好看,又像灯伞,我还以为是灯伞呢,原来是雨伞。”   “又可以做灯伞,放在灯泡上就是灯伞,各种彩灯,相映成辉。爸爸,你是牛皮纸是用牛皮做成的吗?”   龙飞笑首摇摇头,“那得需要多少牛皮呀,鼓面是牛皮制作的。”   “咚,咚,咚,要不然怎么敲起来那么响呢,惊天动地。我们学校少先队鼓号队的小鼓也是牛皮做的。”   “牛皮”这个字眼忽地一闪,映入龙飞的脑际。   小白房子内的那个灯伞立刻映入他的脑际,那个灯伞很古怪,像牛皮?像羊皮?不,有没有可能是人皮呢?   白薇的人皮?   想到这里,他猛地推开女儿,飞快出门,上电梯、下楼,然后扑向自己驾驶的吉普车。   龙飞驶近东四附近的粮钱胡同,他把吉普车停在胡同西口,然后迅疾奔向13号宅院。   龙飞一看表,已是晚上11时15分,他来到13号宅院后面,爬上墙头,院内漆黑一片,只有路灯昏暗的光线洒向院内。   龙飞潜入院内,周围一片沉寂。他摸索着来到那所神秘的小白房子前,门虚掩着,他走了进去,一片潮湿的味道迎面而来。   龙飞从兜里摸出手电筒,拧亮手电筒,朝屋内照去,壁上诗词依旧,墙角依然堆积着几个木箱子。他朝灯伞的地方照去,只见那盏灯没了,灯伞不翼而飞。   龙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天前这个灯伞还悬挂在空中,黄惨惨的,泛出淡黄色的光芒,怎么就没有了呢?   龙飞用手电筒扫向悬持电灯之处,只见顶壁上有个小孔,这盏灯让人卸掉了。   龙飞大吃一惊。   特务们提前行动了,自己来晚了一步。   刚刚寻找到的线索,就这样轻易地被权断了。   龙飞不甘心,于是离开了这所小白房子,向小楼走去。 第32章 在劫难逃(5)   芳梅娟是看房人,灯伞的失踪会不会跟她有关?   她会不会知道白薇人皮的下落?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小楼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光亮,芳梅娟可能已经睡着了。   龙飞来到小楼前,打开了客厅的门,这个小姑娘胆子就是大,她连门锁都不上。   龙飞扭亮手电筒,客厅内的桌上放着咖啡壶和咖啡杯,咖啡的香气弥漫着,沙发上的靠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里。   龙飞知道芳梅娟稚天二楼靠近浴室的那间屋子,于是摸索着上了二楼。   二楼的楼道里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氛,一只野猫窜了出来,发出喵喵的叫声,叫声凄凉,在这浪漫的春夜,像是叫春。   龙飞拿着手电筒摸到了芳梅娟住的房间门口,房门关着,屋内什么动静也听不到。   龙飞贴近了房门,谛听着。   肖克这天晚上接到一个讯息,据市公安局反映,东城北新桥附近有个年轻的女教师已经失踪5天了。   这个女教师是中学音乐老师,叫樊小哲,今年28岁,独身,归国华侨。她生得端庄文雅,待人温和,彬彬有礼。她几天没有上学校任教,学校派老师到她家里,门没有上锁,家内无人,厨房内有煮熟的米饭,案板上有切好的胡萝卜和肉丝,可是没有人迹。她的存折和260元人民币现金依然锁在书桌的抽屉里。   市公安局的公安人员检查了这个位于北新桥附近的一个独门独院,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线索。   樊小哲平日骑自行车上学校,她骑的飞鸽牌二六式女车还停在院内的枣树底下。她居住的这个小院只有三间北房,院墙挺高,还有铁丝网,西房旁边搭建了一个临时小厨房,厨房内煤球炉的火自然熄灭了。   真是奇怪,这个性格内向的文雅的樊小哲究竟到哪里去了?   经公安人员勘察,院内、屋内只有樊小哲一个人的脚印。   据学校反映,樊小哲是泰国归侨,父亲原是泰国华侨巨商,后在游泳中溺死,5年前樊小哲回国定居;她的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没有听说她有什么亲戚,她的原藉是福建泉州。   她平时作风正派,教课严谨,钢琴、手风琴、洋琴、小提琴样样精通,又会写中国书法,画中国水墨画。她一直没有男朋友,学校的同事曾热心为她介绍了几个男友,其中有高级干部、军官、工程师,都因情不同意不合很快分手。她也悠哉悠哉,自得其乐,把情感和乐趣寄托在教育学生上面。市公安局的公安人员觉得这件事蹊跷,于是上报到公安部。   龙飞贴近芳梅娟的房门,谛听着,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周围静悄悄的,他把手电关了,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传来夜风拨动树枝的声音,一轮圆圆的月亮高悬在空中,繁星竟相眨着眼睛。   浴室的门开了,昏暗的光浅泻了出来,芳梅娟身穿一件薄如蜂翼的浴袍,笑吟吟地说:“你到底来了,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来。”   龙飞听了,有些不知所措,他支吾着说:“我……听说这宅院里夜里闹鬼,所以……我来捉鬼,我怕你……害怕。”   芳梅娟哭了,“我就知道你想着我,你怕我害怕,大哥,我们是有缘份的!”   龙飞往后退了几步,说:“我只是来看看,我很猎奇,有时会幻想;因为部里要在这里办培训班,你又说这里经常闹鬼,我特地来探探险……”   “大哥,你不要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来,进屋吧。”芳梅娟推开了门,黄色的灯晕在屋内弥漫,床上芳梅娟粉红色的被子已经铺好。   芳梅娟地龙飞推进屋里,龙飞有些木然,他在想着如何脱身。   “坐下吧。”芳梅娟指着床头。   龙飞无动于衷。   “你很像一个人。”芳梅娟说。   “我像谁?”   “我干妈当年的男朋友。”   “你干妈是谁?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她?”   “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惜已经死了。”芳梅娟说这话时显得有些凄凉。   “她叫什么名字?”   “当梅花落了的时候,我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她叫我保密。她当年的男朋友很像你,英俊、潇洒,很有男人气。”   “是吗?”龙飞觉得她话里有话。   忽然,从楼外传来劈劈啪啪的声音,很像是皮鞭抽打人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龙飞问道。   芳梅娟摇遥头,“不知道,是街上的流氓在打架,还是有的人家在闹矛盾,这附近住的都是老百姓,少不了有个纠纷的事情。”   龙飞仔细谛听着,他觉得这声音很近,好像是从后花里传过来的,好像还夹杂着女人的喝斥和叫骂声。   芳梅娟目不转睛地望着龙飞,说:“大哥,我真的很喜欢你,我问你,你是不是叫龙飞?”   龙飞听了,凛然一惊。   芳梅娟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难道暴露了?   芳梅娟之所以能直呼他的名字,很可能她也是梅花党人,这里是梅花党的据点。   龙飞说:“我叫林岩,你叫我小林好了,龙飞?龙飞是什么人?”   “你跟他长得很像,他是一个老公安,号称中共第一神探。”   “那我可高攀不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员,天底下相像的人很多。”   芳梅娟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龙飞。   “大哥,你看看这张照片。”   龙飞接过照片一看,触电般地发抖,手抖个不停。   照片上的人正是12年前的自己,这是当年在南京中央大学照的一幅照片,当时他曾送给同桌同学白薇。白薇一直珍藏着这幅照片,如今碾转到了芳梅娟的手里。   这幅照片记载着一段历史,一个令人难忘的故事,曲折的缠绵的不忍回首的故事。   “你怎么会有这幅照片?”龙飞有些失言。   “你看你不像你?”芳梅娟睁大了眼睛,长睫毛动着。   “是有些像,我要有这样年轻英俊就好了。看来你干妈不是一般的女人。”   龙飞已经心里有数,他想着脱身之计。   “大哥,今晚就别回去了,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有意,我有情,我们情投意合。我很寂寞,也很弧独,我看你对我也有意思,要不然不会这么晚到我房间,我也很看得起你,别看我来自乡村,也算是乡村的俊鸟……”说完,芳梅娟脸上飞红,心砰砰跳个不停。   龙飞顺势说:“好,既然妹妹看得起我,我也不推辞了,只是白天风大,我想洗个澡。”   芳梅娟喜上眉梢,说:“好,浴室里有热水,我去给你准备。”说完,找出一条毛巾和睡袍出门进入浴室。一忽儿,她走了进来,说:“都准备好了,你去洗吧。”说完,扑到龙飞怀里,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龙飞进入浴定,只见浴缸内已经放满了温水,一条毛巾搭在缸沿,香皂和浴液都已备齐。   龙飞把门锁好,在脱衣,一眼暼到浴室中央的灯罩。   这不是白房子里的那个灯罩吗?莫非是白薇的人皮灯罩?   真是千里寻它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龙飞心中暗喜,急忙扑到灯罩前,手捂着灯罩反复观看。   正观看间,忽觉浴缸在动,浴缸里的水在晃动。   一忽儿,浴缸被移开,冒出一个人头,一个妙龄女子秀丽的面容。   她一见龙飞,大惊失色,忽地缩回头,转眼不见。   龙飞发现了这个地穴,呼地跳了进去。这是一条幽深的地道,也就两米长、一米宽。他抽出手枪。   “砰,砰,”前面射出子弹,打得墙壁冒起一股白烟。   龙飞拼命追着,开枪射击。   追了30多米,前面有房间,龙飞冲了进去,斜刺里冲出一个50多岁的黑衣妇人,手持一柄洋刀,朝他劈来。   龙飞迅疾闪过。   这时,几柄飞刀齐齐钉来,龙飞一低头,都钉在墙上。   龙飞开枪射击,那妇人身手首长快,接连闪过子弹,猛然间,一刀划伤了龙飞的左臂;龙飞感到左臂生疼,他忍住疼痛,去夺妇人的洋刀。   妇人唰地闪过,朝里问使跑。   正跑着,猛地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龙飞手中的枪也响了,一颗子弹射中了妇人的后背,妇人未哼一声,扑倒在地。   龙飞低下头仔细一看,地上还有一个女人,嘴里塞着毛巾,手脚都被绳子绑着。他仔细一看,这女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凌雨琦。   龙飞大喜过望,急忙抬起地上妇人丢弃的洋刀,确断了凌雨琦捆绑手脚的绳索。凌雨琦拽去嘴里的毛巾,叫道:“龙飞,可盼到你来了!”   龙飞见凌雨琦遍体鳞伤,脸上满是血道子,说道:“你受伤了,我背你出去。”   凌雨琦摇摇头,“不用。”她指指地上躺着的妇人,说:“这就是桥本阿菊,日本间谍。”   龙飞急忙翻转桥本阿菊的身体,去摸她气息,她已经死亡,后背呼呼冒着鲜血。   凌雨琦说:“还有一个年轻的女特务,朝前头跑了。这里是她们的贼窝。”   龙飞急忙朝前追去,凌雨琦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追击。   追了一程,前面有亮光,爬上一个木桩,往上望去,是黑幽幽的天空,原来这是街上的一个井盖。   这时,凌雨琦也喘吁吁爬了上来,龙飞想起小楼二楼浴室内的那个灯罩,于是对凌雨琦说:“雨琦,你快回去报告,我还要杀回去,我发现了重要线索。”   凌雨琦爱怜地说:“老龙,你的左臂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龙飞摇摇手,“来不及了,芳梅娟也是特务。”   凌雨琦望望茫茫的胡同深处,说:“可惜跑了那个女特务,她打我真狠!”   龙飞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早晚会落入人民的法网!你快走吧。”   龙飞见凌雨琦走开,急忙又返回地道,走了一程,来到地穴,只见桥本阿菊还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他踏了过去,又来到那间浴室。   芳梅娟没有出现。   那盏灯依旧在那里闪烁着黯淡的光芒,灯罩忽悠着。   龙飞又惊又喜。   灯罩依旧。   龙飞扑过去摘那个灯罩……   这时,门被踢开了,一个饱经风霜的恶妇人出现了。她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银白色的头发飘荡着,她的面容枯瘦,满是皱纹,右手持一只白朗宁手枪,枪口对准了龙飞。   “龙飞,久违了,不准动,举起手来!”她用一种平缓苍老的语调说道。   龙飞缓缓回身,去托灯罩的双手缓缓地举了起来……   他终于看清了老妇人的脸。   “白蕾,你是白薇的妹妹,缴枪吧,否则,跟你姐姐一个下场!”龙飞平静地说。   “哈,哈,哈……”老妇人发狂地笑着,这种笑近似歇斯底里。   “现在我的枪对准了你的胸口,只要一勾动扳机,你的命就没了。你害了我姐姐,害了梅花党,你是我们的克星,今天我终于可以给姐姐报仇了,为牺牲的梅花党人报仇了!”   “白蕾,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逃脱了人民的法网。桥本阿菊已经被我击毙了,你们如果负隅顽抗,也跟桥本阿菊的的下场一样。”   老妇人冷笑道:“可是今晚我是要看到你的下场。”   她勾动了扳机……   “你不能杀他!……”黑暗中,芳梅娟像疯了一样拼命扑向老妇人。   “砰!”手枪响了,子弹射了出去,击中了龙飞,龙飞微笑着倒下了……鲜血从胸前伤口涌了出来,很快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你这个禽兽!”芳梅娟痛哭着扑向老妇人。   老妇人说了一句:“你,走火入魔了。”她轻轻用枪在芳梅娟的头上磕了一下,芳梅娟便倒下了。   老妇人扑向灯罩,她笑吟吟地把灯罩摘了下来,像捧宝贝一样把它捧到了怀里。   “姐姐,这可是你的人皮啊!”她狞笑着,踉踉跄跄地下楼了。   老妇人溜出了13号宅院,像个幽灵一样溜到了胡同东口。   这时,肖克率领大批公安人员驾车赶到。   老妇人看到这般情景,拔腿往胡同西口跑去。   肖克等人驾驶着吉普车去追老妇人。   老妇人身手很快,但是知道难以逃脱,她嗖地上了房,就像山猫一样,三窜两窜。   肖克手起枪响。老妇人身体一歪,灯罩飞了出去,转眼之间,无影无踪。   肖克跑过去,拾起了灯罩。   肖克带领公安人员冲进小楼,上了二楼,没有发现芳梅娟,她已不知去向。   肖克一眼看到龙飞倒在地上,左肩淌着鲜血,胸前鲜血染红了衣服,双眼紧闭,嘴唇发紫。   他抱起龙飞,大声叫道:“老龙,老龙!”   公安人员也围了上来,大家一起围着龙飞。   渐渐地,龙飞睁开了眼睛,她苦笑了一下,问道:“那个灯罩呢?”   肖克拿过灯罩给龙飞看,“老龙,在这儿呢。”   龙飞的嘴角浮过一丝微笑,“这……这是……白薇的……人皮……”说完,他又昏了过去。   公安人员在后花园的地穴内,除了发现了桥本阿菊的尸体外,还搜查到一部电台、两支手枪、一支冲锋枪、5柄飞刀、密码、人民币等。   在后花园的一块假石下面,公安人员终于挖到了白薇留下的一个皮包,里面有美国中央情报局研制的药水瓶和一本照相簿。   人走楼空,可是粮钱胡同13号宅院的小楼里还弥漫着咖啡的香气,那香气逶迤而上,与楼外烂漫的桃花、杏花、迎春花、玉兰花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冉冉散开。   朱门紧锁,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人们再也见不到那个来自安徽黄山的小姑娘,看不到她挎着菜篮子轻盈盈地走出院门,来到胡同里,绽开笑脸,操着安徽口音,和认识的人以及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的情景了。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gzbysh】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